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上星》闻花落

5、5

　　周三上午，天气不错，做完例行检查后，楚见星让江秋带他去屋顶花园逛一逛，结果刚回病房就看到晏临渊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正在翻阅。

　　晏临渊的神情专注，似乎没有发现有人到来。

　　楚见星率先打破沉默，问：“你怎么来了？”
　　晏临渊合上文件，微微抬首，说：“严警官说你的案件调查结果出来了，我正好跟过来一起听听。”

　　闻言，楚见星这才注意到屋内的另外两人是之前来找他做过笔录的案件承办警官，穿的便服。

　　“你好，楚先生，”严警官开门见山道：“你的案件已经侦查完毕，移送检察院了。”
　　“是谋杀，犯罪嫌疑人也已经认罪。”

　　“动机呢？还是说幕后有其他主使？”
　　楚见星依稀记得，犯罪嫌疑人是节目工作组里一个叫张强的临时工作人员，之前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有杀人故意，只说是自己工作疏忽造成的意外事件。

　　楚见星后来也打听过，他和楚陌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过节。

　　“暂时没有查到有其他幕后主使的可靠证据，张强也只承认这是他的个人行为，”严警官停顿了一下，看向晏临渊，言语间有些迟疑，“至于动机嘛……”

　　“据张强本人供述，”晏临渊将手中的资料递给楚见星，脸上神色未变，缓缓解释道：“他是我的粉丝，杀你是因为妒忌。”
　　“这是我方律师复印的资料，你可以看一下。”

　　楚见星：“……”
　　这剧情，未免有些狗血熟悉？

　　楚见星回想起自己和晏临渊刚认识不久那会儿，也有个狂热私生饭喜欢他，一直跟踪他，甚至想对他做图谋不轨之事。
　　好在被晏临渊及时发现并阻止，才避免了一场灾祸。
　　也是因为此事，他和晏临渊的感情迅速升温。

　　但是吧……
　　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又有些许不同。

　　“三十七岁的狂热粉丝？”楚见星翻了翻张强的个人资料，看到对方那张略带凶相的脸后，别有深意地讽刺道：“您这粉丝群体的年龄层跨度还挺大的嘛。”

　　严警官轻咳一声，略为尴尬地补充道：“我们确实也在张强的出租屋里找到了他是晏影帝粉丝的证据。”

　　楚见星笑了笑，没有回话，目光快速扫过手中材料。
　　然而在看到国籍那一栏时，忽的愣住了，脱口低呼道：“等等，他是T国人？！”

　　严警官有些奇怪楚见星的反应，疑惑道：“对啊，怎么了？”

　　楚见星忽然想到，当年偷录他和晏临渊性`爱视频的那个犯罪分子罗某，也是T国人。

　　T国虽是P国的临近国，因为经济落后，来P国打工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怎么会这么巧，这两个案件的犯罪分子都是T国人？

　　楚见星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轻声回道：“没什么……之前一直不知道这个细节，有些意外罢了。”

　　闻言，晏临渊也疑惑打量了楚见星一眼，眸光幽暗，却没有多说什么。

　　送走两位警官后，楚见星迫不及待地开始赶人。
　　“你怎么还不走？还有其它事吗？”

　　晏临渊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幕后凶手另有其人？”

　　楚见星直觉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但他不想和晏临渊讨论过多，只阴阳怪气地回他。
　　“我只觉得晏大少爷您可真是个害人精。”

　　谁知一贯沉稳淡定的晏临渊听到这句话后却是脸色骤变，一把抓住楚见星的手腕，急切质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草！”楚见星的手腕被捏得生疼，下意识低骂道：“晏临渊！我他妈是病人！你放开我……”

　　“抱歉。”晏临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了手，颓然地往后退了两步，看向楚见星的眼神却更加复杂。
　　沉默片刻后，小声道：“我还有其它事，先走了。”

　　晏临渊都离开了好一会，楚见星还是非常生气，疯狂跟江秋吐槽：“草，他刚刚吼那么大声干嘛？还抓得这么用力！”
　　“我手都红了！”楚见星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给江秋看，一条极淡的红痕微不可见。

　　“陌哥消消气，”江秋只当这是小情侣之间闹脾气，莫名有些想笑，又不敢，安慰道，“晏总可能是听到你说他害人精，有点不高兴吧。”

　　楚见星“呵”了一声，怒道：“我有说错什么吗！”

　　“没说错没说错，”江秋适时转移话题，“不过陌哥，你刚刚为什么要喊晏总‘晏大少爷’啊？”
　　“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这么喊他，你以前也没有这么喊过。”

　　闻言，楚见星心头咯噔一下。
　　他记得三十年前，因为魅都发生了一件震惊全球的绑架案——某个大老板家的小公子被犯罪集团绑架，给了大几千万的赎金，最后人还是被撕票了，晏家就把晏临渊的个人信息保护得十分严密。

　　所以楚见星和晏临渊第一次见面时，并不知道晏临渊就是晏家的大少爷。
　　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了，晏临渊的身份还是个秘密吧？

　　楚见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可能说漏了嘴，含糊回道：“他不就是个大少爷脾气吗？成天摆着个死人脸给谁看呢？”

