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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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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温渐低,晚风冷冽,姜初见关上窗,把被子铺开。
门被“咚咚”敲响,她停下手,问道,“谁呀?”
开了门,神色紧张的店小二看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店小二手里还捧着一个瓷盆兰花,花香浓郁,这种兰花她认识,以前一个合作的客户养过,翡翠兰,一盆几万几十万的都有。
她站在门口,问道,“……小二哥,这是有什么事吗?”
这位店小二从白天看到她神情就不对,端茶递水的时候,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瞟。
“姑娘,如果您没有什么事非要留在这里,我劝您,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店小二四下环顾,深夜里灯笼照不见的地方黑暗一片,像是有洪水猛兽潜伏在里面一样。
“?”
姜初见摇摇头,回答道,“我在这里不会久待,明天一早就会离开。”
深更半夜,直接走也不现实。店小二也深知这一点,他害怕地扫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姑娘,明天天一亮,你能走多快走多快,今天晚上,你把这盆花放在床头,记住,一定要放在床头!”
“……”姜初见莫名其妙,但是看店小二慌张的神情,也不像是在开玩笑,问道,“为什么?”
“姑娘,你就别问了,明天一早走就对了!”他说完,将那盆名贵的兰花往姜初见手里一塞,也没有多余的话,像见了鬼一样地跑了。
“?”
姜初见捧着那一盆兰花回了房。店小二的行为举止很诡异,她也不敢接了来历不明的东西直接放在床头——可是她左看右看,这也只是一盆普通的翡翠兰。
只有一点很奇怪,这明明是夏天,这盆翡翠兰还怒放着,散出清幽的香味。
疏忽的灯影里,翠色的花瓣交织在一起,如同相互缠绵的人,难分难舍地度着别离前的最后一刻。
姜初见拍拍脑袋,心想,‘……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比喻?’
她找不出问题,将花搁在一边。拿出那只执掌学子生死大权的竹刻花鸟纹毛笔,将白日里其他学子的行为表现记下。
这支笔是殷黎给她的,用这支笔记录《记行册》,可以随时随地她所写内容原封不动地复制到殷黎手里的《记行册》,等于是一笔同写两册。
另一侧,殷黎喝完药,巴掌大的瓷碗里残留着药汁的渣,漆黑一团。他捏了一块糖糕放入嘴里,拿起记录完的《记行册》,翻了几页。
“……”
姜初见刚搁下笔,听到萱草刻纹镯子里传来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地问她“……写完了?”
“啊,写完了。”
他想了一下,淡淡地,“……那你有什么感想吗?”
这么多年,记行册这么厚,这是第一次一开场就记了七笔过失。
此时的姜初见正躺在床上,看不见殷黎向来八风不动的脸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怀疑,她摇摇头,一副坦荡的模样,“没有啊,我觉得挺好啊。”
殷黎合上册子,捏了一下鼻梁。好,挺好。
这边的姜初见结束工作后继续研究那一盆翡翠兰,左右看不出兰花的问题,她便问殷黎,“先生,我这里有一盆兰花,你帮我看看这花是不是不对劲?”
说完她摆弄着镯子,食指指尖在萱草上滑了三下,将复古雕花镯对着花三秒。“擦咔”一声,殷黎桌前浮出一张悬空的兰花照片。
四季居的灯影来回晃,翡翠色的花瓣遇到灯芯的温度,忍不住高温似的,微微蜷缩。
过了沉默的三秒钟,姜初见听到镯子里传来一个声音,语气尚待考究,“一盆普通的兰花而已,没什么不对劲。”
客栈的灯摇摇晃晃,黑暗处有无数的看不清的影子交织错落,结成一片枝丫般相互缠绕的形状。
姜初见听到这话放心了,但她还是不太习惯这种香味,将兰花放在离床头不远的小桌上,熄了灯睡觉。
屋内暗着,房间外的廊里挂个几个灯笼,偶尔有一两只飞虫撞在灯笼纸壁上,在诡异的氛围里留下一点几乎听不见的回响。
“素素,我不会放弃的,你等我,一定等我……”
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一股浓郁的腥味充斥着鼻腔,姜初见听到自己答道,“……你不要丢下我,我等你回来……”
虚空黑暗中,她听见了自己的哭声,那确实是属于自己的声音,绝望而无助。她想说什么,每分每秒,全身的血肉就像被撕碎一样,骨骼“嘎吱”地响,像被刀将肉和骨头一点点剁碎,血肉模糊。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沈哥会来救我的,他会来救我的。
……她一直等,刀削一样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她知道自己中了很严重的毒,无时无刻不体会着撕心裂肺的痛。疼啊,好疼,比死了还疼。她想,没关系,沈哥会带着解药回来救她的——一年两年,在暗室里不知道被关了多少年,直到疼痛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她习惯了这种骨头与肉撕开又融合的感觉。
有一天,她觉得疼痛不再是疼痛,渐渐地,她可以扶着墙走了,摸索着打开门——
门外连着另一个暗室。幽微的烛火不停地跳动,她躺在棺材里,四周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渣,血肉模糊不成样子。她看见“她”,询问式地,“沈哥,你来救我了吗?你带回了解药吗?你救我……”
