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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梁嫣见谢娇只顾着和言乔说话,自己搁那儿站着也怪尴尬的,气地翻了翻眼睛,也不自讨没趣了,转身迈出房门正要离去,却在此时,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一高大男子。

      起先她倒不曾留意,只是向前走了一会儿突然脚步一顿,回身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前,侧着身子耳朵靠近了门缝。

      方才那男子出现在门口时,言乔与谢娇一同向他看去,只见男子一身简单的黑灰布衣,用一根木簪束发,面目英朗体格强健,眼神明亮带着笑意轻轻叩了叩门。

      言乔不识,却见谢娇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听她声音难得带了些惊喜:“小舅舅你怎么来了?”

      周南朗笑了一声,抬起长腿迈入房门,嗓音清亮:“两年不见,娇丫头你又长高了不少,来,跟舅舅比划比划,看看你练武有没有偷懒。”

      说着,他抬手作势颔首道:“出手吧丫头,舅舅让你三招。”

      谢娇笑了笑,正跃跃欲试着要给她舅舅一个下马威,却突然记起自己仿佛还带着伤,身后还有个言乔,真要动起手来恐怕要令她担心了。

      摆了摆手,谢娇摇头道:“现在可不行,前两日我受了点伤还不宜大动,此处房间又小施展不开,日后再向舅舅讨教。”

      周南也是难道见她犹犹豫豫的模样,又看她是不是地侧目去看身后的人,便在心里有了计较,点头笑道:“好,暂且先饶你几天,哦对了,来之前我去拜访了你们山主,听闻你对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格外看重,山主还破例收你俩为关门弟子,是那个丫头么?”

      他遥遥指向床上的言乔,脸上不辨喜怒。谢娇是他唯一的外甥女,周南怜她幼时丧母,一直对她极为看重关切护若亲女,有时连他真正亲生的女儿周婉容都对此嫉妒的紧。

      他虽是个武人,但和他姐姐周静婉一样并不外露那些深沉心思,一个几月前才出现的来历不明的丫头,这么快就得了谢娇全然的看重,周南自然得替外甥女防备着点。

      言乔猝不及防的被他一指,一时怔了怔,茫茫然地张了张嘴,顺着谢娇的称呼,道:“舅舅安好…”

      此话一出,屋内三人瞬间一致的静了静,言乔先反应了过来,急忙改口道:“对不起舅舅,不是,舅舅,对不起,我想说小姐的舅舅…”

      言乔是越紧张越说的颠三倒四,雪白的小瓜子脸上胀得绯红,双手还跟着比划了起来,看着像是头脑不清醒喝醉了酒似的。

      周南越听表情越奇怪,抬手一挥打断她,皱着一边的眉毛朝谢娇做了个滑稽的表情,又对言乔道:“得了,别舅来舅去了,就随着娇丫头叫舅舅吧,看你这小丫头长的挺机灵的,原来是个糊里糊涂傻丫头,哈哈哈。”

      谢娇本是在一旁思索着言乔喊自己舅舅为舅舅的含义,越想越觉得言乔喊的在理,此刻又听见周南这么一句,不满地一屁股坐在了床边,将羞愧的言乔往里轻手推了推,回头就恐吓周南,声音轻飘飘的:“小舅舅,你说谁是傻丫头呢?”

      周南一听她这语气,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打哈哈:“舅舅是说你这小丫头不但人长的机灵,还颇有童趣,实在难得。”

      谢娇在对言乔的任何事上都表现出了针眼般大小的气量,十分容不得旁人说她的半点不好,但小舅舅是长辈,不能让她像对待婉容表姐一样施以拳脚,所以只好叹了口气,严肃委婉地告诉舅舅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尤其要防备着祸从口出。

      周南作势认真的听了,然后左耳进右耳出点头表示受教了。

      谢娇“训诫”完舅舅,然后才想起来对双方做一番介绍,她摸摸言乔的脑袋,轻言细语地道:“这是我阿娘的亲弟弟周南,是夏朝的定北大将军,乔乔你跟着我叫他舅舅就行了。”

      她没有在开玩笑,言乔听出来谢娇还真是想让她叫周南为舅舅,显得自己与谢娇是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一般,言乔讷讷开口道:“啊是,小姐。”

      谢娇满意的点点头,转口看向周南,微微笑道:“小舅舅,这是我的小侍女言乔,她很乖巧听话,以后你就把她当成我一样对待就行,你看你还多了一个外甥女,这样是不是挺好。”

      闻言,周南翻了翻眼睛,不明所以的哼了一声,短时间内被迫认了个外甥女,完全没有高兴起来的模样。倒不是因为对言乔有所不满,只是到底顾及着她的来历。

      周南倒没想到自己这向来年少老成心思深沉的外甥女跟个被“美色”迷了眼的“昏君”一样,感觉要是让她为了言乔那丫头烽火戏诸侯她也能干得出来。有谢娇挡着周南也没来得及细瞧那丫头,只打眼一看是个极漂亮的孩子,心中便怀疑谢娇对这丫头起了什么心思。

