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师尊躺平任我攻略》零鱼

88、第 88 章

　　引魔入体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再次体会时，陆臻心里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波动了。

　　唯独有些尴尬的是，随着这个名为“风钧”的弟子的魔气一同渡过来的，还有他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
　　包括他作为却魔队一员日积月累的恐慌和厌世、他身为侩子手却与身为医者的聆音阁弟子相恋的纠结、对万凝之的惧怕和尊敬、对死灵日益增长的痛恨……

　　诸多负面想法如山一般压了过来，难怪这个年轻的弟子扛不住，最终入魔。

　　不过以他身体里魔气的浓度来看……
　　陆臻暗地里瞥了一眼万凝之，只见他站在一旁，虽然呈警戒的姿态，眼里浓浓的关切，却一点都不比这风钧师弟的恋人少。

　　这个入魔弟子，魔气的积累绝非一日之功。以万凝之的经验，不该看不出来的。
　　由此看来，只能是万凝之有意隐瞒他的状况，在瞒无可瞒之时，才不得不亲自下杀手。

　　陆臻不由得感慨，到底是怎样的十年，才能让曾经单纯率真的万凝之，变成如今这个寡言阴沉，把情绪压在心底的却魔队队长？

　　眼见陆臻松手撤开，万凝之问他：“陆师弟，屠风钧现在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陆臻呼出一口气，不再去看屠风钧的隐私，“你可以放开他了。”

　　魔气虽然还在，但只要陆臻护在他心脉周围的魔气不散，这人就永远不会彻底变成失了智的魔人。

　　万凝之还是不太相信，并不敢完全松开屠风钧，只是松了缚住他嘴的绳索，在他面前蹲下：“屠师弟？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听……得到。”屠风钧慢慢说，他的嗓子嘶哑得厉害，几乎听不出人声，“朱菡呢？”

　　聆音阁女弟子朱菡听到他说话，不顾一切地挣开旁边的人，向他跑了过去：“风钧！”
　　万凝之皱眉，伸手拦住了她。

　　朱菡怒道：“你没听到风钧说话吗？他已经没事了。”

　　“现在还不能确定。”万凝之说道，然后转向陆臻，“陆师弟不要介意，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此事重大……”
　　陆臻摆了摆手：“职责所在，我懂。”

　　万凝之又郑重地向他行了个礼，对屠风钧说：“屠师弟，你现在感觉如何？魔气是否还在？”
　　屠风钧答道：“魔气还在，但是……没有进入到心脉。”

　　万凝之疑惑于自己听到的答案，还是陆臻在一旁解释道：“我护住了他的心脉，如果没有意外，魔气不会再危及到他的神智。”

　　万凝之惊讶道：“那他岂非还是入魔状态？”
　　“不错。”陆臻说，“万师兄，修真界谈魔色变，不正是畏惧于魔气令人神智全无么？若是人可以一直保持清醒，修魔修道，又有何区别？”

　　修真界存在几千年来，还从未有人提出过如此离经叛道的思想。

　　不仅仅是愕然不语的万凝之，连周围人群都炸开了，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纷纷议论起来。

　　“这人好猖狂，魔就是魔，人人得而诛之，怎么能与道相提并论！”
　　“是啊，魔人万事以欲为先，行事全凭喜好不受控制，岂是正途？”
　　“可他救了屠风钧啊……”
　　“你没听屠风钧说么，他神智虽在，魔气却也为除，早晚是祸患。这算哪门子救，该出事还是要出事！”
　　“是啊，这人虽然活下来了，却后患无穷，还不如……”

　　他们自以为小声，但种种声音掺杂在一起，都被陆臻听得一清二楚。
　　陆臻神色未变，萧子晗却颇为不满，冷冷地向周围看了过去。
　　就连阿黄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从陆臻衣襟里飞出，站在他头顶上，趾高气扬地叫了一嗓子。

　　这些人当然不会注意一只普通的黄鸟，却会被萧子晗所慑。他们虽然不知道萧子晗是谁，但能感觉到他凛冽而强盛的气场，被他这么一看，都有些畏缩。

　　陆臻见状，把阿黄抱了下来，小声凑在萧子晗耳边：“不用在意他们。”
　　萧子晗道：“不识好歹。”

　　“你还说我呢，当年你在门派被人孤立，你不也没管这些事。”
　　“我没有被孤立。”

　　“好好好，他们只是不敢亲近你……这不是一回事吗？”
　　“陆臻，”萧子晗说，“古道热肠被人这么玷污，你心里不会难受么？”

　　“倒也称不上古道热肠。”陆臻失笑，“我也是有私心的。这个弟子，我不过是拿他做个实验，看看我的方法能不能行得通。若是可以，如果我们真的有朝一日私奔了，我就用这个方法，驯服几个魔人给我们当保镖；失败了，我也没有损失。我想做便做了，这些人说什么，我还不至于放在心里。”

