《寒夜》鹿晓沅

2、第2章

　　从时节看，约摸是五月，巴尔干山脉一片姹紫嫣红。每一日都阳光灿烂，明媚极了。脚下是热闹喧哗的城镇，从城镇中央远远眺望，可以看到巴尔干山南麓往上形态优美的峰顶。五月是个美丽且让人心情愉快的季节。然而对小姑娘来说，这莫名其妙的地方让她完全快乐不起来。她不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不认识这陌生的环境。尤其，她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父亲母亲的气息。这让她沮丧。

　　从第一次发现不对的那天早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哪怕灵魂没有眼泪，长久的呜咽，也让小姑娘软软糯糯的童音变得沙哑。除了哭叫，她还小到不足以思考没有了父亲母亲磁场牵引的她，在这陌生的天地间该怎么办。

　　其间那尖锐冷酷的声音在威胁恐吓无数遍，却完全收不到成效后，放弃了让小姑娘闭嘴的想法。开始专心致志感受外面的世界，判断情势，好为下一步计划铺路。

　　梅林在上，谁能想到最伟大的黑暗公爵，魔法世界的黑暗之王Lord Voldemort竟然会沦落到这地步呢？比若干年前只拥有1/128的力量，无休止痛苦的飘荡在保加利亚密林时还要凄惨，这一次他甚至只剩下最后的意识，那是他燃尽所有魔法生命拼着留下来的，唯一能证明他存在的最后一缕意识。其实早在第六个魂器被消灭时，Voldemort就已经觉察到自己的不对劲了，那种从身体深处蔓延开的空虚感和无力感，让他越来越失去作为一个伟大的领袖所必须的冷静犀利和理智。只有嗜血和屠杀能稍稍缓解那空虚，高压残酷的统治让他成为一座孤岛。才会在最后一战中，被波特家的臭小子打败。这真是黑魔王魔法生命中毕生的污点。他恨自己太轻敌了没有意识到永生之路暗藏的荆棘，那样的荆棘太容易被狡诈的邓布利多之流利用。最重要的是，由于灵魂不完整而被迫沉溺于嗜杀后残忍和空虚交错的快感，严重损害了他作为王者的骄傲。

　　Voldemort信奉力量，实力至上，世界应该匍匐在他的脚下，但绝不应该以这种方式。

　　所以他燃尽自己的魔法生命，用坚强无可摧残的意识和精深的魔法穿越时空。他的虚弱让他不能回溯到更久远的年代，阻止当年为了追求永生而撕裂自身灵魂的Voldemort，但只要能找回飘荡在保加利亚密林中虚弱的本体，他就有信心一切重来。那些欠了他的，他会一笔笔全部讨回来！

　　至于这个小姑娘。如果Voldemort有实体，他定会觉得头痛。他精彩曲折的一生经历了无数波澜壮阔，唯独没有跟小孩打交道的经验。孩子的父母只会将他们藏在宽大的巫师袍下，低着头啜泣颤抖。没有力量的人，价值甚至不比蝼蚁，他从不费神关注。但这小丫头，不属于他所了解的任何生物。

　　他是在魔法撕裂开时空的那刻觉察到她的存在的。虚弱的孩子的灵魂，却奇异的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如果要重头再来，断不能让哪怕一缕灵魂散落在未来，他回到过去是为了改变历史，将来的一切也许都将消散。追求完整力量，所以必须小心谨慎，他卷走她时没有一丝犹豫。但现在，Voldemort真忍不住怀疑自己做了个不那么英明的决定。

　　三天来，他尝试了无数次，他最后的意识都无法脱离开这小姑娘而进入成年人的大脑。这很容易想通，他是这个时空一抹微弱的意识流，她是带有他气息的陌生灵魂，除非找到本体，否则这羁绊无论如何也挣不脱。他只能附着于她，不管她看起来多么不可靠！

　　该死的梅林！连身体都没有的孩子的灵魂，真的能帮助他东山再起？

　　“不许哭！”呜咽声闹得他烦躁，忍无可忍的呵斥，却诱发新一波的哭闹。这家伙，竟然给他在屋顶上打滚，一边哭一边叫着要找父亲母亲。天杀的谁知道她父母去了哪里！说不定早在战争中死去了，就算没死，他也没力量再撕裂一次时空，把这小丫头给踹回去。

　　“该死的叫你不要哭了！你能替我找回丢失的东西，我就送你回去！所以该死的你现在闭嘴吧！”

