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师尊躺平任我攻略》零鱼

79、第 79 章

　　此后不久，陆臻又陆陆续续看到一些平民模样的死灵。

　　他们大多凑成几个或几十个人的小团体，举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刀、剑、斧头等武器，各自有说有笑，聚在一起，谈着人间的见闻。

　　然而，他们说出口的话都很不好听。
　　这些死灵毫不掩饰对人间的恶意，他们的嫉妒化成一杯烈酒，不断给他们因为冥渊里的百年孤寂而点燃的火加料，终成燎原之势。

　　他们厌恶鲜活的生命，尤其是朝气蓬勃的孩子和少年。陆臻已经从不只一个人口中听到，他们是如何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怎样折磨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
　　但奇怪的是，他们对死灵的军队和上司反而闭口不谈，好像那是什么让人讳莫如深的禁忌之事一样。

　　陆臻一路听了半天，重要的信息一个都没听到，令人胆寒的话倒是听了不少。
　　他越来越烦躁，但凡遇到聚集在此处的死灵，只要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陆臻一个都没放过，全杀了。

　　若说之前，陆臻还碍着陆依白的面子，对这些死灵怀有一定同情之心，但在见过这么多无辜平民的死状、又听到这些话之后，那点怜悯已经彻底消失，转化为滔天的怒气。
　　更何况，这还是他付出过巨大努力，想要救下的人间。

　　真是奇怪，他原本是正常人时，对他人的苦难无动于衷，无法理解也不能共情；反倒是成了魔以后，情绪变动激烈，慢慢开始悲天悯人。

　　不知道陆依白会不会在这里……
　　不，肯定不会，她那么厌恶杀戮，就算真的来到人间，也会远远避开纷争，不参与这些事的。

　　陆臻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手上却没停，手起刀落，将一个张嘴想大喊的死灵斩杀。
　　死灵还维持着惊愕的表情，一个“修”字含在嘴边，还是没能吐出来。

　　魔刀的刀刃饮足了鲜血，刀畅快地欢呼一声，催促着陆臻继续。
　　死灵消失前的恐惧传递到陆臻脑海里，陆臻驻足感受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魔刀之前所说，吸收魔气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感受。

　　他的经脉已经开始渐渐习惯这种翻江倒海的痛楚，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力量充盈的快|感。
　　这种感觉甚至与尼古丁带来的畅快相似，陆臻握紧魔刀，内心难得和魔刀达成了一致。

　　让他痛恨的种种，其实根本无须顾虑。所有厌恶的、看不惯的……只要毁灭掉就行了。

　　陆臻垂下眼帘。他的眼瞳本来是泛一点蓝的黑色，现在那缕蓝色逐渐隐没，变成浓重如血的红色。
　　当陆臻抬起头，眼底里的狂热尚未消散，和一直看着他的萧子晗撞了个正着。

　　陆臻定神，飞快地眨了眨眼，隐去眼底里的红光：“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说罢，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半开玩笑地说：“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有。”萧子晗认真地说，“血迹。”
　　陆臻抬手去擦。

　　擦到一半，他恍然，停下了动作：“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死灵在人间里，只要死亡，定然直接灰飞烟灭，哪来的血？”
　　“可我看到你浑身浴血。”

　　陆臻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个对这些死灵动手的人，好像是你。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萧子晗坦然承认了：“是我先动手没错。”

　　“你自己也说过，邪魔歪道，人尽诛之。”
　　“……”萧子晗停顿了一下，“对。”

　　“那我有什么问题？”陆臻眼神幽深，眼底的红光若隐若现，“难不成，你这条人尽皆知的准则，还因人而异？”
　　“诛杀邪祟可以，但你要知道自己为何而诛。”萧子晗一针见血地指出，“是单纯为了驱逐邪恶，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你的意思是说，我以杀人为乐？”
　　“不，我怕有一天，你真的以杀人为乐。”萧子晗郑重地说，“之前是我对魔的看法有失偏驳，我承认。但陆臻，魔也好神也罢，你不能忘记自己是谁。”

　　陆臻脸上模式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你什么意思？”
　　“我希望陆臻永远都是陆臻。我不想看到某一天，一个披着你外壳的魔人站在我面前，内里却面目全非。”

　　“如果有那一天呢？”陆臻盯着萧子晗，一字一句慢慢问道，“你会怎么做，一剑杀了我？”
　　萧子晗有些惊讶：“不会。”

　　“未必吧。”陆臻冷笑道，“为了你们一族守护的大道，为了天下苍生……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弟子而已，杀就杀了，日后偶尔想起来感叹两声，都算是真人给我面子。”
　　“陆臻！”萧子晗难以理解，“你怎么……”

