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总得做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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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那一种安静，像龙笑曾经很多次体会过的，坐在黑暗里的安静。你清楚地知道外面的世界在飞速旋转着吵闹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剧烈动荡，而自己只是平面静止地图上一个细微的点，无人知道你的存在，你所处的经度纬度都失去了意义。
那种绝对的安静。
桌上的闹钟秒针徒劳地转动，灯的影子拉在两个人之间，像一道沟壑，又像一张小丑咧开的嘴。
最初的震惊其实只不到五秒钟。
酒精，致幻剂，□□？她知道在这个国家不少人都有过类似的经验，但是，詹乐明？这个在中国接受了最正统教育自律极严的詹乐明？难怪他父亲不能接受。一定是曾经发生了什么，导致他需要用这些来麻醉自己。她看着他，顿时理解了有天他说起过去时那种厌憎的情绪。而此刻他直视前方，严厉的表情显示他不打算接受任何人的评判，因为他给自己的，已经最苛刻。
想到他一个人流落在过去的时光里，独自穿过那没有人的阴暗小巷，她就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能够回去，站在那里等着他，拥抱他。
“我。。。还是去沙发睡吧。”他沉声说。正要转身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拉住。她跳下床，伸手环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对不起。以后你不想说，就什么也别说。”他和她对视了一会，苦笑了一声：“我以为。。。。你需要点时间消化。”
“不至于吧。”她轻声笑了，把脸贴在他胸口，“阿乐，这下我真的佩服你了。你可比我厉害多了。你瞧瞧你现在，多棒一小伙儿啊。被我撞大运给收了，有没有觉得特亏？”
他没有说话，而是把手放到腰后，握着她的手，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站了很久。
是她把那把匕首拿掉，远远地扔在一边，换以无尽的温暖在他手里。
她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他们都笑起来。
“上床吧，别冻着。”詹乐明吻了吻她的额头，说。
他们并肩躺在床上，他的左手还紧握着她的右手，直到沉入梦乡
龙笑回公司去上班。第二天接到一个电话，竟然是在雪场遇到的前同事James打来的。龙笑正在忙碌，跟同事说了两句，又跟他道歉：“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事，改天聊好吗？”
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快下班的时候他又打电话过来：“Smile，我经过你们公司，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餐？”
龙笑惊得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你怎么知道我公司在哪儿？”
“你猜。”
这轻佻的玩笑让龙笑愣了两秒，她固执起来：“你告诉我。”
他笑着说：““早上打电话的时候听见你们提到几句，我就顺便打听打听。有诚意找人的话，当然能找到。”
龙笑定定神：“我今晚还有事。”
“要不我们在你们楼下的咖啡厅坐一坐？”
她沉默了一会，想起他曾经对她的诸多照拂，拒绝的话并不好出口。她也有些疑惑，对方这样急切是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所以答应了下来。
龙笑戴了顶帽子遮住伤口下楼去，带他到餐厅的角落里坐下：“抱歉，我只能坐半个小时。你找我有事吗？”
“没有。只是很久不见，我很担心你。”他的眼神里几乎有点含情脉脉的意思，龙笑咳嗽一声，别过脸去：“谢谢你，我好得很，你不用挂心。”
他把手按在她手背上：“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知道你很累。我们是朋友，”他又自以为幽默地指了指耳朵，“我会听你说话，想说什么我都乐意听。”
龙笑感到胳膊上层层汗毛都竖了起来。从前共事的时候他给她的印象是热情和气。可是眼前这情况，他分明有趁人之危的意思。也许在有人眼里，她龙笑就是落魄到任何一根浮木都要抓的地步。
