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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五章 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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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人的安德鲁斯
第五章03
侯爵凝视少年:“我日夜祈祷,上帝一定是听到的我的声音,把安德鲁斯送到了我身边,就在我最孤独的时候。他是可爱的天使,是艺术的精灵!我爱他和爱我的亲生子一样!今天,我决定收他做义子,从今往后,他拥有我的姓氏!各位,我请大家来此,就是要你们为这一刻作证!希望各位不要因为他出身平民而轻视他。要知道,这孩子是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一番话让席间几位女士落了泪。少年也惊诧万分,没想到侯爵会把姓氏送给他这个外人。
“我们会像爱亲人一样爱他。”托比亚斯惊喜地盯着少年,与冯达休说。少年感激地向美青年投去会心的一笑,这简直让青年意乱神迷。
“除了钢琴,您还精通其他艺术?”进餐时,小波米拉问少年。这是私人交谈,所以他们俩都小声地说话。
“不知道算不算精通?不过我还喜欢绘画、舞蹈、诗歌、雕塑、建筑、园艺,只要美的东西,我都喜欢!”谈及各种各样的艺术,少年红了脸,朝小波米拉投来一瞥。
“我随了俗流,只对音乐和绘画一知半解。”托比亚斯讨好地说,“大家都认为建筑不过是下等人的专长,特别是园艺,说那只有农民才会感兴趣。现在看来,它们的确都很艺术。”
“是的,无论一小朵车前菊,还是一片落叶,都有美丽的色彩、形状,线条。农民是可爱的,他们种出可爱的麦子,建筑者也一样。”
“您真是艺术家!”托比亚斯恭维,“我现在才知道上帝多么不公!他把您赐给德•冯达休侯爵做儿子,却不肯给我一个像您这样的弟弟或情人。”
少年微微笑了,难为情地说不出话来。红晕的面庞,令他在旁人眼中平添几分魅惑的色彩。
小波米拉觉察到少年敏感而细腻的内心,别有用意地一笑:“经您提点,我想季节变换、出生死亡,是不是也算一种艺术?”
“您真有艺术天赋。”少年的嗓音清泠泠地可爱。
“几天前,我有幸得到一幅画,人人都说它出自鲁本斯之手,有幸的话,您肯赏脸鉴赏一下吗?”
少年蹙紧眉头,瞄一眼跟宾客交谈着的冯达休侯爵:“我要得到大人同意……”
“阁下不会阻挠,大家都看得出,他真心爱您。”
与小波米拉的短暂交谈,让少年心花怒放。宴会后,他亲自把波米拉父子送到了大门口。
不出小波米拉预料,冯达休侯爵并不阻挠少年与小波米拉来往。他只告诫他:“孩子,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好。但记住,除了你自己和我,不要轻信任何人。”
“谢谢大人!”少年感激地亲吻主人的手。侯爵慈祥地抚摸他的头发:“亲爱的,从今往后,你要改口称我父亲了。”
少年一脸为难:“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是我儿子。”
一连几天,小波米都不请自来。他并不急切地邀请少年去自己府上鉴赏画作,而是与对方促膝长谈。他谈论各种各样的见闻,让少年迷恋其中。少年每天都趴在窗口等他、甚至跑去门口迎接他。
