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废土开商店》纸风焱

2、第 2 章

　　天擦黑的时候，春奇回了补给站。

　　经过异兽养殖场的时候，猎物的血味随风飘到了圈舍里，十几条吼犬冲到栏杆边缘，对着他所在的方向不断吠叫。

　　老板陈四指挥着员工清理圈舍，察觉到异常动静后往外一瞧，只见一个瘦条条的年轻人扛着灰背叶包裹的猎物走过，顿时扯着嗓子喊起来：“二春，抓到什么好东西啦？”

　　陈四是工匠铺的老主顾，除了找冬奇修笼子、补食槽之外，还会收购种植室里生产的红暖菇，春奇虽然性格沉闷，但也明白跟客人维护关系的道理，于是停下来回答：“抓到了两只利齿鼠，还没成年。”

　　“那你今天运气好的喽！”陈四举起树叶扫把当当敲击栏杆，呵斥那些吼犬老实回笼，又说：“你先回去收拾，记得留下杂碎卖给我，这些畜生天冷了就想吃血味重的热食，我给它们煮个杂碎汤解解馋。”

　　春奇应声：“行，待会儿就送来。”
　　谈到了一笔新生意，他满身疲惫瞬间一扫而空，原本沉重的步伐也加快起来。

　　刚到铺子门口，他就听到了冬奇的尖叫声，像哭又像笑，呜呜喊个不停。

　　“冬奇！”春奇的兔耳瞬间炸毛，他猛地推开虚掩的旧木门，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一股奇妙的清香扑鼻而来，掺着木柴的烟火气，瞬间分走了他的心神。

　　“我要再吃一碗！”
　　冬奇正蹲在炉子后面，捧着陶碗大口进食，见到弟弟回来，她顾不得咽下嘴里的米饭，激动地招手喊他：“你总算回来了！”

　　春奇这才发现，姐姐在吃一种白花花的东西，而炉子上的铁锅里，满当当地装着同样的食物，而空气中的香味，似乎就是从这种食物里散发出来的。

　　“这是……”

　　“这是米饭。”施晴已经默不作声地盛好一碗，递到了哥哥面前，“我觉醒了异能，可以勾连过去，换取物资。这是我从消失的旧世界里换回的粮食，哥哥尝尝看。”

　　异能？旧世界？粮食？
　　妹妹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春奇一下子被砸懵了，猎物包没能扛稳，砰地落在了地上。

　　见他满身脏泥，站在面前一脸呆样，冬奇主动起身，拿了双树枝削成的筷子塞进他手里，然后拉着他坐到了旁边的小凳上，“小妹真的觉醒异能了，而且还是别人没有的异能，你不高兴吗？”

　　春奇接过妹妹手里的食物，闻嗅着近在咫尺的香味，难以置信地问了句：“真的吗？”

　　冬奇点头，“当然是真的！”

　　他愣了会儿，低头扒了一口食物。

　　好软，完全没有其他食物的酸味，吃进嘴里之后，仿佛牙齿和舌头都跟着一起变香了，嚼起来粘粘的，似乎还有一股甜味？

　　最关键的是，几乎没有污染！

　　要知道灾难过后，环境中残留下了一种怪异的能量，蕴藏在空气、草木、土石，包括日常的食物和饮水中，它会不断侵蚀人体，引发各种疾病，哪怕幸存者们觉醒了天赋和异能，也无法彻底消除它。

　　人们称这种能量为“污染”，每个孩子自从出生起，皮肤就会长出紫色的斑痕，往往伴随一生，直到短暂的寿命结束。

　　这种斑痕被称为“侵蚀痕”，能反映出受到污染的轻与重。
　　侵蚀痕越重的人，体质越弱，也就越容易生病。
　　反复高烧、晕眩疼痛、皮肤溃烂、咳嗽吐血……这些都是常见病症。

　　施晴的侵蚀痕就很严重，冬奇和春奇带她来补给站，也是因为中心市集的药店里出售种类更多、疗效更好的药物。而且中兴城里的霁医生也会定期来野外采集物资，只有守在这里，才能经常找他给妹妹看诊。

　　可现在不一样了，要是妹妹真的觉醒了什么换物资的异能，那不意味着她以后都能吃上没有污染的食物，身体也会慢慢好起来了？

　　春奇掐了一把大腿，确认自己没在做梦，再抬起头的时候，莫名哽咽了：“小妹，太好了……”