　　“很奇怪么？”陆臻说，“这个结局，我看到过的。”
　　——在一本看似与现在毫无关联，却又总是有所联系的书里。
　　陆臻说：“为了所谓苍生牺牲一个人，你做得出来这种事。”

　　“……我若是做得出来，只是因为那个人不是陆臻。”萧子晗慢慢说道，坦率地说出这句话对他来说有点艰难，但他还是继续说了，“如果是，就不可能。”

　　陆臻不说话了。
　　恶意的情绪翻涌而上，他很难在这种负面影响下说出什么公正的话来，便闭上眼睛，慢慢平复心情。

　　他在迁怒。
　　但当萧子晗说出“你不能忘记自己是谁”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本书里“陆臻”的结局。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天，萧子晗会怎么办？

　　“你没必要害怕这些。”萧子晗端详着他的神色，“你自己不是说过的吗，不能因为恐惧而放弃自己的未来……我在努力朝你的话去做，可你不能放弃你自己。”

　　“……朝着我的话做？”
　　“嗯。”萧子晗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强撑着说了下去，“我也想……我们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魔刀在一边啧啧称奇：[魔人与夜为伴，怎么可能有光明的未来。]

　　陆臻不理它，确认道：“我们？”
　　“……嗯。”

　　陆臻没再问了。

　　萧子晗看似淡然，但陆臻却看得分明，他的眼睛避着陆臻，手指一直在揪衣带，那带子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被他攥在手里，已经皱得不成样了。

　　在陆臻低头沉思的时候，萧子晗终于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却正好和抬头的陆臻撞上。
　　陆臻的眼睛里撞进了一只焦急的小凤凰，他高傲地抬着头，眼神却紧张又急迫，眼巴巴地盯着陆臻，等着他的回应。

　　萧子晗尴尬地别过头。

　　陆臻长呼一口气，慢慢找回自己的神智。

　　他说：“抱歉。”
　　萧子晗有些意外：“嗯？”

　　陆臻没再解释更多，萧子晗也很快反应过来，陆臻是在为方才的态度道歉。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自己都快忘了，陆臻还是他的弟子来着。对师长这么说话，确实十分冒犯。

　　当然，还有别的理由，但不必深究。

　　萧子晗揭过这个话题，只是对陆臻说：“回门派之前，你还是不要再动那把刀了。”
　　陆臻应了。他现在的神智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定，确实不宜再动用魔刀。

　　魔刀在被收回时，还委屈地叫嚣道：[那只鸟就是个红颜祸水！你怎么什么都听他的啊！我不比你那把水做的剑强多了，你为什么嫌弃我！]
　　[闭嘴。你最好对他放尊重些。]

　　陆臻没说“他”是谁，但魔刀听懂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魔刀不服气地嘀咕道，[十几年前你就对他百般维护，一个字都说不得，现在还是这样！他有什么好的，身上那么热，靠近就让刀觉得不舒服，还不温柔！]

　　陆臻愕然：[十几年前？谁，你的上一任主人吗？]
　　[都说了，不是别人，就是你！]

　　陆臻充耳不闻，只是揪着自己疑惑的字眼发问：[他……不，我，我是怎么说萧子晗的，我和他什么关系？]
　　魔刀说：[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哪里记得清楚。你和他什么关系，你自己不知道吗，怎么还来问我？]

　　陆臻咬紧牙根。
　　这魔刀一向语无伦次，它的话，听听就得了，一个字都不能信。
　　十几年前，萧子晗分明被年幼的自己缠得不可开交，哪有机会和这破刀的主人相识。更何况，以萧子晗的性格，遇到魔人，怎么可能放任对方活着。

　　……他真是被这刀吵昏头了。

　　想到这里，陆臻干脆不再听魔刀说话，直接把它裹上布背着，全当它不存在。
　　世界终于清净了。

　　再遇到死灵，萧子晗不再让陆臻动手，自己一剑一个，全给解决了。

　　就这样，他们且战且行，一路来到凛江山附近。
　　金色的护山大阵看得越来越清楚，但二人却不敢大意，暂时驻足，远远地看着凛江门。

　　原因无他，零零散散的平民死灵已经彻底不见踪影，乌压压的死灵军队聚集在山脚，像一块黑色的巨大铁板，一眼甚至看不见尽头。
　　他们不知疲倦，纪律严明，围堵在山门大阵周围，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走动。

　　——他们把凛江门围成了一座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