直至有一天,波米拉亲驾一辆双篷马车来到侯爵府,旁边还坐了一位留两撇小胡子的绅士……
隐约一阵喧闹划过耳际,安德鲁斯从恶梦中惊醒。
“见鬼!”他厌恶地抹去额上的涔涔冷汗。车里很闷,嘴唇泛起一层霜白,他束起窗帘向外眺望。
外面明暗掺半,一切景物就像后印象派绘画,模模糊糊,只有大片大片的色块。
入夜,空气微凉。
安德鲁斯疲惫似地下了车,凉意让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他走在明暗交界线上,独自往大宅后面那寂静的花院行去,散着步。
花院没有掌灯,一幢小楼在稍远处耸立着。那是维多利亚小姐的别苑,这时也熄着灯,漆黑一团。身侧生得繁茂的植物,夜幕下呈现出种种诡异的形态。
周围清冷而芬芳,前方大宅里的音乐、喧闹,听得不甚清晰,伴着空气中轻轻颤动的回音,给人一种麻痹的静谧感。
安德鲁斯在一株大橡树前的长椅上坐了。大宅里几乎全是他憎恶的人,他不想听到他们的声音,拧紧眉头,考虑吉拉尔究竟进去了多久?他害怕那些人会玷污他的主人,害怕他的主人会染上他们的恶习,可他又希望主人能从他们身上学到狡猾与智慧。
一片带状的云游来,遮住了月。
暗淡的大地,让安德鲁斯不安。他起身要返回车里,忽然瞥见一个瘦削的人影缓缓行来。
嗑嗑!手杖轻轻敲击沙地的声音渐近。
安德鲁斯看清对方的一刻,笑脸迎了上去:“……阁下。”
是格拉蒙骑士。
安德鲁斯单膝跪到骑士脚下,抬起头,感激地注视对方:“多亏您的搭救,我才能有今日!”他期望对方说些什么,而那双栗色眸子在对上他视线的一刻,厌恶地转开了。
格拉蒙逆着光,黑暗中看来,就像个僵尸。他与安德鲁斯擦身而过,走几步,又停下,冰冷而嘲讽地哼笑一声:“如果外人知道我见死不救,会让格拉蒙家蒙羞。”
安德鲁斯缓缓站起,吃惊地转身望向骑士的背影。
骑士高昂起头:“我不想你误会什么,父亲恨你,我也一样,你早该知道。你以为我们会让一个风流成性的家伙堂而皇之地踏入格拉蒙家?你以你为是什么?巴黎情圣?”他冷笑,“你该庆幸至少有个地方肯收留你,不要奢望太多。”他仿佛要远离某样令人生厌的物品,迅速逃回了大宅。
安德鲁斯哑口无言,呆立许久,才察觉一行泪已滑过面颊。
“……真该死……”他厌恶地抹去它,忍住大哭的冲动,颤抖着嘴唇,“……我……我祝福格拉蒙家……”说完这一句,浑身的气力像被抽走,他颓倒在身后的橡树下。比起许多年前母亲的葬礼,今天这事显然更让他受打击。
“算了吧……”他含泪闭上眼,尽量让自己保持笑容,“……至少我还有仇恨,如果没有爱,那么仇恨让我活下去……”
沙沙沙,细碎的脚步声、裙裾摩擦地面的声音,幽幽传来。接着,有说话声近了。安德鲁斯快步转去身后的密丛。他不想再碰到任何人,因为他无力再遭遇一次尴尬。
月,突然从云中探出头,大地一片银亮。两条细长的影子,一男一女,逐渐近了。他们在迷人先生藏身的正前方的长椅里,肩并肩坐下。
安德鲁斯马上看出,左边的男人是吉拉尔,右边的女士是维多利亚,内心涌起一丝涟漪。他观察着他们。他们离得是那么近,他真害怕吉拉尔会突然转过脸亲吻她。他苦恼着,忍住想冲过去把吉拉尔揍一顿的冲动,听他们他们交谈起来:
“……至少请您把他介绍给我?”小姐请求,“巴黎舞会上那位神秘人……您的管家?”
“抱歉,小姐,他不是我的管家。”吉拉尔面不改色地撒着谎,“事实上,我不认识他。那次我离开您不久,他就逃了,况且他始终带着面具……”
“多么遗憾!”女士叹息,“那么您呢?您有没有恋人?”