      “舅舅此番前来到底所为何事?西境如今并不太平,轻易离不得你,是否是出了什么大事?”谢娇收了笑,依旧坐在床边挡着言乔,微微蹙起眉间。

      听见正事周南也严肃了起来,他沉吟道:“我此次进宫是为了粮草之事,再过两月便要入冬了,驻守西境的将士们如今却仍旧衣着单薄缺乏食物补给,上个月我便请旨向陛下禀告此事,然而直到如今粮草迟迟未到,我怀疑是中间出了什么遗漏,所以连夜快马加鞭从西境来皇都向陛下当面请旨。”

      他没有明说,谢娇也听得出周南的意思是有人想要中饱私囊把注意打到了这上面,气的眉头一紧:“这群酒囊饭袋真是胆大包天了,连军队的粮草都敢肖想,我看他们个个都想排着队掉脑袋,要钱不要命的蠢货!”

      周南叹了口气,沉声道:“那些人可比谁都惜命,无非是想多捞着些,一旦大厦倾塌,便要高飞远走。”

      谢娇听他的话隐隐带着暗示,眉目转向周南,压低了声音:“小舅舅可是知道了什么?”

      周南明着看了一眼言乔,然而谢娇假作不知,周南被气的梗了一下,只得先起身去关了门,又回身找了个椅子坐着:“自先帝驾崩陛下登位之后,北方数地时常连年大旱,南方也总有涝灾,江淮南地尚得保全,但其他地方被这种天灾折磨地已有民不聊生之状,再加上如今外族有西番北戎南蛮对我中原大国虎视眈眈,夏朝为赈灾济贫如今国库空虚远不如前...”

      “就算是高祖在世,遇此状况也得焦头烂额一番,因此朝中一些官员大肆敛财行贪污之举,陛下虽有心整治,却无力改变。”

      他们说话间,言乔也在认真听着,有些事山主也对她们透露过一二,只是陈文笙忧虑更多的不是江山,而是百姓。

      言乔忍不住探出头来,恭敬地询问道:“既然说到天灾,那么必有灾民,那他们呢,朝廷如何安排的?”

      周南抬头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因为他只是个小丫头而忽略她,思索着答道:“前些年灾民还算少的,我朝拿出数万两真金白银救济,可那些钱大多落不到那些百姓手里,只好换了粮食做布施,然而国库毕竟有限,连年的灾祸致使灾民在不断的增多,我朝已经负担不起,只好对那些老弱病残实施驱赶,只接纳孩子已经年轻力壮的男女。”

      言乔觉得心惊,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画面,江淮曾经也经历过一次饥荒之难,那时家家户户都几乎吃不饱饭,像他们这种乞丐只能是被饿死的份,那时她年纪小,被老乞丐去哪儿都带着,不带着不行,一些人见了落单的孩子会偷了拿起卖,那些孩子是被要卖去吃的,当真是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象。

      许多人躲去了山里,啃树皮吃观音土,有些饿昏了头的,连自己身上的肉都啃,那时的人间便是地狱。她和老乞丐时时东躲西藏着,老乞丐每日战战兢兢地担心她让人抢了去。

      言乔的那只狗就是那时候她捡到的,阿迟的母亲被主人吃了,阿吃当时还是只奶狗,然而瘦的只剩了个骨架子,肉没有几两吃它都觉得硌牙,它逃跑了遇到了言乔,言乔和老乞丐那时已经饿了两天了,一见这么个活物,老乞丐眼里放了光,解下身后的镰刀悄悄靠近了狗崽,想要来个一击毙命。

      狗崽呜呜了两声,两只前爪抬起拱动着,像是作揖似的,眼睛里还泛着眼泪,是条十分有灵性的狗。

      言乔看了看狗崽,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伸手拦住了老乞丐的镰刀,老乞丐以为她是不忍心杀狗,却见言乔用手指了指狗崽腹部的位置。

      老乞丐定眼一看,那狗崽身下压着一个啃的坑洼的野果,又听言乔道:“爷爷,小狗应该能找到果子,我们留下它让它带路好么?”

      他们跟着狗崽果然找到了一小片隐蔽的野果林,撑过了最艰难的一个月。言乔救下了狗,狗也救了言乔和老乞丐,这便是因果。

      那些苦难的日子只让言乔恍惚了一下,她接着问道:“没有几个人愿意舍下自己的父母妻子丈夫儿女,那些不愿服从的人,会怎么样?”

      她问到了点子上,周南沉默了一瞬,缓缓说道:“他们舍不得死,又不能接受朝廷的安排,便只有抗争,与朝廷抗争的下场,只能是死...”

      言乔瞳孔骤缩,掀了掀眼睫,声音愈发的轻了:“难得今上,能眼睁睁地任由自己的子民被屠杀么?”