　　江秋疑惑道：“有吗？我觉得还好啊，晏总除了不爱笑之外，对人一直很有礼貌。”
　　“不许帮他说话！”楚见星鼓起个腮帮子，假装生气的样子。

　　“哈哈，不说了不说了。”
　　江秋总觉得自从她陌哥失忆后，性格变了许多，好在还是挺好相处的。

　　两人各自玩了会手机，安静半晌后，楚见星又随口打听道。
　　“诶，小江，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晏临渊家里是个什么背景。”
　　“我有没有见过他父母？”

　　听见这个问题，江秋竟是愣了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声回道。
　　“陌哥，晏总跟你一样，也是个孤儿。”

　　“……孤儿？！”楚见星顿时惊了。
　　以前晏家的势力在魅都只手通天，你现在跟我说他是个孤儿？！

　　楚见星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平行时空。

　　江秋解释道：“对啊，晏总在一次采访时亲口说的。”
　　“但是没说太清楚，感觉像是被他的父母抛弃了吧。”
　　“我记得当时快过年了，一个记者临时提问晏总春节要怎么过，是不是回家陪父母过年，结果晏总的回答居然是……”

　　“我已经没有家了。”

　　江秋模仿着晏临渊回答问题时低沉冷漠的语气说出这几个字，却又觉得不太像。
　　除了冷漠，晏临渊的语调中还带了几分沉痛和无奈。

　　江秋说：“当时那个记者就傻掉了。”

　　楚见星也傻掉了，脑子有些混乱，语焉不详地吐出几个字。
　　“这、这样吗……”
　　·

　　在医院修养的这段时间，楚见星每天都会上网浏览各种信息，但他却从来没有查询过关于自己或是晏临渊的信息。
　　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总在鼓起少许勇气后，又下不定决心，最终作罢。

　　说到底，他还是害怕。
　　不敢面对过去的一切。

　　有时候甚至会想，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不如干脆忘掉一切，重头再来好了。
　　却又有许多不甘。

　　这天晚上楚见星趁着江秋不在，打开笔电犹豫半晌后，终于在输入框中缓缓敲下“楚见星”三个字。

　　上一次楚见星在网上搜索自己的名字时，入眼便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和侮辱，其中部分恶心字眼不堪入目，结果这会儿网页上跳出来的内容却让他略微惊讶。

　　第一条链接是楚见星的百科，详细介绍了他的个人资料、代表作品和演艺成就等，而在他的个人经历那一栏，又不可避免地提到了他人生中的另一转折点，“815视频事件”。

　　自那之后，楚见星的事业和社会评价都一落千丈，再加上父母车祸去世的打击，他整个人的精神状况慢慢变得极不稳定，同时也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再接受任何人的探望。

　　2005年11月22日，楚见星选择结束自己短暂而灿烂的一生，享年23岁。

　　在楚见星的百科中，“815视频事件”及其后续发展被定义为一个犯罪行为及其引发的大型舆论暴力事件，影响极为恶劣。

　　虽然最后偷录楚见星隐私视频的的犯罪分子罗健行已被判处刑罚，但楚见星还是觉得整个案件充满了疑点。

　　一是罗健行两次到他家修空调时，楚见星都呆在客厅，虽然没有全程盯着对方，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拆装摄像头还不被他发现，似乎也挺困难的。
　　二是罗健行在网络上爆出的各个关于楚见星的性`爱视频，晏临渊的脸都被全程打了码。

　　对此，罗健行给出的理由是视频中的另一主角明显还是个未成年学生，也并非娱乐圈人士，他并不想把一小孩牵扯进来。
　　更离谱的是，当有关部门要求罗健行交出视频原件时，他却拒绝说未打码的视频原件被他不小心弄丢了……

　　对于罗某的胡编瞎扯，楚见星一个字都没信，他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
　　——整个事件有其他幕后主使，他知道晏临渊的身份，也不想惹怒晏家，所以把晏临渊的脸打了码。

　　楚见星内心不大愿意承认，又总是忍不住冒出这样的想法。
　　——这个事件就是冲着他来的，并且蓄谋已久。

　　这个幕后主使，应该就是他身边的人，知道他家大门的密码，同时很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一定不会主动曝光晏临渊的身份。

　　楚见星确实被人算准了，当年他被骂得那么惨的另一原因就是有大量谣言说他引诱未成年……
　　而视频刚被爆出时，晏临渊正好在国外陪他母亲和弟弟，一直打电话都联系不上人。

　　即便如此，楚见星也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曝光晏临渊的身份，只是向大众澄清他的爱人已经成年，他们是认真相爱的。

　　他猜想，晏临渊应该是被他母亲拦住了，联系不上他。
　　但楚见星也始终相信，晏临渊一定会站出来，跟他一起承担这一切。

　　直到事件发酵一个多月后，楚见星终于联系上晏临渊，等来的却是对方一句……
　　“楚哥，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楚见星这才心灰意冷地向媒体澄清，说视频里的另一主角就是晏家的大公子晏临渊，已经成年。
　　却在第二天就被晏氏集团发文否认，说晏家只有一个年仅4岁的小少爷。

　　楚见星当时还以为晏家是为了保护晏临渊，才发出这样的公告，并迅速堵住了所有媒体的嘴。

　　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

　　果然，楚见星又在搜索框里分别打下“815视频事件主角”、“晏临渊 魅都晏家”的字眼。
　　除了少量没有任何证据的胡乱猜测以外，再无其它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