“当然有!”吉拉尔搓着双手,“我不知算不算恋人……”他羞红了脸,“我爱那人,虽然有时候我感觉不到对方的爱,但那人说爱我,我宁愿相信。”他说得很巧妙,“他”或“她”这样的词始终没有出现。
吉拉尔狡猾的谈话方式,让安德鲁斯诧异。他从未发现,他的主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正逐渐成熟。他也明白,吉拉尔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他,他怀揣了一丝感激与甜蜜。
吉拉尔兴奋地谈着的情人:“那人有时粗暴,甚至粗俗,比起微笑,我更爱那人的粗俗,那么真诚可爱!”他背靠进椅背,完全陶醉了,“那人惯于说谎,又不轻易玩笑,可我看得出,那人眼里都是忧伤……我怜惜那个人。每次看到那双眼睛,我的爱就越发强烈。有时我控制不住地嫉妒,想让那人只属于我。每天见到那人,我就身心愉快。我祈求上帝不要让那人悲伤,如果不得不用什么交换,我情愿付出我的生命,如果那人能够幸福,那么我也幸福!”
“好了,我们出来太久了。”小姐微笑着打断吉拉尔,“我们回去吧?”她挽起他的胳膊。他又滔滔地讲起那爱人的种种好处。她把脸转去一边,不感兴趣地撇撇嘴。
直至他们远去,安德鲁斯才从黑暗中现身。他认真地望着吉拉尔的背影,望着对方消失在前庭的一片光晕中。
上帝!这个人真地爱着我!安德鲁斯忽然觉得害怕,害怕这对他来说唯一的真实情感,不久也会离他而去。他明白,他愿意用一切代价来换取吉拉尔永恒的爱,所以他不允许这爱背叛他。
“算了吧……”他警告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他回到马车前,嘱咐车夫几句,步行回了府邸。
午夜将过,吉拉尔回来了。他命人把车停在铁门边,走进庭院,吩咐车夫必须绕远路把车子停回去,免得吵醒熟睡中的人们。他脚步极轻,走进府邸时,打瞌睡的仆人都没能察觉,他也没有打扰他们。
“愿人人都有好梦。”他低声祈祷,在胸前划十字,瞥一眼倚着楼梯打盹的男仆,悄悄上楼了。他望见二楼走廊尽头那扇房门紧闭着,才叹息地上了三楼,走进自己的房间,却发现一个逆光的人影正立在窗前。
“安德鲁?!”他认出那人。
“老天,您回来了!”安德鲁斯迎上去,又在主人面前顿住脚步。美丽的黑眼睛,在月光照耀下闪闪发亮,就像含着泪。主人凝视他:“宴会结束后,我发现你不在车里。车夫说你提前离开了,到底为什么?”
安德鲁斯没有回答。
就在三十分钟前,安德鲁斯还警告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可一旦来到吉拉尔卧房门口,打开房门,看见里面没有灯光的昏暗景象,瞬间被一股温暖的感觉包裹住了。他想起吉拉尔在旁人面前赞颂他的话,激动不已。他就像被使了魔法,快步奔去窗口,打开窗户,向外张望:“上帝……他怎么还没回来?”他问自己,有点提心吊胆。知道吉拉尔推门进来,他迅速转了身,快步过去,盯住对方,忍耐住了。听到关切的询问,他再控制不住自己,踮起脚,拥抱吉拉尔,亲吻对方:“阁下……”
吉拉尔不知所措,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坏了,但他还是抱住管家的脊背:“怎、怎么回事?!”
“……吻我吧?”安德鲁斯在吉拉尔耳边呢喃,他自己已经开始热烈地亲吻对方。
“等、等等!”吉拉尔躲避着,“我是在做梦吗?”
“如果您那么想,就当是吧。”
“你在笑?”吉拉尔怀着警惕,不肯亲吻对方。对方瞪上他:“您喜欢我粗暴?好吧,你这小混蛋!”管家狠狠咬下主人的嘴唇,让主人吃一惊。
“管它的!”吉拉尔已无法抵挡诱惑。他紧紧拥住那深爱的人,低下头去亲吻对方,偷偷地想:如果这是梦,请永远不要让我醒来,至少此时此际,我感到他是真的需要我,并且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