      周南未置可否,道:“阿娇的父亲镇远侯便负责镇压灾民,能调动他的,还能是谁?君王要保住他的社稷江山,必要懂得取舍,这是不可避免的牺牲。”

      言乔听后却摇了摇头,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幸得遇到的人多有良善仁义之辈,又得一代贤士陈文笙的亲自教导,凡事倒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君王守社稷,社稷为民生,若民无以聊生,社稷必死,君王何存?古书也言,载舟之水亦能覆舟。百姓不会管坐皇位的是谁,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民心若死,君王安能坐享高位?”

      周南有些惊讶的看着言乔,她这番话可以说是十分的大逆不道了,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难道不但抗旨还要反杀君王么?他受的礼教向来是忠于君主,不忠不义之徒难行于世。

      犹豫着想要反驳一二,却发现言乔似乎说的也在理,于是周南沉默着听她继续道:“我想的是,明明君王只要守好自己的百姓,那么他的江山便是百姓,百姓自己就会帮他牢牢护着,怎么会能以牺牲百姓为代价来稳固社稷,这难道不是因小失大么?”

      言乔能说出这么一番惊世骇俗的叛逆之言少不得她师父陈文笙的耳濡目染,陈文笙也一直教导言乔君王死社稷,当以民生为最重。言乔短短数十年也见过体会过许多民生疾苦,对他师父的话深以为然。

      谢娇见言乔一改往日的乖顺沉默,能说出那么一番道理来,惊讶之余又觉在意料之中,她没觉得言乔有叛逆之心,只觉她字字珠玑全然正确,于是在一旁默不吭声,用目光描绘着言乔的眉眼,觉得她这般凛然姿态显得极为高贵,简直是贵不可攀。

      周南听她说完,点了点头笑着道:“你这丫头,我原以为是个嘴笨的,没想到这般伶牙俐齿,不过看你年纪不大,倒比那些上位者看的明白些。”

      言乔一时激动失了态,此时又觉自己太过冲动了,好像无缘无故的教训了周南一顿似的,她不好意思的垂着头:“对不起将军,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周南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到,反而觉得言乔是个明白是非的孩子,虽然有些话太过片面,却也有可取之处,心里对她也有了长辈看待晚辈的喜爱,打趣道:“无妨无妨,我是你舅舅嘛,自然不会跟我的小外甥女计较,哈哈丫头说得挺好,听的我都振聋发聩了。”

      他指指自己的耳朵,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看起来颇为引人发笑。言乔见他不介意,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这位定北将军很慈善可爱,也觉亲切。

      谢娇见言乔只顾和周南“眉来眼去”的,又开始计较起来,挪了挪身子挡住言乔的目光,指着她舅舅的鼻子下逐客令:“小舅舅该去看看婉容表姐,她就在隔壁的院子,表姐离家时日太久,说十分想念小舅舅。”

      提到自家女儿周南便有些头疼,周婉容一直觉得他偏爱谢娇,总拿这事找他不痛苦。周南因为没有能为姐姐送葬一直心怀愧疚,周静婉给他留了遗嘱,让他帮忙照看着点谢娇,于是周南便把那愧疚全然转换到谢娇身上,倒的确忽略了周婉容,时常忘了周婉容也是年幼丧母的孩子。

      等他想起来弥补自家的女儿时,周婉容已经事事都能自己打算了,她似乎也不再需要自己这个父亲为她做什么。周南心疼谢娇,同样也心疼女儿,但总会有忽略一方的时候。

      他对谢娇点点头:“那我去看看容儿,有些事舅舅还要与你交代,之后再找阿娇你详谈。”

      周南又看了眼言乔,眼神温暖:“乔丫头你可要好好养伤啊,以后跟着阿娇一起来西境,舅舅带你们去看大漠长河。”

      他既认可了言乔,言乔也笑着点头,言语腼腆又笨拙道:“多谢,舅,舅舅,我记住了。”

      周南哈哈笑了两声,起身迈步开门走了出去。

      梁嫣顺势躲到廊柱之后,五指狠狠抓在柱上,屋内几人的话她听了个大概,谢娇虽然话不多但是也能听出她对言乔的袒护宠溺,这让她妒忌地要呕出一口黑血来。

      从她们进书院起,山主以及各位先生无不对言乔称赞又加,如今又加上一个定北将军。所有人似乎都对这个言乔有好感,而她只是一个出身低贱的乞丐,不过是凭着一副好皮囊谄上媚下,被她的故作乖顺的表象所迷惑。

      梁嫣只觉极为不甘心,她眼神一厉,扯了扯嘴角,在心中对自己道,谢娇只能是我的,就凭一个言乔拿什么与我争,等着吧,我会让你一无所有万劫不复...

  •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更新了,一是乔乔与娇娇的故事在我心里已经有了清晰的脉络结局,但是总觉得下笔怎么也写不太好,不是我要的感觉,迟迟难以下笔。二是从学校回到家在忙签工作的事,一些手续需要回老家办理,所以一直耽搁着。然后这几天要上班了,终于有了着落的感觉,能够安安心心的写我的故事了,抱歉小天使们,希望没有辜负你们的期待,拍拍我的大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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