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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Chapter84恶心 ...


  •   高考后他们开始放暑假,而这次暑假结束,高二年纪就要正式升入毕业班。
      时间过得飞快,距赵椁他们暑假相遇,已经过去一整年有余。

      他们租的房子也没退,顾衾准备报庆平这边的大学,那他们下学期还可以住进来。
      而赵椁准备暑假先在家待上几天,他就到庆平中学附近找一份家教兼职,平时他们可以住进出租屋。

      因为这次想到很快会见面,最近天气也适宜,赵椁就把摩托车又沿路骑了回去。
      在经过庆平市的途中,赵椁想,这座城市的每道风景都不一样,不仅是一中、最高的摩天轮、花店、还是曾经去过的电影院、这些他们去过的地方。
      只要顾衾在,就好像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杨涛收到消息就等在门口,久别重逢,他流下了感动的眼泪,“椁哥,我算是看透你了,你怎么忍心让我和小摩托分别如此之久,你的心不会痛吗?”
      “兄弟,我尽力了。”
      杨涛:“什么?”

      “你一个没人疼的人永远都不会懂。”赵椁说:“被人舍不得的感觉。”
      杨涛:“……”这他妈有什么关系?

      高三的课业只会更繁重,一中老师也从不心慈手软,他们布置了一大推暑假作业,赵椁这几天经常刷试卷到凌晨,他偶尔从夜色里抬起头,就能听到对面传来平稳的呼吸。
      而只要听到对方的声音,就让他觉得很安心。
      赵椁笔尖一顿,他轻手轻脚地把试卷一收,然后捂住手机低声说:“学长,晚安。”

      只是偶尔吃午饭时,赵子军一时兴起烧了很多道特别辣的菜,赵椁总是筷子一顿,他下意识地问:“怎么都是辣的?”
      赵子军疑惑地说:“你不是很喜欢?”
      赵椁这才回过神来,他“哦”了一声说:“好久没吃了,现在你儿子不吃辣,葱生姜蒜不吃,不好看的不吃,大小不一的也不吃。”
      赵子军:“……”滚出去吧。

      赵椁这才发现,他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很多曾经的小习惯,可他愿意为了一个人。
      喜欢上他所喜欢的一切。

      *

      另一边。
      江颜延长了她的假期,她以前几乎从没请过假,这次她把所有假期都累积在了一起。
      不过,以后大概也不需要了。

      她跪坐在床上,昏暗的台灯照射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她整个人脸色都显露出一种病态的白,她抓着衣领喘不过气来,前额上浮现一道道青筋都呈现出不正常的颜色。
      可那晚看到的画面不断在她脑海里翻涌,江颜的胃里涌现出翻江倒海地不适。

      她紧咬牙关,脸颊不自然地抽动,江颜的指甲死死抠进了肉里,还未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冷意顺着她的指尖一路延伸。
      可她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像找到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似得慌乱地从床上跑了下来。

      因为跪坐在床上太久了,江颜从床边站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她佝偻着腰扶着眼前的桌子大口喘气。
      年纪还是大了。
      但她的孩子还年轻。

      直到好不容易从这股窒息感里缓过神来,她才把抽屉拉开,这里面放了一朵纸折的玫瑰花。
      它永远不会凋谢。

      这还是顾衾前段时间送给她的折纸,这朵玫瑰花做得逼真又好看,江颜还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欣慰地把它收了下来,可如今——
      它就像是在嘲讽当时愚蠢的自己。

      太恶心了。
      江颜抱着自己浑身发冷地想,顾衾在骗她,女人把手上的玫瑰折纸从中间撕开,她毫不留恋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中年男人的话似乎又在她耳边响起,“他有病。”男人循循善诱道:“您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呢?”
      “哪个乖孩子会做这种事?”
      “他在不停欺骗您,我真得很遗憾,您的孩子精神上已经不正常了。”

      女人终于抖着手拨出了一个电话,良久,电话里才传来一阵带着笑意的男声,“我就知道您迟早会打通这个电话。”

      男人说到这里又很不满意地摇头道:“我等您太久了。”
      江颜哆嗦着嘴唇害怕地说:“先说好,你要怎么帮我?”她的嗓音一开始犹豫不决,直到垃圾桶里的纸屑泛着带血色的光芒,她才像被刺醒了一样。

      房间的灯光越来越暗。
      女人的声音却逐渐坚定了起来,她咬着唇一字一句道:“你要我做些什么?”

