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文翘）》春色君

3、带翅膀的天使来敲门

　　林叔泉小跑着消失在楼道尽头，他那句“明天我就来接他走!”，过了好一会儿还在李柏翘和钟立文的耳边嗡嗡作响，余音不绝。
　　“舅舅byebye”，铜锣仔象征性地挥了挥手，无奈之余似乎非常淡定，迈开步子进了门。这导致警界双星盯着小小背影书包上的咸蛋超人，一时间沉浸在石化状态中难以自拔。
　　石化可以有很多原因，比如“这下麻烦了”、 “以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之类，李柏翘就是这种类型。
　　但钟立文很明显不属于这一种，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在晃，并且还是童声朗读版本——“叔叔”。陷入如此单一、纠结、难以言表的痛苦中，他很无语地伸手摸了摸脸，嘶……这胡子怎么这么扎手！

　　最开始，小孩子似乎有些认生不愿意说话，以至于花了半个小时大家才将自我介绍进行完毕。
　　铜锣仔的重点在于，他本名叫做张佳乐，小学一年级。
　　李柏翘的重点在于，中午想吃什么便和他说，卫生间在客厅右手边。
　　钟立文的重点在于，其实他比李柏翘“哥哥”还要小一岁……
　　目光充满怀疑，铜锣仔安静地望了望李柏翘又望了望他，显然对李柏翘的重点更加感兴趣，这让钟立文瞬间抛弃了“干嘛和一个小孩子解释这个”的成人理智。
　　“你不信啊，我是卧底有工作需要才没刮胡子，好歹也叫我……”
　　有些尴尬但却还算安静可控的气氛，就随着钟立文这句没说完的话正式结束。他当时还沉浸在“绝对要说清楚至少一起当叔叔”的自怨自艾中，小孩子“啊”的一声尖叫就冲进了耳朵。
　　铜锣仔的眼睛瞬间亮了，从沙发上“嗖”地蹦下来站到立文面前，“真的？！你是卧底？”
　　“是……的……”钟立文连同一旁的李柏翘在这种瞬息万变的情况中实在不知作何反应，老实作答。
　　“酷！舅舅都没同我讲过的！好危险吧？有没有负伤啊？抓到多少坏人啊？”一下上前抓住钟立文的胳膊，小孩子眼睛里满满的全是兴奋，“我以后也是要做警察的！进O记，做卧底，抓坏人！”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刚才还觉得铜锣仔是“恐怖分子”的钟立文，突然觉得这孩子背后仿佛长出了肉肉的小翅膀，而自己似乎成了小天使眼中的大英雄……
　　胡子拉渣的他冲着愣在一旁的李柏翘挑了一下眉毛——知道了吧，我现在是大英雄。
　　“好！有志气，现在就给你一个编号，PC……呃……PC66666!”
　　“是！”
　　“Attention！我是钟sir，这是李sir！以后回答要说Yes，Sir！”
　　“Yes，Sir！”
　　这种情况便是所谓的一拍即合？一旁的李柏翘哭笑不得，他实在看不下去大人孩子一起疯，答应了泉叔要照顾铜锣仔两天，那便要照顾好，更何况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这样想着，他眉头一紧吼向卧底钟sir，“钟立文你闹够没，去刮胡子！”，旋即转过头来看铜锣仔，脸上是温柔又严格的笑，“铜锣仔，你舅舅不是说你有作业的么，我卧室有书桌的，来。”

　　所谓凭色生威。

　　白天的时间溜得不慢，这让李柏翘觉得照顾孩子的过程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除了晚餐过后钟立文坐在沙发上夸大他的英勇卧底事迹时，穿的又是自己新买的T恤；除了铜锣仔听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捏造情节以后居然……信了；除了，那孩子听到自己问起他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出差回来时，露出了暗淡的表情。

