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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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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衍在车里抽了两根烟,终于知道为什么林榛沉迷于此。点到为止,他开车离开时,在会所楼下停车场又碰到了接俞晴的秦子昱。
俞晴扑在秦子昱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我真没用。”
“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了……”俞晴捂着脸哭,“明天所有会所暂停营业,我把工资结了,你拿回去给你爸……”
“我不要……”
没说完俞晴靠在秦子昱怀里哭,哽咽不成声。
尉迟衍回家,简单洗漱完毕之后已经到凌晨四点,尉迟衍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昼夜颠倒,生活混乱。尉迟衍对自己说:
哪一天自己能结束这种乱七八糟的生活?
林榛醒来后是六点二十三,离闹钟响还有七分钟。旧被不保暖,这几天气温也低,林榛的被窝一晚上都是冷的。
她起床后,用秦二叔借给她的热水壶烧了一壶水,洗漱好,喝了杯开水,又吃了两块压缩饼干。
上午她去村门口的小卖部,问秦二叔,“二叔,这里去镇上的车几点?”
“每天都是七点半,就在大桥上,上一辆刚过去。”
“下一班呢?”
“下一班十二点,回来是晚上四点半。”
林榛看了一眼表,觉得没必要中午去,她转头看了一眼停在秦二叔楼下的车,“你车租吗?”
“是能借给你,可妮子你搁谁开呢?”
林榛从包里掏出来两百块,“二叔,你车借我开一上午,我上街买点东西。”
秦二叔连忙摆手,“唉,不用不用,妮子你有驾照吗?”
林榛把钱塞到他口袋里,跟着他进门取了钥匙,“有的,我经常开,你不用担心。”
“哎,好。”
老街变了很多,林榛找了个车位把车停下,自己背着包去买东西。从前她最喜欢跟外婆一起上街,她小时候嘴馋又调皮,跟着外婆上街总能得到不少小礼物,吃的玩的用的,都有。现在的老街重修了,原先狭窄坑洼的小路重新铺上了一层水泥,以前下雨都要绕着车避免被小水坑溅到水,现在却再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林榛先去菜市场买了两条鱼,称了两斤肉,又捡着乱七八糟的蔬菜买了一袋子,最后还买了八个鸡蛋,又觉得太少,添了两个。
去完菜市场,她去超市买了一个电磁炉和一个不粘锅。老家炉灶废弃了很久,她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找到柴火,只能用电。被子太旧太薄,不过她也住不了两天,没必要买新的,就加了一个热水袋,避免她半夜被冻醒。
春联福字也买了,以前都是直接把钱转给秦子昱让他妈妈代劳的,今年不用了,她自己能搞得定。
零零散散的货物堆在后备箱,也不多,跟旁边买年货的相比简直少得可怜。
林榛买好东西后开车走,临了想起来一件事,去五金店又买了两把新锁。
从里到外收拾屋子花了林榛整整两天时间。除夕那天,她上午打扫完家里,贴上新的春联,给客厅换上新的中堂画幅,中午全身上上下下洗了个澡睡了会儿,睁开眼已经到下午四点。外面噼里啪啦的响起了鞭炮声,秦庄村,年夜饭比较早的家庭已经开始吃年夜饭了。
起床时,外面下着雨,打着破落干枯的芭蕉树,安静又冷清。
林榛穿好衣服,在一片爆竹声中做了一顿饭。饭很简单,三菜一汤,一盘红烧鱼,一盘凉拌黄瓜,一盘小炒肉,还有一大碗西红柿蛋汤,四道菜旁边,还有不伦不类地摆着一盘水果拼盘。
外婆喜欢吃鱼,妈妈喜欢吃蔬菜和水果,她自己随便添了两道菜,在大厅的桌上点上祭祖用的蜡烛,就算是祭祖了。
林榛没有做大鱼大肉,在秦庄,祭祖必须要有鸡、鱼、糯米丸和小肉丸,林榛都没准备,连鱼都是看在外婆面子上买的。她觉得没必要祭祖,在她眼里,她的祖上并没有佑护他们一家,否则也不至于让她们过得如此凋零落败。
外公在外婆怀孕时被一场大水冲走,至今没找到尸骨,外婆守了一辈子活寡,辛辛苦苦把林明月养大,林明月也没得善终,到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形单影只的,林榛可没觉得自己以后会有好结果。
如果真有祖上佑福,那为什么让这三代都过得如此破败?