      ……
      他们毕业后,暑假的时间就彻底空闲了下来,顾衾成绩优秀,这次又参加了高考,周卉就帮他联系了好几家需要家教的学生。
      王志远他们在群里时常感叹,学神——这个男人还没出学校就开始挣钱了。

      赵椁不在,顾衾有空就会去他们屋子里打扫一次,每次打扫完,他都会习惯性地发一张照片。
      [摘]:花等你回来一起去选,阿姨还说有优惠,你又怎么骗她了?[照片JPG.]
      [星]:这不叫骗,我们是专业爱花人士。
      [星]:学长,打扫这么干净,想要什么奖励?

      过了好一会。

      赵椁收到了一条语音,他放在耳边,先是听到了被子“飒飒”搬到阳台的声音,然后是顾衾熟悉又清冷的声线,他的男朋友在对面轻笑了一声。

      顾衾低声说:“赵椁,庆平这边风好大,爬山虎沿着墙壁走了很远,阳台上长出了青苔。”他说:“你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

      赵椁心里一动。
      他想,这个人真得太狡猾了,但少年情事就像不断攀岩的枝桠,它们缠绕在胸口汲取所有的氧气。
      可周而复始。
      也可生生不息。

      高考结束后,他们要估分选学校,王志远发了好几条消息来抱怨。
      [志存高远]:能走就行,我一个有志向的男人只要有学校要我,哪里就有我。
      [志存高远]:学神,不过你这成绩真的不选帝都那边的大学?太可惜了,你就这么喜欢庆平?

      顾衾沉默半响,他以前从未真正喜欢过这座城市,他愿意接受甚至坦然地留在这里,即使他和江颜的关系永远隔着一层浓雾,可他依然记得——

      江颜也曾因为他生病,在病床上照顾了他一天一夜,这个女人也曾躲在房间里无助地哭泣,她压抑着嗓音痛苦地说:“他走了,我们怎么办?阿衾又怎么办,让别人笑话他没有爸爸?”
      她的前半生好像总是在担忧。

      可顾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这颗真心掏出来,只要别人对他有半点好,他总是掏心掏肺般还给他们,不欠半点人情。
      但他就那点真心,所以总是忘了其实他也会不够用,甚至再也不敢多用。
      他这个年纪,本该无忧无虑地抽枝发芽,蓬勃生长,可他扎根在淤泥里,却只为了挣扎求生。

      但现在不止如此——
      顾衾想,他只有一点沾满污泥腐烂的根系,可却有人突破迷雾拉住了他的手。
      他喜欢庆平吗?
      庆平这座城市交通拥挤又堵塞,那栋老房子里是常年化不开的铁锈,还有女人声嘶力竭地哭泣。
      他一点都不喜欢庆平。

      可当王志远问他的那一刻,顾衾却鬼使神差地想,他喜欢这座城市,从遇见赵椁的第一眼起,他才开始喜欢上这座城市。

      他从出租屋里回来,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因为这几天江颜都在家,顾衾也没准备在外面待太久。

      顾衾把门从里面拉开,江颜正蜷缩着靠在沙发上,她头也不回冷淡地说:“你又和谁见面了?”
      女人的视线在黑暗里显得晦暗不清。

      顾衾本能觉得最近江颜不太对劲,不过他这几天忙着做家教和选学校没太注意,今天正好有时间,他把买来的酒精拿出来说:“没和别人见面。”

      顾衾轻柔地拉过她的手,柔软的棉签擦拭在伤口上,他叹了一口气道:“指甲怎么破了?”
      “妈,以后工作别太辛苦了,我接了几单家教以后也能养活你。”

      他还说了什么,江颜的脑海里嗡的一声再也听不清了,她只是低下头茫然地想,顾衾有时候其实就像一个普通的小男生一样,眉眼里都是对未来的向往,他向来成绩优异又懂事,懂事到总是让江颜忘记——

      顾衾不过也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他本应该飞扬跋扈,活出少年天性。
      但她却总自怨自艾,觉得她这么辛苦,顾衾……本就还体谅她才对,过上正常人的一生不好吗?