　　“大人不都是忙的么”，貌似不大在乎，小男孩坐在沙发上晃荡着腿，“其实放我一个人在家也可以的”，说到这里，他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李sir你们明天也忙吧，叫舅舅一回来就接我好了……”
　　看着孩子说话时与年龄不大相称的寂寞表情，李柏翘突然有些心疼。
　　父亲，母亲，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奢侈词汇……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孤零零待在房间里发呆时候的心情……好在，后来总是有个声音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聒噪响起——柏翘！要不要去烧枪？我就不信我还输给你！
　　想到这里李柏翘笑了，目光里满是柔和，“舅舅回来前，想不想去哪里玩儿？”
　　“……你们不忙？”
　　“大人不都是忙的，忙也是因为想要努力工作，把你照顾的更好”，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游乐场怎么样？”
　　“耶！Thank You Sir！”铜锣仔开心地咯咯笑起来，张开手抓住钟立文的裤子，“钟sir也去吧，去吧去吧。”
　　孩子终是无法揣测“成年人”在想什么的……
　　吵闹的游乐场里，拿着冰激凌的柏翘满脸笑容地向自己走过来……
　　钟立文笑得嘴角咧得生疼，不去就是痴线！

　　“那就这么决定，对了，今晚和我睡吧，我卧室床大”，李柏翘回身取出自己的T恤递给铜锣仔做睡衣，因此并没有看到钟立文的“狂野”笑容。
　　“李sir，”穿着二十几岁男人宽大的T恤，铜锣仔抱着个沙发靠枕站到李柏翘跟前，“我已很大了，在家里都自己睡的，没有问题！！”
　　李柏翘一愣，“自己睡啊？”
　　“是的！”
　　“那你要睡……”话还没说完，李柏翘便被钟立文一下子从铜锣仔面前撞开。
　　“想不想睡卧底的房间？！”他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俯下身，一双大手按在男孩子的小肩膀上，满脸不大正经的热切。
　　“钟sir的房间？”突然被按住肩膀，小孩子愣掉之余似乎对这件事颇感兴趣。
　　“不行！”李柏翘拉过钟立文，“你房间太脏了！”
　　“喂喂喂你不要诋毁卧底形象啊，我……以前有收拾过的，我现在再去收拾！”

　　“睡卧底房间”这件李柏翘怎么也不大愿意的事情，随着铜锣仔“好多东西啊（其实是乱），和电视里好像！”的叫嚷……尘埃落定了。他哪里会不知道，这样一来，钟立文就得睡到他卧室，为什么当时买的是双人床啊……
　　实在没办法，把钟立文房间的床单被罩换了个遍，李柏翘退出来给铜锣仔关了灯，一回客厅，便发现原屋主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正盯着自己看。
　　“柏翘我们也睡觉吧。”
　　“你能不能睡……沙发……”
　　“啊？沙什么发啊，睡觉睡觉我困了。”钟立文对李柏翘尴尬得有点儿发红的脸视而不见，一把拉过白净的胳膊，攥在手里，恩，感觉果然好得和想象中一模一样。

　　李柏翘穿了白色T恤、灰色长裤，标准的侧卧姿势背对着旁边的钟立文，连枕着的手臂弯曲的角度都一丝不苟。只是他现在全身僵硬，用眼睛是看不出来的。
　　“柏翘……”满屋的寂静中，钟立文往床中间拱了拱，低低一句念出口。
　　“……干嘛？”月光照进卧室，淌到李柏翘的背影上，点点光亮和片片阴影勾勒出他好看的身形。
　　“我睡不着……”
　　“数绵羊。”
　　“喂……”
　　“干嘛！”
　　“你一直面朝那边，胳膊不麻么？换个方向对身体好。”
　　“……”
　　“柏翘……”
　　李柏翘感觉得到钟立文要动手拉自己，赶紧提前回身，一睁眼，立文的脸落进目光中。
　　他在笑，一边的嘴角轻轻翘起来……这表情李柏翘不是没有见过，归队那天他喊那句“向李sir报道！”时，就是这个笑容。
　　一瞬间，竟然全身松弛。

　　[我喜欢你。]
　　[文，这样的话，可就不能回头了……]

　　回头……不回头……不能回头……不想回头……
　　他开始觉得安稳，并且是从来没有过的安稳，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不是应该紧张么，竟然看了你一个笑脸就踏实了，真是匪夷所思……到底是为什么呢……

　　月光柔和，倦意不知不觉袭来，李柏翘破天荒决定主动放弃思考，“文，困了……”
　　朦朦胧胧中，有温暖的气息贴近将要睡去的他。
　　“……睡吧”

　　春风沐雨入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