做好菜点好香烛,自己给妈妈和外婆磕了一个头,就靠在墙上抽烟。外婆和妈妈的相片被她摆到中堂的香案上,上面供了三支香,还放了外婆爱吃的猕猴桃和妈妈爱吃的苹果。
爆竹一声一声,林榛的烟一根接着一根,没有停止的意思。
她的烟瘾不大,平时一个月两个月不抽也可以,心里装着事了无处排解,就会一根接着一根。这三个月,确实抽得狠了。
屋外的鞭炮声,一家接着一家。
门前的三婶在叫儿子儿媳妇吃饭,老远就能听到声音。
鞭炮响完了,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天黑。天黑了,方圆十里,烟花声不绝。红的红,橙的橙。
桌上的菜凉了,连汤也变得冰冷。林榛捏了捏鼻梁,口腔因为抽太多烟有些发疼,她倒了一杯水,喝了口,把菜和饭热了,吃了两口。
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搅得人心里发酸。
林榛摸了一把眼睛,湿漉漉的,她拿纸巾擦了一把。
万家灯火时,人海寂寂处。
林榛一开始哭得无声,一点一点地拿纸巾擦着眼泪,纸巾换了一张又一张,每张都能拧出水。
她很多年没流过眼泪了,再大的压力再侮辱的谩骂都不能拿她怎么样,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收好藏好,其他的地方早就覆上层层的厚甲。
她终于是一个人了,她也会不得善终。
夜黑得深沉,像是为了响应她的悲伤,雨下得越来越大。
林榛不知道哭了多久,只觉得眼睛都疼得没了知觉,她趴在桌子上,看着香案上的画像,“外婆,妈妈,我明年过年不一定会回来了。”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慢慢地落下,声音一停一落,“我知道我回来就会这样。”
睹物思人,离开才不会触景生情。
她心里苦,说不上来地苦,她不敢说,只能自己扛着,扛到承受不住的那一天为止。
香案上的照片,慈祥地看着她。
林榛哭到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心脏像是遭受了重击,连呼吸都艰难。
黑暗里闪过一丝光,林榛听到车辆行过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因为哭而水肿的脸,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林榛?”
林榛抬头,在黑暗里摸索到开关开了灯,刚开灯,虚掩的木门就被推开,尉迟衍对上林榛哭得通红的脸。
林榛,“……”
尉迟衍推开门,站在门口,灯光黯淡,比不上他那般星河灿烂。林榛“倏”地转过身去,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你怎么来这了?”
柔和的灯光里,带刺坚硬的女孩消瘦,倔强地背对着他,不让别人看到自己一丝懦弱。
林榛转身对着照片,一瞬间悄无声息。
尉迟衍关上门,走上前从后面一把抱住林榛。他的怀抱带着从外面卷进来的雨水味,手却是温暖有力的。他握住她冷得像冰的手。
“什么时候来的?”
“挺早的。”
尉迟衍伸手揩去她脸上挂着的眼泪,“你哭得太入神,我在外面二十分钟,你没注意到。”他低下头,看了一下她脸上的皮被纸巾擦得发红,伸手贴上去,“我就说呢,在外面就跟一个铁球一样,砸不开搬不动的,我就在想,你是不是金刚做的……”尉迟衍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他看了一眼香案上的两张照片,想起出发之前林天一叮嘱他的话。
林榛玩不起,因为她感情上匮乏得可怜。
尉迟衍其实是憋着一肚子火找来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至今为止没给他发一条消息。他心里焦躁得像被一万只蚂蚁爬过,而那个女人,不知道去了哪里逍遥。中午,尉迟衍去姐姐姐夫家蹭了一顿饭,顺便套一下林天一的话,问林榛的行踪。
林天一突然有些惶恐,“好好的问她做什么?林榛还说想泡你,你也看上她了?哦呦,算姐夫求你一次,别祸害我们家小榛了。”
尉迟衍大口地咽着饭,他好几天没正常吃饭,平时都是靠外卖应付,乍一吃到热腾腾的饭菜,简直热泪盈眶,“什么她泡我,别把我想得那么弱好么?”
“也对,你是那种不是你类型你决不啃的人,林榛再怎么使花招也吸引不了你。”林天一给何鑫盛了一碗汤,自己也喝了一口。
尉迟衍接下来一句话,让林天一把嘴里的汤全喷了出来,“并不是,我追的她,我们俩在一起两个月了。”
林天一只觉得天打五雷轰。
尉迟衍出发去找林榛的时候,林天一叮咛又叮咛,嘱咐又嘱咐,“小榛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心里也有脆弱的地方,她是个好姑娘,我求求你对她好点吧,别跟祸害上一个那样祸害她了好么?”
尉迟衍系好安全带,朝他龇了一口白牙,“废话。”
林天一气得发抖。
尉迟衍气呼呼地去找死女人算账,七拐八拐地终于找到地方,停下车,发现屋子灯都没开。他下车,听到里面有哭声,门虚掩着,林榛的抽泣声从里面传过来。
他气鼓鼓地找来,却在这一刻愣神,站在门口没进去。
林榛哭了二十分钟,但显然不止二十分钟,哭着哭着她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外婆,妈妈,我明年过年不一定会回来了。”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一停一落,“我知道我回来就会这样。”
“我想你们了……”
“我一个人过得好辛苦……”
“我真的好难受啊……”
尉迟衍一时间心情复杂到极致。
他一直在怪林榛,但是,他究竟有什么资格怪她?
从一开始,自己就不是在她男朋友的位置上,不过是交易般的PY关系,凭什么要林榛去付出真心?
是,她一无所有,哪里能给他多余的感情与爱憎?
她走得潇洒,不过是因为没牵挂。而试问自己,除了做个床伴,哪里又有什么让她牵挂的?
林榛的抽噎声渐渐止住,尉迟衍终于是伸手扣门,“林榛?”
寒风呼啸,寂寥无人。如果可以,让我做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