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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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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怪,黛玉和荣国府那边儿走得不远不近,但和荣府的几个女孩儿,甚至包括了宝钗在内,却要亲近得多。
黛玉翻看着闺中友人们送来的生辰礼物,多是些或写或画的,聊表心意。唯有宝钗送来的,是一斛米粒大小的珍珠,俱是粉色。不是多名贵,但凑在一起,莹光润润的,很是别致。
“说来有趣,别的姑娘们走礼都是一份心意,薛姑娘倒是都用这些金玉银珠的。”雪雁坐在黛玉身边,手里拿着一方快要绣好的帕子,伸着头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
话音未落,头上就被黛玉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黛玉轻斥:“宝姐姐与旁人不同。她家中里外一摊子的事儿,都在她身上了。哪里有那些闲情逸致去写写画画?虽是送了现成的的东西,可哪次不是用心挑选的?你要是只看着这些明面上的东西,也白瞎了这张聪明的脸。”
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指头去戳了戳雪雁白嫩的脸蛋。
雪雁吐了吐舌头,“我就随口一说。”
她从小就在黛玉身边,从王府到宫里,都是一路跟着的。论见识,也的确比寻常人家的丫鬟更多些。且雪雁聪明伶俐,打小儿做得一手好点心,不论是黛玉身边其他的大丫鬟,就是从四公主等人处,也颇有些体面。
不过,雪雁年纪比黛玉还要小些,性子不如青霜几个稳重周到。就是张嬷嬷,也时常说雪雁浮躁了些。
被黛玉数落了两句,雪雁笑嘻嘻地说道:“姑娘善解人意,我就刻薄得多了。”
“你还知道自己刻薄啊?”青霜端着茶从外面走进来,先递给了黛玉,转头就去揪着雪雁的耳朵骂道,“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这张嘴总是没个把门的,胡言乱语你自己个儿无非落个清狂的名儿,叫人听见了得怎么看姑娘?”
说着,手腕子用力,将雪雁的耳朵就是一拧。
雪雁被拧得“哎呦哎呦”痛呼,哭丧着脸求饶,“青霜姐姐,好姐姐,手下留情,我再也不敢了。”
青霜却不肯松手,“这话你说了多少回了?哪回见你改了?”
“这回一定改!”
见雪雁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青霜才松了手,“下回再叫我听见,必不饶你,叫张嬷嬷把你撵了出去!”
又板着脸喝道,“去吧!”
雪雁飞快地收拾好了针线,抱着跑了出去。
这边青霜就跟黛玉说道:“姑娘还是太宽宥了,纵得雪雁这妮子不知天高地厚的。”
“有青霜姐姐在,你唱红脸,我唱白脸岂不是好?”黛玉托腮笑。
“好啊,姑娘这心思用到我身上来了!”青霜站在黛玉身后,看了看她面前摆着的那斛粉珠,轻轻叹了口气,“宝姑娘有心了。”
黛玉点头,“我也是这样说。没了父亲,又摊上了那样的一个哥哥。她过得累了些。”
她从前对宝钗,也只是寻常的走动交往。二人脾性颇多不合之处。但饶是黛玉见多了贵女闺秀,也不能不承认,若只论个人的能为,薛宝钗实在是一众闺阁女子中的翘楚了。薛家乃是皇商,从前也听说过宝钗时常给家中的铺面生意出主意,但说起来,也都是私下里而已。这两三年来,宝钗却是为了自家的生意抛头露面了。
要说女子做生意,撑扶家业,也不是没有,但那多是已经嫁为人妇的当家太太们。以未嫁的身份出面,极少。
初时也有不顺,不过薛家有王家和贾家这两门好亲戚,仗着这两门好靠山,宝钗倒是也算顺风顺水地接掌了家业。至于她哥哥薛蟠,原本就是个斗鸡走狗吃喝嫖赌的纨绔而已,只要有银子给他去花天酒地的,倒是也没有其他的说法。
只凭这一点,黛玉便对宝钗另眼相看了。
“活在这世上谁人不累呢?”手上不停,青霜叹道,“姑娘这样的锦衣玉食,还有愁处呢。叫我说,从前在外老太太那边见到宝姑娘,也说说笑笑的,可我总觉得,她看着端庄稳重,其实是处处小心翼翼的,没几分真心在。不过这两年再看她,人风风火火的,倒是有几分当初琏二奶奶的风范了呢。”
黛玉笑道:“她们本来就是姑舅表姐妹,相像也正常。说起来,琏二表哥今年该回京述职了吧?”
“或许吧。”对荣国府那边,青霜也不大清楚。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一阵脚步声响。
黛玉从屋子里就听见了雪雁“哎呀”一声大叫,紧接着雪雁就扑进了屋子,满嘴里喊着,“姑娘,姑娘!”
“你这作死呢?”青霜一瞪眼。
雪雁喘着气摇头,手指指着外面,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黛玉这边还诧异着呢,就见门口人影一闪,有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进了屋子,转眼便站在了她的跟前。
抬起头,黛玉怔怔地看着徒睿岚。
整整五年了,徒睿岚回到京城的次数屈指可数,二人见过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
从贾敏过世,徒睿岚千里奔骑到了扬州,将她接回京城,到如今,算上一算,竟有近十年之久了。
那时候的徒睿岚,还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矜贵,沉静。
但此时的徒睿岚,英挺,俊朗,眉宇之间再也寻不到少年人的青涩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从战场归来的杀气霸道。
熟悉又陌生。
“表妹,我回来了。”
徒睿岚没有着铠甲,身上是靛蓝色的锦衫,头发被一根簪子随意束起,看上去有点凌乱。面容依旧是俊美的,就是……
反应过来的黛玉,心里头忽然就如同闯进了七八只麋鹿,都没头苍蝇似的在她心口乱撞着。仿佛一个不小心,这几头鹿就能够撞出心口来。
她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表,表哥?”
分明是想了许久,乍一看见,黛玉却又说不出半句话来了。
青霜在旁很有眼力见地往后退了两步。
“表妹?”徒睿岚觉得,黛玉的反应有些奇怪。
他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来,还是错过了她的及笄礼,正有想好了的满腹心事要对她说一说的,却见黛玉低下了头,手胡乱地在袖子里掏了方帕子出来。
本以为黛玉是要哭鼻子了,徒睿岚正打叠起精神来准备哄人,眼前一黑,却是黛玉将帕子一把拍在了他的脸上。
“脏死了!”徒睿岚便听见黛玉清叱,“你可快擦一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