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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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黑暗密室里，姜初见能听到自己心脏要跳出来的“砰砰”声。
惊神与裂魂青红两道剑光交错，将偌大诡异的暗室照得通明，光影里，刚苏醒的木乃伊颤颤巍巍地爬起，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慢慢地爬走过来。
姜初见无声地躲在殷黎身后，大口气都不敢出。
最后，那人跪在两人身前。
姜初见愣了一下。
它身材纤瘦，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地塌下来，抬脸看着殷黎。
姜初见仔细观察着这具身壳。它很瘦，身量也不算大，跟自己有些类似，更像一个女人。
空气沉寂得可怕，她看着那人，慢慢地倒下去，绵软的身体已经撑不住她站起来，她废了极大的力气才能驱动着两只手合在一起，对着两个人，仿佛在祈求着什么。
最后，完成心愿一样，她完全倒下去，再没有生命特征。
殷黎抬手，将她放置原先的木架上。周围还有四个类似的架子，每个木架上面都躺着一个和她一样的人。只是其他的都已凉透，都是风干了的躯壳。
姜初见垂眸，木乃伊倒在她脚下，虚空里一片不属于她的记忆飘飘摇摇地如同老电影一样划过她脑海。
夜灯将街市装点得格外辉煌。
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子带着孩子去市集，她做了很多很多花灯，今晚要是全部能卖完，小宝的学堂费用就能凑齐了。
小男孩坐在她身侧，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就着夜市上的灯，安静地看着书。时不时有顾客过来逗他，他抬起眼，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男孩的五官挺深，同他母亲一样，有一种异域风情。
过会儿，有个人过来，在女子耳边匆匆说了几句什么，女子皱起眉头，蹲下身同小男孩道，“关关，娘亲有一点事要处理，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小男孩等了很久，夜市都要散去，也没见娘亲回来。天亮之际，忽然有个人将他拖走，再醒来，他看到此生以后夜夜噩梦的场景。
他的娘亲全身骨骼被折断，瘫躺在木架上，周围都是血，全是血，还有人不停地用铁锤，一点点地将她剩余完好的骨头敲碎。
但是她的身体以奇异的速度恢复，每恢复完好，就换来下一次更为沉重的敲击，血肉模糊一片，又重新愈合成完好无损的模样。
小男孩哭得撕心裂肺，却没有人理会他。
“江连天，你若是还想逃，我便让你亲眼看着你儿子死在你面前，你是想自己死，还是想让他陪你死！”
小男孩每哭一次，铁锤砸下的力度就越大。
“哐……”
“哐……”
“哐……”
“我答应你们不逃，求你们，你们，放了他，求你，求你们……”她的语气卑微，近乎于祈求。
无边黑暗里，小男孩被送走，女子蹲下来跟他告别，她揉着他柔软的头发，想象着长大后的他该是什么样子。
“关关，娘亲还有事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你去找你爹，好不好？”她的声音又软又细，很好听，依旧平静无波，像是没经历过那般惨烈的事一样。
“娘亲，你跟我一起去找爹，你跟我一起去找爹……”他哭喊着不撒手，他知道这次分别后意味着什么，他不能走，走了之后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这群人到底为什么，明明他跟娘生活得好好地，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害娘亲。
“娘亲不能跟你回去了。”女人抱了一下他，眼里没有害怕或是怯弱，那分明是尘埃落定后的冷寂与无望。仅仅在看着小男孩时，她才会有一丝像人的活气。
“你爹会护着你的，以后你勤加学习，跟你爹一样有出息。”她的目光穿过虚空里所有肮脏的秽物，落在时间尽头，那里站着一个人，长身孑立，他执书，朝着自己笑。
原本恐惧着这一切的发生，而当结局终于到来的时候，她却觉得，没那么可怕。
至少，她还有过一段平静无虞的时光。这对于她这种药人来说，有过这样一段常人的生活，便无愧于那千百年无边的疼痛与折磨。
男孩哭得没了力气，她用巫术催他入睡，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她笑了笑。这个孩子，以后一定像她一般好看，像他父亲一样聪慧。
只是，她看不到了。
暗室门落下，等待她的是无穷无尽的试验与折磨，巫术与巫法一遍又一遍撕碎她的身体，但是药人的独特体质，又让她在灰烬里重生，生而赴死，死而复生，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真正的死亡，是一种奢侈。
