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边境》阅疆

4、第 4 章

　　到了容城，林榛蹲在花坛前抽了根烟，再抽第二根的时候，尉迟衍掐灭了她的烟头，“少抽点。”

　　林榛对着路灯笑了笑，揉了揉脸，“好。”

　　“累了吧，我订了个酒店，你先休息一下。”

　　“不用，你去休息一下吧。”林榛捏了捏太阳穴，“我去一趟医院。”

　　“我陪你。”

　　林榛想了会儿，应了一声，“好吧。”

　　两个人打车到医院，林榛问了前台俞晴住哪间病房，从始至终没有找秦子昱一次。值班的护士指了指楼上，“俞小姐，她在306。”

　　“谢谢。”

　　林榛抱着从医院外面买的花上了三楼。306的门开着，里面除了俞晴还有其他两个病人，三个人都躺在床上休息。

　　林榛没有敲门，她站在门口，看着秦子昱握着俞晴的手，一脸憔悴。林榛歪着头笑笑。

　　“你在门口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林榛进来得悄无声息，几个人也没注意到，林榛站在浓情蜜意的两人面前，淡淡地出了声，“俞晴？”

　　秦子昱拉着俞晴的手一下子松开，他神色有些慌乱，“你，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还有课不过来的吗？”

　　林榛把花搁在俞晴床头，定定地站着，“觉得还是过来看一下比较好，毕竟腿都摔残了。”

　　俞晴躺在床上，她的右腿打了一层石膏，吊在架子上。看见林榛，她的小脸浮出一丝笑，“小榛。”

　　三个人站了会儿，俞晴先出声打破沉默，“小榛，我听子昱说你们分手了。”

　　秦子昱皱了皱眉，朝俞晴使了个眼色，让她别继续说下去。俞晴垂眼，一张小脸梨花带雨。

　　林榛回答道，“嗯，对。”

　　俞晴抿了抿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林榛笑了笑，“没事，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怎么着都是你的。”

　　俞晴抬眼，眼睛里有些雾气，“小榛，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榛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头发乱蓬蓬满脸胡渣的秦子昱，把想骂街的话吞了下去。

　　三个人干站了会儿，尉迟衍给林榛发了个消息，“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买份晚饭。”

　　“谢谢。”

　　尉迟衍是聪明人，知道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复杂理不清，他也不喜欢听墙角，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俞晴看着林榛，有些愧疚，“林榛，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林榛靠在墙上，没什么诚意地答道。

　　“你还在怪我是不是？”俞晴满脸泪花，哽咽不成声，她一手拉着林榛，一手拉着秦子昱，“林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林榛不自在地抽回手，继续插在口袋里，“我没生你的气。”

　　俞晴低声呜咽出来，“你就是生气了，你自始至终不肯过来看看我。”

　　“我没有。”

　　“你就是。”

　　“你配吗？”

　　林榛双手塞在衣服里，摇了摇头，“别对着我哭了，只有秦子昱吃你这一套，你对我撒娇没用。”

　　“小榛！”秦子昱示意林榛别再讲下去，林榛看着俞晴错愕的脸，冷笑一声，“我这次过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该帮的我都已经帮了，别再过来烦我了。我祝福你们，你们俩会长长久久的，婊|子配狗成双成对……”

　　秦子昱推了一把林榛，林榛揉揉被撞疼的胳膊，“手我已经分了，要说原谅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们，够了吗？麻烦你以后能别叫秦子昱过来烦我可以吗？我真没误会你们俩，我早就知道了，你们俩出去开房的频率高到我到国产区都能刷到视频，跟我装清纯，是觉得我瞎么？”
　　“你……”

　　秦子昱的脸色煞白，他伸手拉住林榛，拽着她出了病房。

　　秦子昱将林榛摔在墙上，“你知道俞晴身体不好，还这么刺激她？”

　　林榛靠着墙，反过来看着他，“你叫我过来的，说实话你又不高兴？”林榛叹了口气，“我以前还是太听你的话了，所以你才敢肆无忌惮地挑战着我的底线，你觉得我会一直纵容你们下去？”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呵？”林榛突然觉得很恶心，很久没这么恶心了。她皱了皱眉，起身要走，却被秦子昱推在墙上，“林榛，今天在这里你把话说清楚。”

　　林榛别过脸，眼睛看着走廊尽头一手提着饭一手抱着怡宝的尉迟衍。她把头转过来，“我不把事情挑破，是想给我们俩留点尊严，别让你那么狼狈地跟我在一起，却又狼狈地滚开。”

　　秦子昱用虎口掐住林榛的下颌，看着她冷笑，“狼狈？我现在这样就不狼狈吗？”

　　林榛推开秦子昱的手，“如果你再纠缠下去，信不信你会更难堪？”

　　林榛靠在墙上，一千多公里的跋涉让她有些疲惫，她闭着眼，“你爸妈不喜欢俞晴，你坚持下去，他们总有一天会接受她的，但是，我不能。”

　　“秦子昱，放过我吧。”

　　尉迟衍将东西放下，秦子昱再往前一步，他就要动手了。

　　秦子昱始终没放开林榛，他捏住林榛的下巴，“林榛，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了，你滚。”林榛有些疼，她推了一把，没推动怒火中烧的秦子昱。尉迟衍伸手，将林榛拉过来，护在身后，“分个手而已，你别太过分了。”

　　“我跟她之间的事，你别管。”

　　尉迟衍转头朝林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走。林榛临走前不忘记拿上椅子上的盒饭与怡宝。

　　容城的冬天比临州冷十度，林榛裹着衣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尉迟衍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身上，拉着她往外走，“饭冷了，我去店里热一下。”