　　他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喜悦，说完这一声就没话了。

　　冬奇迫不及待想和家人、族人分享这个消息：“春奇，你找时间回族里一趟吧，得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和爸爸。而且族长知道小妹觉醒异能之后，肯定会提高她的地位，安排更多资源给她，说不定小妹以后也能像妈妈那样，当上族里的掌事人，比如粮库掌事人，或者贸易掌事人……”

　　春奇赞同姐姐的观点：“按照族规，觉醒了异能的族人，确实应该得到新的地位和资源。”

　　施晴坐在旁边，默默听完姐姐和哥哥的对话，才开口拒绝：“不急，我的异能目前还没稳定，等以后再说也不迟。”

　　有句古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的金手指不同于其他的天赋和异能，在这个废土世界里足够逆天，要不是一穿过来就碰上两个亲人队友，拉他俩入伙更加方便开店赚钱，她可能连“时空轮换”的理由都不想编，一辈子守着秘密不开口了。

　　“我的异能太过特别。”
　　施晴决定趁早打消姐姐和哥哥的幻想，“谁也不知道这件事说了出去，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往好的方面想，就跟你们说的那样，族长提高我的地位，奖励我更多资源，皆大欢喜。”

　　“但往坏处想，我很可能会成为换取物资的工具，被关在族里，不准踏出领地半步。当然，根据我以前的印象来看，族长和其他掌事人并不是心肠歹毒的恶棍，但人心难测，我必须考虑到这一种可能。我想，我的异能足够引起族人的重视，并迫使他们对我采取极端措施了。”

　　“更危险的是，一旦其他族群甚至是中兴城的佣兵行会知道了这件事，想靠武力抓走我，或者花钱买走我，族里又该如何应对？老实交出，还是抵死抗争？真到了那一步，就算妈妈是猎兵团的掌事人，恐怕也保不住我。所以我觉醒异能的消息，不一定是好事，可能也会演变成族群毁灭的导/火索，明白吗？”

　　她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冬奇和春奇一下子就被说服了，两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而露出了忐忑的表情。

　　“那……小妹，我们该怎么办？”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冬奇明显有些心慌。

　　施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很简单，暂时保守秘密，妈妈和爸爸那里我会找机会说的，你们别对外透露就好。至少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必须猥.琐发育，等积累了一定的实力后，再考虑是否向族人宣布。”

　　冬奇和春奇听不懂什么叫“猥.琐发育”，但见妹妹不想告诉族人，很替她委屈，“那你该得的地位和资源呢……”

　　“那些都是虚的。”施晴不指望别人赏饭吃，“我能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为什么要回族里看他们脸色？”

　　这话说的冬奇和春奇都愣住了，他俩对视一眼，只觉得妹妹的性格、说话方式都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施晴并不介意姐姐和哥哥是否会对自己产生疑虑，融合过原主的灵魂，身体又没改换，从某种程度上说，她还是他们的妹妹。

　　接下来的事情水到渠成，她提出了想要利用异能开店赚钱的想法，姐姐和哥哥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冬奇双手交握，满脸期待，“小妹，你想卖什么？”

　　施晴指了指锅里的米饭，“先卖这个。”

　　先前制作出营养大米后，图鉴之灵向她发布了第一个任务：
　　【主线·经营任务（1）】
　　任务内容：赚取100本源币的收入。
　　任务提示：主人制作相关商品后，直接出售或者加工出售，取得[源晶]收入并存进图鉴钱包，达到100本源币，即可完成任务。

　　施晴想，这个本源币很能跟后续的任务有关，也许会有更多的商品图鉴等待解锁。

　　不过工匠铺的位置较为偏僻，暂时做不了上门生意，所以她决定主动出击，明早去那家廉价旅馆门口摆摊。

　　光有想法还不够，必须制定详细的计划，施晴参考了今天从市场上收获的信息，握着树枝坐在门口的泥地前，写写画画计算价格。

　　冬奇在旁边收拾鼠尸，时不时往门口看上一眼，确定妹妹安然无恙，才继续屠宰工作。

　　春奇蹲在炉子前吃饭，默默观察着妹妹，忽然压低声音道：“你觉不觉得，小妹好像变了个人……”

　　冬奇心大，倒是没想那么多，“也许觉醒异能之后，人也会变聪明吧，反正还是我们小妹嘛，她好了我们又不吃亏！”

