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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海棠花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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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去听学的路上,沈辛朝有了顾窈作伴,两人各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四人一路说说笑笑。
沈辛朝走路极不规矩,不是脚踢着些路上的石子,就是手经常攀打着路上的草木。
顾窈打趣着问千枝,“阿朝的鞋子该是你们府上的一大笔开销吧”
“可不是嘛,不止鞋子呢,人出去一天回来,衣裳上总要带几道口子。”
“好啊,千枝,当着我的面就敢编排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完佯装要去扯千枝的脸。
千枝笑着躲往顾窈的丫鬟听雨后面躲,“我可没冤枉了小主。”
顾窈伸手拉住辛朝,笑着说:“好了好了,好生走路,别摔着。”
沈辛朝顺势攀在顾窈身上,黏黏糊糊地说道,“你们就惯会欺负我这个老实人。”
千枝从听雨后边探出身来,“小主要都是老实人,这世上就再没老实人了。”
又惹得大家笑作一团。但是很快,笑容就都僵在脸上了。
前面岔口走出来两个人,正是薛怀樱和她的丫鬟尺素。四人不想再与她起争端,只权当没看见等她们先走。哪知尺素眼尖得很,一眼就看见她们,附在薛怀樱耳畔说了几句。
薛怀樱随即偏头看了一眼,踏着小碎步朝她们过来。沈辛朝与顾窈相视无言,都很无奈。
薛怀樱今日穿的是一袭鹅黄色罗裙,容颜娇媚,眼底因昨日哭过还微微泛红,若非见识过她昨日的样子,还真当她人畜无害。
沈辛朝一行皆以为她是来寻麻烦的,谁知她过来就笑着说道:“辛朝小主可是要去佛堂听学?”
“不是,是去佛堂用早食。”
“你……”薛怀樱被她一句话就呛着了。
“时辰不早了,怀樱小主无事的话,我等先走了。”沈辛朝不欲与她纠缠,谁知她在盘算些什么。
“听闻甘泉寺北面海棠开得极盛,今日天气又好,未时我在那边摆些从赤和带来的吃食,不知辛朝小主能否赏脸与我一起坐坐,我初来乍到,也没个伴什么的。”
突然这么好心?
见沈辛朝不说话,薛怀樱又接着说,“莫非是辛朝小主还记恨于我?”
“怀樱小主来我商阳是客,理应我招待你才是,但既然小主有心,辛朝定不辜负你的美意,正好今年的海棠我还未得见,就与小主一道欣赏了。”沈辛朝温声说道。
薛怀樱闻言笑开了,语气里有几分雀跃,“那就说定了!”
走了一会儿,确定薛怀樱没跟着,顾窈才有些担忧的开口,“那薛小主昨日那般作风,怎的今日就改性了?恐怕有诈,阿朝怎就随意答应了她?”
“阿窈莫慌,我自有考量。”
沈辛朝也不信薛怀樱突然就转性了,应下她的邀约,一来是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来是想去碰碰运气,能否遇得到越珩,他住的院子是怎么也不会让她进了,只得等他出来,越珩喜欢海棠她是知道的,就当去撞撞机会也是好的。
沈辛朝散了学,用了中饭,合眼在软塌上稍稍休息。午时刚过,就有薛怀樱的婢子来请了。
甘泉寺北边儿的大片海棠林,堪称商阳奇景。正值花期,花挤挤攘攘地开着,远远望去,似一片沉甸甸,滟灼灼的云霞,仿若人间仙境。今日天气好,来赏花的人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薛怀樱这种自诩贵重的人是不可能与别人挤在一起的,她安排的地方清静,周围几乎没有人。
沈辛朝到的时候她人已经坐在那里了,小小一方石桌,上面摆了两碟精美的点心和一壶茶。见她过来,忙招呼她坐下。
推了点心到她面前,“这是我们赤和特有的糕点,你各样尝一点,看看喜不喜欢。”
辛朝倒不担心她下毒,依言捡了一块儿扔进嘴里嚼,顿时满口香甜。
薛怀樱看她这个吃法,脸上泛起几丝嫌弃的意味,怎的一城小主吃东西这般粗俗?