　　呵斥无效恐吓无效，但最后这两句话却在小姑娘的哭闹间歇成功制止了她，啜泣声戛然而止，“你说的是真的吗？”犹带鼻音。

　　Voldemort不屑冷哼，要是在以前，就凭这句质疑足够她死一百次。但现在，哼！

　　小姑娘翻身坐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回答我啊？不能骗人哦！我们现在去找你的东西吧好吗？……我真的想父亲母亲了！”扁扁嘴眼看又要开始哭，Voldemort赶紧打断她，“首先要确定我们现在在哪里，还有这是什么年代？你尽量靠近人群，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小姑娘听了这话也来了精神，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巴住屋顶站起来，顺着风往下飘。游荡的灵魂本没有方向，除非有与灵魂羁绊甚深的磁场。风向有些乱，靠近人群费了小姑娘不少力气。掌握方向已经花了她很多心思，根本没工夫去听那些人究竟在说什么。而Voldemort一直聚精会神收集着所有有用的信息，并用他缜密的思维分析整理。没有了灵魂的他，没有任何感情，虽然可以摆脱残缺带来的无尽空虚，但也只留存下最后一丝意识。万幸的是，哪怕只剩下意识，却拥有最完整的记忆，甚至超过最天才最出众的Voldemort的全盛时期。

　　这只是第一步，他首先必须搞清楚究竟回到了哪个年代。

　　事情并不那么顺利，却也不令人绝望。他的定位没错，这里确实是保加利亚，尤其今天还是保加利亚一年一度的“格尔奥基日”，最隆重的传统节日之一。难怪城镇这么热闹。但他的本体此刻位于保加利亚的原始密林中，在巴尔干山北麓。就凭这个不靠谱的小丫头乱飘，不知道哪一年才能飘过海拔接近三千米的峰顶到达另一端。真是麻烦。看来当务之急，是给小家伙找一副身体啊！

　　Voldemort陷入思索。他只有一丝意识依附于这飘荡的灵魂，但这样的灵魂太弱小，没有魔法，做不到随便找一副身体进行夺舍。除非濒死状态，并且同样弱小的孩子才可能成功。伏地魔沉默的感受着城镇的欢腾，在和平年代，这种事谈何容易！

　　“呐，你知道什么了吗？我们可以出发去寻找你丢失的东西了吗？”小姑娘略微沙哑却仍然稚嫩的童音传入Voldemort的意识，他无法用耳朵听到，却能感觉到她的声音。该死的梅林！他不认为小家伙能听懂复杂艰深的理论。在魔法世界，城镇里的孩子都被很好的保护着，本身也具有一定的魔法能力，估计是不会有太多机会找到符合条件的身体，只有去偏僻的山林里碰碰运气。

　　不觉得有跟小孩子解释的必要，冷冷下命令，“往那座高山的方向飘！”

　　“是去找你的东西吗？”小姑娘天真发问。

　　Voldemort报以沉默。

　　“又不说话了！究竟是不是嘛？”小姑娘嘟着嘴，开始生气了。

　　Voldemort还是沉默。

　　“你不说我就不走了！”小猫惹急了也会挠人的，更何况灵魂状态的小丫头从来不懂什么叫害怕。

　　Voldemort只觉得有浓重的无力感，却也真怕这丫头闹脾气撂担子，“必须先给你找一副身体！灵魂状态什么事也干不成！”

　　这一次沉默的换成了小姑娘。她沉默的时间太久以至于黑魔王都觉得不对劲，小丫头才突然醒悟，欢叫着跳起来，乘着风蹦到半空中，“你是说，你是说，……要给我找一副身体？”问得小心翼翼。

　　黑魔王迟疑一秒，表示肯定。小丫头兴奋得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就是那种可以被人看到，摸到，还可以到处走的身体？”

　　不耐烦的回答，“是！”

　　“噢噢梅林在上！你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太爱你了！我一定会帮你找回你的东西的！谢谢你谢谢你，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叫什么名字？还是不能告诉我吗？”叽叽喳喳鸟儿一样。

　　相信如果黑魔王有实体，此刻脑袋上定是一排整齐的黑线。但第一次有人说爱他，第一次有人赞他是好人，这感觉还真是新鲜。虽然仍旧觉得不耐烦，黑魔王还是回答她，“你可以称呼我My Lord!”

　　“My Lord？”小丫头偏着脑袋思考，“不好听啊！这样吧我叫你Honey好吗？我听说喜欢的人都可以叫Honey哟！”

　　黑魔王默。放弃了继续跟她讲道理。

　　“Lord！你只能这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