　　春奇无法反驳。
　　也是，妹妹好好的就行了。

　　***

　　冷风飕飕从门缝墙缝里灌进来，床板和毯子又冷又硬，施晴只能挪到姐姐背后，紧贴着汲取温暖。

　　因为睡眠质量不佳，她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烧水、漱口、擦脸、剪短头发，再清理一遍炊具和其他工具。

　　另一边，春奇也按照妹妹的要求，漱口、擦脸、刮胡子、洗手。

　　冬奇瞧了眼快要见底的水桶，默默打开上锁的箱子，点数里面为数不多的杂晶。

　　十八、十九、二十……这些还是春奇去养殖场卖杂碎赚到的，可惜未成年的利齿鼠没有能量晶核，否则本钱还能再加点。

　　她摸出几块，决定去半蛙族的店里，再买一桶水回来。

　　今天试营业，安排是这样。
　　早晨，施晴和春奇出摊，冬奇看守工匠铺，照料种植室。
　　傍晚，施晴和冬奇出摊，春奇去野外捕猎，收集材料。
　　入夜后，回家休息。

　　一切准备妥当后，施晴就带着哥哥出门了。

　　气温有些低，天还灰蒙蒙的暗着，廉价旅馆里的住客也没起床，然而住在货车里的烧烤摊摊主已经开始点起燃料，准备烤制突变大蟑螂了。

　　见到工匠铺里的半兔人带来炉子和炊具，停在了旅馆的另外一边，他撇撇嘴巴，目光盯在施晴身上绕了两圈，冷哼了一声。

　　大米和水已经放进了锅里，点火依然用的是土法，施晴现在手里就一个打火机，肯定得留在紧急情况下使用。

　　趁着煮饭的空档，春奇喊住巡逻经过的半牛族猎兵，向他们缴纳了摆摊费用。回来后，他铺开利齿鼠的产出材料：肉、皮、牙、骨，然后帮助妹妹裁切灰背叶。

　　这种叶子宽大柔韧，能够临时挡雨，也能用来包装物品。积丰期的时候，野外长得到处都是，可惜不能当成主食——味苦麻涩不说，吃多了还会拉肚子。

　　米饭蒸好的时候，旅馆里面也传出了动静，是住客们陆续起床了。

　　他们大多是兼职佣兵或者其他族群的猎手，不像全职佣兵那样，消费得起价格高昂的行会驿站，于是住来了位置偏僻，但房费便宜的廉价旅馆。

　　远处的烧烤摊摊主立即高喊：“烧烤大蟑螂，一只五晶，五只二十三晶，热腾腾的刚烤熟，要吃的快来买啊！”

　　灾后，蟑螂也成了突变怪物，它们长成了将近半米的巨物，攻击性很强，但实力一般。它的肉质本身带着酸臭味，烤熟后味道更重，口感又干又硬，其实很难下咽。

　　但它胜在容易繁殖，只要饲喂少许食物就能生出一堆，所以卖价比其他食物更低，是很多普通人的首选。

　　“喂，老板，给我来两只！”
　　“我要也一只！”

　　一转眼，烧烤摊前就站了几个人，准备买好食物上路，直接去野外捕猎。

　　春奇见自家还没什么动静，有些坐不住，起身朝着远处张望。

　　施晴感受着周身的丝丝冷风，在风向变化的那一刻，直接打开了锅盖。

　　白茫茫的热气瞬间腾起，被风一吹，便好似起伏的涟漪，飞快地向外扩散开来。

　　远处的队伍里，有个半狼人忽然吸了吸鼻子，问同行的族人：“诶，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啊，好香。”

　　“是有……”族人左右张望，精准地捕捉到了味道的来源，是从旅馆另一边的小摊上散发出来的，“在那里！”

　　半狼族的族群天赋就是灵敏嗅觉，施晴跟那两人对上视线后，立即起身招揽：“软糯好吃的饭团，十晶一个，加鼠肉加红暖菇，可以外带！”

　　红暖菇是半兔族的特产，种植室里就有。
　　鼠肉也是自家的，春奇昨晚带了两只利齿鼠回来，割下来的肉正好用来做饭团的配料。

　　其实利齿鼠就是以前的老鼠，只是突变后成了更为高大的怪物，直立起来堪比半个成年人，又长出了满嘴利牙，能够一口咬断人的脖子，才得了新的称呼。

　　它是废土世界里的一种常见食材，每到冰封期就会成群结队进攻人类领地，抢夺猎杀人类在内的食物。

　　不过现在是积丰期，利齿鼠都躲在野外，想吃的话需要费心寻找，或者去补给站的店铺购买。

　　施晴喊完一遍，又换了新的广告词：“现做现卖，肉菇饭团，第一个下单的客人送红暖菇一串！”