其他的药人是没有思想的，他们只会不停地痛哭，惨叫声将暗室充斥，绝望、无助、痛苦……这是药人生来就背负的债，受尽烈焰与毒物的千百遍侵扰，直至身体再不能恢复，这就是他们的生来的意义。
她的肉被划开，有人在她身体里强行灌入别人的力量，又将力量抽走，又有人在她身体里塞入另一个人的灵魂，那灵魂卑劣不堪，却嫌弃她是一个药人，不肯乖乖沉入，将她肺腑搅乱成一团后离开，留她苟延残喘。
她原本极为漂亮的身体在日复一日的折磨里渐渐变得伤痕斑驳，最后缠上一层纱布，纱布越来越厚，她恢复的能力越来越慢。
她知道，她已经慢慢失去药人的体质。
这样真好，失去了受伤恢复的能力，她便可以死了。
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
只可惜，她看不到关关长大的样子。暗室无天日，她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应该很长很长，长到足够让他长大。
好可惜啊，自己却要死了。
…………
姜初见站在黑暗里，手因为握着惊神而微微颤抖。
药人是巫人里等级最低的人，或许说在巫人眼里，药人算不得人。
他们有极强的恢复能力，哪怕碎成肉渣，都能在两炷香时间内恢复过来。而恢复能力极强的他们体内经脉与常人有异，不可结丹不可修体，只能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这种体制，给巫人施展巫术提供了完好的试验品。
三十年前，巫人被缴光，那女子以为自己作为药人的结局结束，没曾想到巫人卷土重来，重新找上门，并以她的孩子作为要挟。
她忍受了将近二十年折磨，最终留了一口气，并等来了他们。
她祈求他们，带着她的心愿，去帮她看一下那数年未见的孩子，他是否成人了，是否聪明伶俐，是否成家立业，是否光彩熠熠……
姜初见沉声半晌，嗓子因为巨大的悲伤，微微有些哑。
暗室里残留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她道，“你会看到那孩子的。”
裂魂悬于半空，青光闪烁，如同雷电一般落下女子缠满纱布的躯壳上，顿时燃起一层青火。万鬼恸哭，在这偌大的空荡的暗室里，交奏出更为悲伤的基调。
姜初见从芥子空间找出一个小小的袋子，将女子的骨灰放进去。殷黎收回剑，站在一侧看她。
她小心翼翼，目光接近于虔诚。
世人都为药人不齿，筋骨卑劣，出身低贱，唯恐避之不及。所以江连天才带着年幼的孩子独自居住，怕连累她那身居高位的丈夫。
他出声问道，“你不嫌她卑下？”
姜初见把袋子口收紧，放入空间里，道，“当然不啊，她善良勇敢，独自背负那么多，比谁都高贵。”说完她喃喃自语，“卑下的是那些本就应该灭绝的巫人，明明三十年前，万剑宗就对外称巫人已绝，为什么还有漏网之鱼？”
难不成万剑宗里有内鬼，在此事上做了手脚？
青虹光熹微，打在她脸上，认真而严肃，姽婳绝美。
殷黎看着她，微微发愣。在姜初见看不见的光影里，微微弯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姜初见忽然出声，“先生，刚刚她的记忆里有人叫她江连天？”
“我记得二十年前美人榜上，第三名是原素，第二名就是江连天。”她抬起头，剑光在她眼里反射出明亮的光，“没曾想到她过得这般艰难。”
这样的女子，倾国倾城，若不是这身份，她也可以像重瑶那样光彩夺人。即使不能一辈子荣华高贵，也断不会凄惨到受尽一生折磨。
她孩子叫关关，关得住身体卑劣，却关不住一腔向往自由与平静的灵魂。
“我会帮她找到关关的。”她小声地以只能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道。
殷黎沉默一瞬，回道，“嗯。”
姜初见，“……”她抬眼看着殷黎，他神色平静，并没有什么情绪，从一开始道现在，他始终像一块冰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改变不了他八风不动的表情。
暗室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身后一侧的墙轰然倒塌，殷黎携着姜初见飞向另一侧，转过身来，看到瑶溪举剑将墙体破开。
巫殿完全沉入虚空，另一端连着坠渊谷。大殿的波动越来越平稳，虽然移动迅速，但到后面已感觉不出移动的波动。
瑶溪踩在碎石上，一片仙风道骨的模样。
暗室四周的墙轰然倒塌，姜初见对面，就是先前她在塔河镜内看到于沈出现的那扇门，门内中央，悬有一体巨大石棺，里面便是身为一方巫母的原素立身之地。
两人迅速冲入时隐时现的铜门内，紧接着瑶溪也跟着冲入，林童和殷晟接着跟来！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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