      她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顾衾吗?
      可他——
      想到这里,江颜不经怨恨地想,他为什么不体谅自己的妈妈,脑海里涌现的画面不停提醒她,顾衾一直在骗她,太恶心了,可他怎么能做出那种事?

      江颜近乎是慌乱地把指尖抽了出来,棉签在半空中因为没有着力点也跟着一起掉在了地板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屋子里也开始添置了不一样的东西,江颜疑惑地想,以前茶几上有玫瑰花吗?

      可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江颜突然把墙壁上的白炽灯打开,刺眼的光线让顾衾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然后江颜站起身,她居高临下地说:“我知道了。”
      顾衾手指蜷缩,“什么?”

      “两个男生在一起干那种事……不觉得恶心吗?”

      明明是三伏天。
      空气中升起了一股窒息般得燥热,可顾衾此刻站在这里,寒意却从他四肢百骸进入了五脏六腑。
      好冷。

      原来江颜知道了。
      顾衾心里却起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念头,他从没想过要瞒江颜什么,只是想多给她一点时间去接受。
      “妈,不是——”
      “别叫我妈。”
      窗外响起了惊雷,划开了静谧的夜空。

      也可能是白天出门急,他没来得及吃饭的原因。
      胃里也跟着一阵痉挛,可顾衾只是皱了皱眉,他依然面目表情地站在原地。
      从很久以前开始,只要他想,就没有人能看出来他神色间的一点变动。

      对了,还有一个人是例外。
      只有他——

      江颜却突然放软语气哀求道:“你爸以前就和我说过这病会遗传,不正常。”
      “我以前不信,你告诉妈妈,是不是我的错。”
      “妈哪里做错了,所以你学了样对不对?”

      江颜低下头小声啜泣,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干瘪的气球,鲜艳的外表突兀般迅速地枯萎起来。
      顾衾这才发现,她鬓角已经长满了白发。

      如果江颜骂他甚至打他都没关系,可他就是无法接受——她软下语调哀求的样子。
      江颜总是知道该怎么在他柔软的心口扎上一根刺。
      荆棘丛生。

      可是,这一刻,顾衾近乎迷茫地想,他真的错了吗?

      江颜低声啜泣道:“阿衾,我们离开这里,搬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好吗?”
      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响。

      “重新开始?”顾衾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勉强抵住墙壁才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狼狈,他觉得荒谬,视线恍惚又茫然地望向窗外。

      走得近了,江颜才听到他轻声说:“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重新开始。”
      “我做不到。”

      顾衾想,他困在一个地方待了好多年,那里暗无天日,以前他从未想过出去。
      可现在,他却怀着一丝妄念,以及那点不可能的奢望,他说:“我只是喜欢他。”
      ——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

      江颜却脸一白,她突然嗓音尖利地叫道:“可你这种人,配得上他吗?”
      顾衾愣了愣。

      但她却像抓到了一个机会,江颜惋惜又遗憾地说:“他本来拥有一个完美又健康的家庭,为什么要和你这种人在一起,他就是玩玩而已。”
      她循循善诱道:“阿衾,你自己有病,为什么要害他?”
      江颜盖棺定论道:“你错了。”

      顾衾低着头,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却突然说:“很多人都说我错了。”
      “什么?”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说他做错了,可他真的错了吗?
      他只不过是不想低头,他不过是把一份感情公之于众,难道他就应该为此……感到羞耻吗?

      “没关系。”顾衾突然喘着气轻声说:“如果你觉得我错了,我有病,那就算我疯了,我不正常。”
      其实不仅如此——
      他早已病入膏肓。

      窗外枝桠疯长,聒噪的蝉鸣,这个夏季突然拉得好长,顾衾说:“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还能等到……赵椁回来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发完稿子抱头溜走。
    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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