　　她的声音又脆又甜，很快就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那两个半狼人对视一眼，转身朝着她走了过来，打算看看喊价十晶的食物到底是什么？

　　然而他俩晚了一步，有个半牛人速度更快，从旅馆出来之后一个转身，几步就抵达了小摊。

　　“什么是饭团啊？”
　　宁兰晃着脑袋上的牛角，好奇地打量锅里的米饭，她微微俯身，用力吸了口气，黑亮的眼睛满是惊喜，“这个真香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是食物吗？感觉像一粒粒白色的小虫呢！”

　　联盟星国毁灭八十多年，科技消失，文化断代，过去那些正常的东西，大部分只存在于口口相传的睡前故事里，就算现在的人们还知道“大米”这种食物，也仅限于听过名字，放在面前根本认不出来。

　　施晴用了提前想好的假名，“它叫长粒果，是一种金色植物的果实，我们半兔族也是在野外偶然发现的。”

　　“长粒果？”宁兰觉得这个名字有趣，“给我来个饭团吧，十晶一个对吗？”

　　施晴点头，“是的，第一个下单，还能拿到赠品。”

　　虽然有点小贵，但宁兰从没吃过长粒果，再加上这东西的味道太香了，她没有委屈自己，爽快地掏了钱。

　　施晴示意哥哥收钱，然后从锅里挖出一团米饭，铺在了裁切好的灰背叶片上。

　　饭锅从炉子上卸了下来，转而放上的是一块薄石板，从冬奇的工具箱里淘出来的，施晴已经提前冲洗过，正好拿来石板烤肉。

　　呲溜呲溜……两条鲜红的薄肉片受热后很快就溢出了油脂，可惜味道不比牛羊猪肉，同样带有奇怪的酸气。

　　闻着闻着，施晴也习惯了，她拿出盐石，刮了些沫子下来，洒在肉片上增味，然后放好红暖菇碎块吸油。

　　等待肉熟的间隙，她抓着木勺，小心翼翼地推开饭粒，在底部的叶片上摊成一个圆状。

　　废土世界物资匮乏，食材多是植物的根茎叶果，以及突变怪物身上产出的肉跟杂碎。烹饪方式也很单一，不是水煮就是火烤，餐具脏不脏也无所谓，反正填饱肚子最重要。

　　但施晴的双手和脸颊白皙干净，使用的工具也仔细清洁过，还特地加了灰背叶片作为垫材，卫生条件远高于旁人水平，瞧着就赏心悦目。

　　宁兰和身后的客人都没说话，盯着她的手势来回动作，春奇表情讶异，目光在妹妹的脸上走了一圈又一圈，仿佛在无声疑惑：觉醒异能还能学会这些？

　　施晴不管别人怎么想，只专心致志地做饭团。
　　肉片薄，烤太久就老了，她用树枝削成的筷子挑起来，铺在米饭上面，又提溜着作为烤盘的薄石板，将残余的油脂和热乎的红暖菇碎块倒在了肉片上。

　　接下来就是攒拢材料，她托起叶片的边缘，慢慢往中间挤压，虽然没有糯米，但米饭软烂，粘性尚可，借着巧劲推合，很快就在她的手中顺利成型了。

　　“好了！”
　　莫名的，围观的客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好似她做成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稍等一下，赠品也要烤制。”
　　施晴举起裹着叶片的饭团，递给面前的半牛族猎兵，示意她在旁边用餐：“半牛族的姐姐，要不你先尝尝看？”

　　宁兰早馋了，拿到手后迫不及待地张嘴咬下，哇呜！

　　热气腾腾的食物瞬间填满口腔，软、香、咸、油，几种不同的感觉碰撞在一起，像是在她的唇齿间绽开了烟花。鼠肉虽然带着些酸味，但她在咀嚼的过程中尝到了甜味，两者中和，意外地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口感。

　　更神奇的是，饭团里的污染能量非常少，咽下之后，身体并不像以前那样，产生抵抗侵蚀的凝胀感，反而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奇异涓流，这是宁兰从未感受过的。

　　她憋红了脸，实在想不出话语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能嘴角沾着米粒，傻愣愣地喊：“这个，太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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