　　萧子晗撇去他话里没个正经的玩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不再多言。

　　“你们也真是有意思。”人群里响起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吊儿郎当，十分明显，“却魔队杀人吧，你们骂万凝之冷血无情；陆臻救人吧，你们又责怪他救人救得不彻底。”

　　人群鸦雀无声。

　　这人继续道：“你们看得这么清楚，不如，你们来？”

　　这道声音太有特色了，以至于刚响起来时，陆臻就认了出来。
　　萧子晗的警告和他所见的前世景象犹在眼前，当陆臻回过头，看到走出人群的何宴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何宴倒是十分开心，走上前搭上陆臻的肩：“霁清说今天见你回来了，我原本还以为他想得太多出现幻觉了。刚刚听到喧闹来看情况，看到你本人，我甚至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臻眨了眨眼，再睁眼时，眼底的怀疑荡然无存。
　　他坦然握上何宴的手：“嗯，我有幸活着回来了。”

　　“呸呸呸，什么有幸，你就是命不该绝！”何宴兴奋地说，“我早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你是怎么从琳琅秘境里出来的？又是怎么从死灵群中想办法回到门派的？”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陆臻谦虚地说，“还有我师尊。”

　　何宴吃惊地问：“真人也回来了？”
　　“当然，我们一直在一起的。”

　　何宴连忙环顾四周，这才看到离他不到一步之遥、满脸黑气的萧子晗。
　　何宴立刻放开搭上陆臻肩膀的手，一连后退出五米开外，这才惊魂未定地向萧子晗行礼：“……晚辈见过真人。”

　　萧子晗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面色仍然不太好看。

　　何宴立刻乖成了一只缩头缩脑的鹌鹑，对陆臻耸了耸肩，挪到人堆里去了。

　　他走到一半又发觉不对，回头向陆臻喊道：“明日有空来趟广场吧，今日仓促一见，还没来得及叙旧呢——”
　　说罢，他悄悄看了一眼萧子晗，退出人群。

　　陆臻：“……”
　　这样的何宴，真能如同萧子晗所说，变成主宰他们二人命运的最大变数？
　　那他们的命运也太儿戏了吧？

　　陆臻转头看向萧子晗，只见萧子晗面上一派凝重之色，看着何宴的眼神也有点疑惑。
　　陆臻悄悄问他：“和前世一样吗？”
　　萧子晗：“像，却又好像不完全一样……我也不能确定。”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陆臻无奈，只得继续把何宴列在待观察名单里，日后再看。
　　私心里，他当然不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与臭名昭著的鬼月扯上关系，但事关重大，他又不得不小心。

　　另一边，万凝之已经做好了决定。
　　这次，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他决定放过屠风钧。

　　万凝之一边给屠风钧松绑，一边宣布道：“屠师弟虽有魔气，但无魔心，人类正处在危难之际，每一个活人的力量都至关重要。若是屠师弟日后暴起伤人，我万凝之，必将亲手刃之。”

　　朱菡终于忍不住了，哭着扑倒在屠风钧怀里。
　　屠风钧神色复杂，搂紧了朱菡，在万凝之侧身走过时，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必。”万凝之说，“你应该谢的是陆臻师弟。若没有他，我的剑，怕是又要染血了。”

　　屠风钧沉默了。
　　待他与朱菡站起身，想要找陆臻道谢时，却发现他与萧子晗二人，不知何时，早已消失在人群里。

　　陆臻与萧子晗见万凝之做好了决定，趁着人群喧哗，便抽身离开了。

　　陆臻没有说出来的是，尽管他成功救了屠风钧的命，但对他自己而言，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悄悄内视，可以看到他的左手中，灵气越发稀少，经脉中魔灵混合的气已经转化成近乎于黑色的墨蓝，不仔细看，几乎与魔气无异。

　　可以见得，他并不是可以无休止地吸收魔气。若是魔气浓到一定程度，他将会真正地转化成一个魔，再也走不上道途。

　　这条路从未有前人走过，他摸索前行，也不知是福是祸。

　　“你救了屠风钧，有什么后果吗？”萧子晗看出他的不对来，“你如实跟我说。”
　　陆臻惊讶于他的敏锐，但还是找借口搪塞了：“没什么后果，我身体里的魔气够多了，不差这一星半点。我只是在想万凝之的变化。”

　　“真的？”
　　“真的。”陆臻笑吟吟地握住萧子晗的手，“不用为我担心。”

　　在碰上萧子晗的那一瞬间，陆臻的指尖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他的左手仿佛置于火焰中一般，凤凰真火毫不留情地排斥着他身上浓烈的魔气，灼伤了他的手。

　　——不该这样的。
　　萧子晗近来控制自己真火的能力越来越强，现在甚至可以自如地走在人群中，却偏偏在此时，烧伤了一直以来都不怕真火的自己。

　　果然，自己的左手，已经完全魔化了。

　　在前方的弯道处，陆臻换了个位置，自然地走到了萧子晗的左边，用右手握住对方。
　　在萧子晗没注意到的位置，陆臻悄悄抖了抖袖子，把被烧伤的左手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