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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秋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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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进来的是崔衡派去看守冬荷院的两个婆子。
她们身上带着伤,显然遭受过皮.肉教训,才跪在地上就扶着老腰不断抽气。
但在这种时候,她们也只能强打精神,忍痛说话。
“冬、冬荷院起火的前一天,晚上的时候,大公子曾经去找二姑娘谈心……”
“当时奴婢两人贪酒好赌,想着有大公子在,二姑娘定然出不了什么事情,便偷偷摸摸跑走,半夜才重新回去……”
“等到第二天清早,奴婢两人才知大公子失踪了,而当夫人前往冬荷院询问情况,奴婢两人打开紧锁的院门,才发现正房燃起了大火,二姑娘和她的婢女雪浓也都不见了!”
这几段话模糊了很多重点,如果继续深究,完全可以找出破绽,然而接连三道消息串联起来,足够引人遐想了。
见岑予孝神色严峻,俞氏便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了效果,挥退两个婆子之后,她又开口道:“岑侯爷、常法师,二位不知,在仲秋赏菊宴后,妾身便找来继女崔蓉蓉说话,告知了有关岑崔两家联姻的消息。”
“说来奇怪,妾身嫁入崔家的时间也不短了,继女一向乖顺,从未不敬长辈。可得知联姻消息后,她忽然性情大变,与妾身争吵不休,这都是在场下人亲眼所见。当时妾身只以为她惊讶于婚事才举止怪异,却没想到或许会有其他原因……”
“等到近几日妾身问出刚才那些消息,才渐渐发现一个真相……”说到此处,俞氏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起伏的胸膛。
“很明显,崔蓉蓉与妖魔早就有所牵连!不论她是意外被掳也好,或是合作逃婚也罢,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也正因为如此,我的儿子才会惨死在妖魔手下!”
说到儿子,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揪着自己的衣领崩溃大哭:“岑侯爷,常法师,崔蓉蓉肯定还没死,还望你们能够追回她问个明白,还我儿子一个公道啊!!!”
“闭嘴——!”
就在此时,厉喝声陡然响起,瞬间传彻整座偏厅,激得杯里的茶汤也微微一晃。
是崔衡来了。
他发冠散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醉酒的潮红,似乎刚醒便急急跑了过来,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脚还光着。
他顾不上向岑予孝和常爽见礼,炮弹似的冲到俞氏面前,揪着她的胳膊怒斥道:“你疯了吗?!在侯爷和法师面前胡说什么,阿蓉怎么可能会跟妖魔合作?!”
“你自己死了儿子,就来害我女儿,我怎么就瞎眼娶了你这样的毒妇,早知如此,当初我宁死都不会和你成亲!”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崔衡直接将俞氏掼在了桌椅上,又忙不迭回过身来,向岑予孝和常爽道歉。
“法师,侯爷,想想先前那枚金铢吧,寻常人畏惧害怕妖魔都来不及,阿蓉娇弱胆小,说她和妖魔合作实在太可笑了吧?!先前俞氏故意请来两个美貌女子将我灌醉,偷偷跑到这里胡言乱语,两位可不要听信她的一面之词啊!”
“这些年俞氏把持家宅,赶我出府,又嫉妒阿蓉是棠城第一美人,早就恨透了她!我女儿以往真是过得苦啊,粗茶淡饭,缺衣少食,连馨月寨的一盒胭脂都买不起,一年四季也没几件新衣裳,还要自己动手打扫居室,洗衣缝补,过得就跟低贱的浣衣女差不多!”
“两位想想看,她为什么只能住在那么偏僻的冬荷院,为什么明明是崔家的二姑娘,身边却只有个不顶事的小婢女……”
常爽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
“崔老爷!”岑予孝冷笑着打断崔衡的话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事到如今这件事情牵扯到的可不仅仅是你女儿崔蓉蓉一人了!是非公断,还是交给人皇陛下处理吧!”
“侯爷,万万不可啊,侯爷——!”
一听到岑予孝要上报人皇,崔衡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扑跪在地砰砰磕头,脑门撞在地砖上,没多久就磕破了皮。
“哈哈哈哈……”俞氏从后面扑过来,揪住他的头发,直接往他脸上捶去,“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玉彭死了,肯定是被你女儿害死的!你还我儿子!”
崔衡反身扑倒她,愤怒咆哮起来:“贱人,你害死我了!跟你的混账儿子一起去死吧!”
两道身影交缠厮打,咣咣咣撞翻桌椅几架,怒吼尖叫声中,不知道多少东西摔在地上。
厅外的仆婢们闻声而至,大哭着拥上前去,却根本无法阻止打红了眼的主人。
……
昔日同床共枕人,如今劳燕分飞敌,本就靠利益维持的婚姻关系彻底分崩离析。
他们早就忘记了,当年在国都俞府,满园芳菲中的那一瞥,同样年轻丧偶的男女,是怀着怎样羞涩和憧憬的心情,期待彼此成为未来的新伴侣。
……
岑予孝懒得再看这场荒唐闹剧,在侍卫的保护下,与常爽一同离开了偏厅。
“常法师,柳家绝对还有问题,不过如今柳勐正得重用,你我二人也不好对他的家人再行逼迫。然而妖魔在国中横行无忌,若不能尽快除去,定将后患无穷,为今之计尽快上报人皇陛下才是妥当,您觉得呢?”