她发现,躺着的那个人,也长了一张和她一样的脸。
她发了疯地狂奔,每走一步,身上的肉就脱落一块,但是很快会有新的肉长出来——全是暗室,里面全是人,她们都在等沈哥带回解药
可是——我是谁,沈哥叫我素素,我是素素?不,不对,我不叫素素……
我是谁?我叫什么?我手上有一个铜镯子,啊,这个镯子是长岭的,我想起来了,我不叫原素,我叫什么……对了,我来自长岭,我叫姜遇雪,我不是素素!……
我不是素素,她们也不是素素,都不是素素!我想起来什么,发了疯一样一间暗室一间暗室地开门,我告诉她们,不是素素,不是素素,都不是素素,都不是素素啊……
暗室的门响了一声——“吱”,沈哥,站在她面前。
——好像好多年了,她终于又见到他了,但是他没有拿解药。幽暗阴森的灯光里,他手里有一把斧头,晃动的烛火里他朝她笑,俊脸狰狞恐怖。他举起斧头,对着她的头劈下——
“雾草!”姜初见猛地惊醒,心跳得快要蹦出去。她摸摸脸,头上全是汗,中衣全部濡湿,被子都潮了。
意识到这是梦时,她靠在床头慢慢地缓下来,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都能体会到血肉碎裂的疼。
上辈子姜初见天不怕地不怕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样子,唯独怕鬼,尤其是现在到了这异世,很多东西解释不清,鬼神又真实存在,她就更怕了。
屋内漆黑一片,廊间的灯笼来来回回晃,姜初见被灯影晃得难受,她眯了眯眼,只见一个瘦长的人影直直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它的身子僵硬着,微微往房间倾斜,这个姿势极像是趴在门缝往里面望。
“雾草尼玛!”姜初见被吓得飚起了脏话,一个打挺从床上蹦下来,点上灯。黑影像蛇一样顺着墙滑下去,瞬间没了踪影。
房间外突然喧闹起来,灯笼的光来回晃着,人声鼎沸,无尽黑暗里回荡着白月仙崩溃的声音,但是她忍耐性很好,声音还是压抑的。
“就是因为姜初见,要不是她滥用职权徇私舞弊,阿雪不会想不开的,都是因为她!”
韩世琛带着一群人来到姜初见门口,“砰砰砰”地敲门,“姜初见,你给我出来!”
姜初见惊魂未定,经历刚才的梦,被这么一闹,又生出一丝惊悚感。
她身体僵硬,没动,下一秒,韩世琛一脚踹开房门,木屑四处乱飞。
“姜初见,你给我们个解释!”
姜初见看着韩世琛像个咆哮哥一样朝着自己吼,声音尖叫鸡一样,刺得她耳朵疼。
“解释什么?!”她越发莫名其妙。
白月仙捂着脸哭,一抽一搭,“阿雪失踪了。”她越想越气,“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羞辱她将她逐出学堂,她不会失踪的!都怪你!”
听完话,姜初见第一个反应就是白月仙又开始栽赃嫁祸给自己了,但是她很快想到那个梦和刚才门口趴着的黑影,觉得这件事可能真不是白月仙准备的。
“人失踪了你不去找,你们来控诉我是什么意思?!”姜初见要气笑了,果真是古早虐恋小说。除了谈情说爱,里面人物的业务能力是出了名的低,出事了第一个反应不是尽力找出解决办法,而是来找人算账?
也得亏这男主有男主光环,不然就凭他这一副脑子,能干得过那么多反派妖孽?
“算账?我看是要找你算账,仙儿都跟我说了,这里只有你跟徐如雪之间有嫌隙,不是你是谁?”
姜初见没理会咄咄逼人的男女主,她回想起那个逼真的梦境和门口藏匿的黑影,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立刻伸手掏出记行册翻了两张,道,“陆修,沉烈,你们俩的脚程最快,椒兰镇有东西两个出口,徐如雪如果是自己走的,绝对会过这两个地方,你们俩各守一门。”
“秦师兄,你修为最高,你负责带着玄天剑宗剩余的弟子在客栈周围三里以内的地方巡逻,如果徐如雪是被人劫持走的你务必拦住。”
“吴峰,林阑珊,你们带着剩余的弟子在椒兰镇其他搜寻,一有可疑人物立刻拦住,一个也不要放过!”
“……”
上半辈子生意场上滚过来的,杀伐决断,现代社会商战不比这修仙世界容易,每分每秒都是机会,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宗旨刻在她魂魄里,遇到事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怎么解决,而不是腻腻摸摸地质问这个质问那个。
空气也安静下来,所有人得令,无形中姜初见成了此次处理意外的主心骨,眉目间都是见过刀与血的冷静。
韩世琛也冷静下来,他看着姜初见,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姜初见背对着窗,抱着胳膊沉思一阵,问道,“白月仙,你跟徐如雪同住一间房,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白月仙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是个人看着都在心里生出一丝柔软。她抽噎着,“我,我夜间听到一阵声音,迷迷糊糊地看见阿雪往外走,但是后面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也没在意……”
这时韩世琛听出了不对劲,“没有声音,那就是说她没有开门也没有开窗?那么她是怎么出去的?”
一片诡异的气氛笼罩在姜初见心头,徐如雪没有出门就消失,那么结果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她们的房间里有不知名的东西,从房间内部将她带走,另一个就是白月仙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