她抽回手，沉默着思忖该怎么应对。她有点担心自己把对方往恶意揣测，所以不愿意把话说得太绝。他却以为她害羞，又笑着说：“你下班后我过来接你，我们可以找间酒吧坐坐，让你放松放松。”他的膝盖有意无意地碰到她的，她感到一阵难受，遂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这就不需要了。我男朋友会过来。”对方先是吃惊，随后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你们女人总是很有办法。”龙笑很想把手里的一杯冰水都泼在他脸上，却只是掏出钱包把钞票扔在桌上：“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她回到楼上，径直去了洗手间，把帽子摘下端详镜子里的自己。除了那难看的纱布以外，她的样子也着实不能让人恭维。妆脱了一半，肤色黯淡，有点发黄。眼睛也不够有神。最让她意外的是嘴角，那弧度看着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此刻却给人一种紧张戒备的印象，一看就是可以攻击或者同情的对象。
总得做些什么。
这句念头突如其来地进入脑海。
詹乐明是对的。有时，你需要人拉你一把，有时，你只能靠自己。
这过程注定艰苦漫长，但，哪怕一个最微不足道的改变，也是好的开始。
其实从詹乐明对她坦白的那个夜晚开始，她就觉察到自己心理上的不同。好像有了更多的勇气和动力，让她能够继续下去。也许这就是女性天然的生存能力，当你发现你的伴侣有弱点，就会很自然地想要让自己站直，好让他也能靠一靠自己。
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她有个打算，要做一锅好汤，然后在炖汤的时候把跑步机好好擦一擦，等过两天伤彻底好了就开始跑步。
她想了想，又给小蒋打了个电话。蒋枚和她先生一家以前住在她的隔壁，因为同是中国人，对她和方晔一直都很照顾，平时包了饺子做了葱油饼也会给他们送过来。蒋枚热情开朗，她还有个弟弟蒋奇，中等个子，性格温厚。他在南边的一个城市工作，经常北上来看姐姐，很自然的就和龙笑方晔混熟了。方晔有次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要是没有我，蒋奇肯定会追你。”现在回想起那些一起打牌吃饭烧烤的日子，不免感慨万千。
龙笑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蒋枚。她记得搬家前一天，蒋枚来敲门，轻声问：“有什么要帮忙的吗？”她摇了摇头：“我自己能行，谢谢你。”蒋枚欲言又止，龙笑隐约也猜到她的心思。蒋枚曾经撞见过方晔和胡少蓝在一起，却没敢跟龙笑说。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她那个时候，一定对龙笑很愧疚。龙笑并不怪她，却很害怕她会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所以笑了笑：“那我再去收拾了。”“等等！”蒋枚喊住她，递给她一个袋子：“里面有些饺子，你要是没吃晚饭就自己热一热吃了。”极度疲倦的龙笑脑子也处于半麻木状态，所以只是很简单地道了声谢，甚至忘记说声再见。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蒋枚，第二天她就趁着大家都去上班，悄悄离开了公寓，只在一切安顿好以后给蒋枚发过一个短信，告知自己一切平安，不用挂心。
现在也许蒋枚已经忘记了这些事情，可是龙笑却更感激她。所以当她决定做点什么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问问蒋枚过得好不好。
电话接通了，蒋枚认出她的声音，惊喜极了：“Smile，真没想到是你。你怎么样，你好吗？”
“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对了，我怀孕了，明年五月的预产期。”
“天哪，太好了，恭喜。要不哪天出来吃个饭叙叙旧？”
蒋枚像是松了口气，由衷地说：“好。我真得跟你好好聊聊。”
龙笑挂了电话，嘴角还带着微笑，拿着皮包走下楼去。
她到家停车后，先到不远处的面包店买詹乐明最爱吃的面包。怀里的面包散发出阵阵香气。她看见街角处的大松树上已经挂了灯，在渐渐浓重的暮色中骤然亮了起来。
快要过圣诞了。
她微笑着，脚步也更加轻盈。
“Smile。”有人在后面低沉地喊她的名字。那声音非常熟悉。
她全身一僵，缓缓转过身去，看到路边阴影里站着一个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是方晔的哥哥方光。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总得做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