常爽点头,只说:“好。”
岑予孝又向他暂借了能够调派全国城兵司的仙使令,带人迅速离开了崔府。
不远处的灵堂传来悲切的哀乐,后方偏厅里的叫骂还未停歇。
中城区街道上蹬蹬踏来百名城兵的身影,将崔府围得密不透风。
常爽漫无目的地徜徉在崔府的花园里,望着头顶上方逐渐光秃的枝叶愣愣出神。
原来……秋天快过了……
***
寒风起,秋叶落,冬季近在眉睫了。
空旷宽阔的官道上,正有一辆马车迤逦缓行。
马车前室并排坐着蒙面的少男少女,此时缰绳落在了少女的手中,她前倾身体,抖动缰绳,试探着驱动,“驾!”
“目视前方,身体别那么僵硬,放松。”
“我已经放松了……”
“刚说过缰绳不要抓得那么紧,你怎么又翘脚?”
“啊,我翘了吗,没有吧?”
“我看得很清楚,你偷偷放回去了。”
“哦……”
事实证明,哪怕有梁咪娆送的宁心药粉在,楚元宸的肝火依然降不下去。
崔蓉蓉突发奇想,说要学习驾车,学了几天也没学出个眉目,悬挂在车厢上的铃铛胡乱作响,闹得楚元宸心绪难平。
不过他能忍耐这么久,是觉得崔蓉蓉有句话说得对——
“你也不是铁打的,万一遇上什么意外,我和雪浓轮流驾车,也能分担你的压力,对吧?”
楚元宸承认自己欣赏这种居安思危的想法,但是她说雪浓也要学驾车?
余光瞥见在身后探出脑袋围观驾车的小丫头,楚元宸想到先前功法口诀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眼前有些发暗。
“学够了吗?该赶路了。”他不耐地催促。
崔蓉蓉咬了咬唇,“再学一刻钟吧,我会努力的!”
其实楚元宸教的要领她早就记在了心里,也自认不是蠢人,在现代社会考驾照的时候四门科目也都一把过的。然而马儿不是死板的机器,与后面的车厢也不是一体,没有相当的了解和熟练的技巧,真的很难驾驭。
就在她紧张不安地操控时,奔走的车轮忽然磕到石块,带动整个车身猛然震动。
后方的雪浓一头撞在车厢壁上,发出了“哎哟”的痛呼。
崔蓉蓉条件反射般拉拽手里仅有的缰绳,却因为太过用力导致马儿会错指令,陡然加快了速度。
然而她体弱身轻,臀部离开座位,整个人直接抛空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踩到底,然而右脚踩空的瞬间她才知道自己错了,这不是汽车没有刹车啊!
电光火石之际,楚元宸夺过缰绳单手驾车,揽住她的肩膀定在身边,同时口中发出了奇特的唿哨声。
疾驰的风里,他墨发飞扬,拂过了崔蓉蓉的面颊。
有缥缈微弱的香甜气味传来,是他衣襟上的味道,好像是不慎洒落的茶汤……
崔蓉蓉眨着细密黑长的眼睫,有一瞬的恍然。
只是片刻的时间,马儿仰头发出嘶鸣,马车平缓地停下了。
楚元宸放开她,乜来严厉的目光。
崔蓉蓉打个激灵,连忙不走心地夸赞:“楚公子好厉害……”
别再瞪人了,太凶了!
隐隐痛感传来,她低头,发现双手被缰绳磨破了。
楚元宸目光垂落,定格在殷红渗血的伤口上,沉声道:“去里面坐好,赶紧包扎,要赶路了。”
崔蓉蓉忙不迭钻进车厢,和雪浓抱团疗伤去了。
*
越往西去,山地便多了起来。
视线掠过林木上空,能看到遥远的天际云山雾罩,似乎有渺渺雪峰直冲九霄。
这里虽然已是西境,但前方有西龛三城防守国门,所以后方并没受到战火波及,一路上还能看到炊烟袅袅,房屋错落的安然景象。
原本住在边城的凡人迁移到这里,形成了许多围绕长宁旗聚集的小型村落。
而在这些村落的前方尽头,是一座灰蒙蒙的城池,建着高而笔直的瞭望塔,是专门用来募兵练兵的地方,名为永安。
那也是楚元宸此行的目的地。
商议过后,崔蓉蓉和雪浓变装成小厮,借了一户位置偏僻的农家小院停放马车,暂作等待。
“听说永安城也招医营学徒,我先进去探查情况,你们待在这里,遇到危险就先逃跑,我会找到你们的。”楚元宸的语气很笃定。
崔蓉蓉没有太担心,经过这些天的修炼,她的魂术等级已经升到“初窥门径·肆”,正好够她修炼斗魂决。
先前一直赶路,她也没能遇上适合的试验对象,所以不知道自己的“斗魂”水平到底如何了。
加上梁咪娆送的各种药粉,除非运气太差遇上天降仙使,崔蓉蓉觉得自保是可以的。
她瞧着在院里晾晒野菜的农家女,粗声粗气地说:“公子早去早回。”
“嗯。”楚元宸离开了。
*
永安城门口有很多人,九成都是民籍和民籍以下的人,其中不少是奴籍和连户帖都没有的“末彘”。
这些人来到这里参军,只有一个目的,出人头地。
他们想靠战场赚取军功,来改变自己和子孙后代的命运。
就在楚元宸排队等待一系列繁复的入城检查时,远方官道的尽头腾起了一道金色的信箭。
嘭——!
信箭飞空,炸成了耀眼的烟花,瞬间吸引了永安城门口所有人的注意。
一名传信官身背行囊,骑乘着威风凛凛的踏光驹飞奔而来。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口中的朗声高呼:
“人皇诏令到!”
“人皇诏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