　　已经是半夜，医院周围的小饭馆里面仍旧坐满了人，尉迟衍让老板把饭热一下，老板认识尉迟衍，他刚从店里打包了一份饭，便指着放在架子上的微波炉，“自己去转吧。”

　　林榛坐在位子上，看着尉迟衍细心地把饭热好，又帮她把筷子上的毛尖搓掉，递给她，“快吃吧，从中午到现在你就喝了点水。”

　　林榛破天荒地将一份饭吃完，吃完后喝了半口水。

　　尉迟衍逗她，“我还以为你会嫌弃我给你买的饭菜呢，我记得你很挑食。”

　　“你观察得倒是挺仔细。”

　　“留意是画家的操守。”

　　“呵，那你怎么不认识路？”

　　“……”

　　林榛吃完后起身，出了饭馆后，抽了支烟。

　　尉迟衍在旁边，就着店铺传过来的微弱的灯光看到林榛下巴上的淤青。林榛抽完烟后喝了口水，“你订的宾馆在哪？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下了车，林榛看着一直跟在身后忙前忙后的尉迟衍，突然笑了。
　　尉迟衍懵懵地，“你笑什么？”

　　“谢谢你啊。”

　　“没什么好谢的。”

　　“总归要谢谢你的，如果不是你，我跟秦子昱，应该会打一架。而结果肯定是我输，到时候我为了分手去住院，怪不值得的。”

　　“哦，那这次表现能不能让林大美女减轻点我的债务。”

　　林榛“哈哈”一声“不行的。”

　　“资本家就是抠。”

　　两个人闲聊了两句，林榛忍住抽烟的冲动，喝了口水，突然来一句，“尉迟衍。”

　　“嗯？”

　　林榛又喝了口水，“你不好奇？”

　　尉迟衍笑笑，看着她站在路灯下，一双眼明亮而又淡漠。林榛还是抽了根烟，吐了口气，“不好奇我分个手闹出这么大动静？”

　　“不好奇，总有人有一段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经历。”

　　手机突然响起来，这次不是秦子昱，是秦子昱妈妈。林榛侧着脸想了想，最后接了电话。
　　一开头就是秦妈紧张的声音，“喂，小榛，刚刚我听子昱说你们俩分手了？”

　　“嗯。”

　　“啊呀，是不是因为俞晴啊，我就知道是那鬼丫头，这两小孩真不让人省心，肯定是俞晴又在外面不干不净跟子昱勾搭上了，这肯定不是我们家子昱的错，你也知道，俞晴那丫头从小就那种贱性子，我打电话让子昱跟她断了，让子昱跟你道个歉，你们俩再和好，好不好？你别生气了……”

　　林榛打完电话，闷声地钻进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一打啤酒。路对面有个公园，公园绕着容城景江而建。林榛坐在江边，抠开啤酒，闷声喝了一口。

　　尉迟衍趁着林榛去便利店的时候，在旁边的药店买了瓶云南白药喷雾，细心地喷在她下巴的淤青上。

　　“小姑娘要爱护自己的脸，破相了就不美了。”

　　夜色温柔，尉迟衍看到林榛皮肤上的细小绒毛。他耐心地帮她上好药，盖上盖子，“林老板，这两瓶药七十多呢，给不给报销？”

　　江对面的高楼大厦倒映在水里，光怪陆离。

　　尉迟衍若有所思，拿了林榛的打火机也抽了根烟。

　　“尉迟衍，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点都不生气，出了这种事，我居然还能若无其事……”林榛喝了口酒，眼睛亮亮的，映出景江的波光。

　　尉迟衍也吐了口烟，“那种人，不值得。”

　　“他跟我在一起后半个月，我就知道他和俞晴没有断干净。那时临州和容城之间还没有通动车，我给他买了礼物，坐了一天一夜的慢车去给他过生日，但是我没找得见他。”林榛吐了口烟，“他手机也是我送的，跟我平板用的是一个账号，然后，我根据定位，找到了如家楼下。他跟俞晴相拥着从里面出来，我抱着给他的礼物，在楼下抽了一晚上的烟。”

　　林榛继续喝了一口酒，脸微微泛红，“那段时间，我外婆走了，我一个人在老家手足无措，秦子昱就一直陪着我，从里到外，我做不到的他帮着我完成得有条不紊，那时候我想，就这样吧，跟这么细心温柔的人在一起，我能给够他钱，他能借我肩膀，各取所需，也没有坏处……”

　　“俞晴是秦子昱前女友，他们俩自始至终都没有断过，我都知道，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他们自己过。他们俩家庭里面都有问题，秦子昱在我里不停地拿钱，我一直有求必应，他问我要多少我有多少给多少——我故意这么惯着，我想着，有一天他会不会想开了觉得愧对我就跟俞晴断了，又或者在我这里得到了太多好处，哪一天我不在了他受不了俞晴的公主脾气会念起我的好……”

　　尉迟衍看着林榛亮亮的眼睛，“然后他回心转意你们就水到渠成守得云开见月明？”

　　林榛喝完易拉罐里的最后半罐啤酒，冷笑一声，“你真是把我想得太善良了。”

　　“？”

　　“不说了，时间差不多了。”林榛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我的车快到了，你回去休息，我想起来明天下午我还有一个金融论坛，得回去。”

　　尉迟衍一惊，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一点，“现在？”

　　“嗯，两点的车。”林榛站起来抖了抖衣服，揉揉脸，“我就在车上睡会儿，你休息一下吧，好不容易回容城，你去找你爸妈好好谈一下。”

　　林榛做事干脆利落，背上背包就走了。尉迟衍站在白晃晃的路灯下，看着林榛纤细的背影，灯光和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