“我母亲常教导我,女子用食需得细嚼慢咽,吃相要文雅得体,方彰显一家之教养,大家之风范。”
沈辛朝再迟钝也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讽刺她吃相难看。
遂勾唇一笑,“是了,我沈家没有这么多规矩,所以我自小随性惯了。我家里教导的是,身正,心清,行事磊落方是大家风范。”
“你什么意思?”薛怀樱听闻此言,差点绷不住了。
“我什么意思?”沈辛朝再一笑,“我的意思是,我学不来怀樱小主一块点心作数口吃,也没兴趣听你一句话弯弯绕绕转几回,所以,有什么就还请说什么吧。”
薛怀樱本就不是什么软和的脾性,听了这话,当场就要炸,只是她的大丫鬟在旁边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方才忍着不发脾气。
她们主仆这点互动,沈辛朝都看在眼里。
薛怀樱调整好表情,还如刚才那般对沈辛朝一脸笑意。只是眼神时不时就往她身后瞟。
过了一会儿,她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起身奉与沈辛朝,“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辛朝小主试试。”
辛朝待要伸手去接,她眼底突然溜过一丝锋芒,只见她手腕一翻,一杯热茶就倒在自己手上了,兀的红了一大片。
沈辛朝着实惊到了,就见薛怀樱捂着手哭得厉害,旁边的尺素一边照看她的一手,一边指着沈辛朝道,“辛朝小主好狠的心。”
“怎么回事?”伴随着一个急切的声音,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俊朗的男子走了过来,看着薛怀樱烫红的手问道。
薛怀樱哭得说不出话,旁边的尺素跪地,指着辛朝控诉道:“小主给辛朝小主倒茶,谁知辛朝小主不但不接,还反手倒在咱们小主手上,昨日小主与她闹了矛盾,今日特给她赔不是,谁知她竟……还请少城主为小主做主啊,不能平白被人欺了去。”
演得倒是逼真。
来人就是赤和少城主薛演,他闻言怒看沈辛朝,“你当真欺人太甚!”
沈辛朝冷笑,还说怎么好端端地请她赏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不说话,拎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端起,眼神咻然凌厉,向薛怀樱梨花带雨的脸泼去。
“啊!”薛怀樱吓得尖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脸,在座的人都被沈辛朝的举动吓到了。
没有意料之中的灼热感,薛怀樱慢慢放开手看。一个茶杯“砰”地砸在桌面上,水花四溅。
沈辛朝冷笑着看向薛演,“看到了吗?我沈辛朝要想泼她是这样的。”
“你……”薛演气得说不出话。
“还有你,” 目光转移到薛怀樱身上,“若是要害人就往别人身上泼,泼自己算什么,受罪的可不是别人。”
薛怀樱害人不成,又痛又气,眼泪根本止不住。
“好了,”沈辛朝起身,“薛少城主还是赶紧带你妹妹去上药,晚了怕是不好。”转身离开,背挺得直直的。
这一场闹剧被山坡上的两人看在眼里。
薛燚轻摇折扇,笑得风流,“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
越珩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我记得那是你妹妹。”
“你也看见了,无外乎咎由自取。昨日想占人家房间不成,觉得颜面扫地,今日设这么一出,无非就想逼大哥找沈姑娘麻烦,唉,蠢,太蠢了。”薛燚扶额叹道,“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妹妹,合该让她吃些苦头。”
越珩不作评价,抬眼看花,他这个人生来就是这样,不关己事不开口。
沈辛朝本欲直接回去了,却不想真的遇见了他。那人还是一袭白衣,颀长的身姿立于海棠花下,端的是风华无双。
海棠花深,他不似在人间,仿若是乘云而来的仙人,下一秒就要御长风归去。
越珩也看见她了,冷瞥了她一眼,转身要走。沈辛朝见状赶忙迈步跟上去。
“唉,你……” 薛燚不明白越珩为何突然就走,转头看见一蓝衣少女迈到了跟前了,她却只当没看见他,遂连忙伸手拦下。
“沈小主这是做何”
沈辛朝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紫衣男子,一张脸也是生得极好的,担得一句色若春晓之花,眼角眉梢自带一股子风流多情的韵味。
“你是谁?”
“赤和薛氏薛燚,见过沈姑娘。”薛燚双手拿折扇,朝她行了个揖礼。
人人叫她不是沈小主,就是辛朝小主的,这人倒是不同,开口就是沈姑娘。
辛朝皱眉,有些嫌弃地说道,“薛家的人?”
“刚刚是怀樱冒犯,我全都看在眼里,不会寻姑娘麻烦的。”
沈辛朝听他这样说,眉头才松动,嘟囔着:“应当是我不找你们麻烦才是。”
“是是是!”
“呀!” 沈辛朝往他身后一看,越珩已不见人影。“人呢?”
薛燚也顺着她往后看了一眼,折扇轻展,笑道:“沈姑娘是要找刚刚那位白衣公子?”
“正是。”
“姑娘可是欢喜他?”
“正是。”
薛燚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利落,正常女儿家再喜欢一个人不也是要矜持一番的嘛?
薛燚摇扇,“沈姑娘应知,他那个人是积雪成山,轻易不化的。”
沈辛朝轻笑,“纵是积雪成山,也该有个人让他融化。”
“哦?”薛燚一收折扇,笑着问:“那姑娘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人?”
“为什么不是呢?”沈辛朝耸了耸肩。
“那好,我带你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