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97、都是旧事

　　唐糖终于见到了当年的“渣男”。
　　她不知穿过了几次记忆碎片，终于在这一块碎片里，看见了楚北云。
　　老实说，楚北云长得不错，比起这一世白九微的冷淡疏离，上一世显然更有烟火气，甚至有些不谙世事的憨直。
　　“原来长这样啊……”
　　她暗自感慨，却依旧没法控制自己，就只能由着躯体动作。
　　这次似乎是她上辈子和楚北云的初见，于是便看戏似的，瞧着她自己三两下吓跑了人，而楚北云还与她掰扯“是否伤害凡人”的问题。
　　“我叫桑，你叫什么？”
　　她的身体笑吟吟地问他。
　　“……楚北云。”
　　当他报出了名字，身体的主动权忽然回来了，唐糖都愣了愣，好半刻才反应过来。
　　能控制身体，这是记忆幻境已经结束的征兆，可眼前的景象并没有破碎消散，楚北云还站在她对面。
　　“嗯？这次居然没碎……”
　　唐糖有些疑惑，看向对面的楚北云，“你居然没消失。”
　　除了“徐老头”那一次是徐猛变的，之后她遇到的幻境，那些人都不过是虚幻的影子，过完既定剧情，都会随着幻境的消失变成碎片。
　　而不会消失的，皮囊之下都有个真人，比如她。
　　“你也是真人吧？”
　　她看着他，还带着兴致，“你是谁？”
　　这个顶着楚北云样貌的人，也在回看着她，一双眼里透着她熟悉的冰冷。
　　唐糖于是灵光一闪，一下子反应过来，“白九微？”
　　“楚北云”顿了顿，淡淡道，“你该叫我师傅。”
　　唐糖：“……”
　　真的是他。
　　小白冷笑一声，“有什么可奇怪的，他是楚北云的转世，变成楚北云不是理所应当？”
　　已经能控制躯体的白九微习惯性皱眉，慢慢走过来，视线在她面上停留许久，才道，“我方才还在想你在哪里，正好遇上了，也省得我去找。”
　　他淡淡说着，用的是自己常用的冷淡表情，不过配上楚北云这张脸，倒显得不那么冷沉了。
　　“这里应该是楚北云的残魄塑造的幻境，我们要出去，只能去找这座青玉台的灵力汇聚点，破坏了汇聚点，就能打破幻境。”
　　他稍稍解释着，又看向她，“你与我一同去找。”
　　“……哦。”
　　他目光短暂移走，又移了回来。
　　唐糖自然觉察到他的视线，皱起了眉毛，“师傅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
　　白九微倏忽收回目光，才道，“你进了此处，一直是这般模样吗？有遇到其他人吗？”
　　桑这个名字，他不陌生，这是那位“魔主”的名字。
　　她居然化身成了魔主？
　　到自己的转世身份，他微微有些失神。
　　楚北云和魔主桑的那些纠缠，他是知道的。
　　唐糖老实道：“我之前已经进了几个幻境，遇到徐猛了。”
　　听到她的回答，白九微才回了神思，“看来还有其他人散落在幻境里……徐猛、他见着你，有什么说法吗？”
　　唐糖当然是装作自己不知道的样子，“他就是突然叫我宗主，稀奇古怪的……我这具身体，是镇魂宗的宗主？”
　　“……是万年前的魔主。”他淡淡回答。
　　她及时做出惊诧的表情，眼睛都瞪大了一些，音调变高，“我居然变成了魔主？！”
　　小白有些忍不住了，“你演得太浮夸了！”
　　咳咳。
　　她马上收敛了些表情。
　　然后又看向白九微，眼光闪烁，“看来这幻境变身还蛮有意思的，我看师傅也变成剑宗老祖了……”
　　“别说，老祖宗长得挺好看的……”
　　“嗯，当然，我觉得师傅更好看一点……”
　　她胡乱掰扯着，只想让他忽视魔主和她的关系，那些过去的恩恩怨怨，还是不了解得好。
　　“我比楚北云好看？”
　　白九微这句问话让她一愣，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她举着拇指，“那是，师傅比老祖宗好看多了！”
　　“嗯。”
　　他心情似乎不错，配着楚北云的脸，唇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好了，此地幻境不稳，我们该走了。”
　　随着他这声话音刚落，果真见着眼前的山野开始骤然褪色，像是黑白色的照片，然后眼前景象一寸一寸如蛛网般碎裂，尘灰般飘扬起来。
　　幻境破碎，背后露出来的依旧是漆黑的底色，无数彩色的记忆碎片静静悬浮。
　　“走吧。”
　　“哎，”她应了一声赶紧跟上，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去问，“师傅你之前变成老祖宗，看见什么了？”
　　她想打听些楚北云的信息，说不得能找到传承。
　　“再遇到你之前，就是被人送行罢了。”白九微淡淡说道。
　　“谁送行啊？”
　　“楚北云的师傅，还有玄淮。”
　　“居然是宗主？宗主他活了这么久？”
　　“化神修士，可活一万五千载。”
　　唐糖砸吧了一下嘴，修仙就是厉害，她现在也是化神期，也就是说她如果不死，可以活一万多年？
　　“嗯……师傅你有见到什么宝贝吗？”她把话题拉回来，继续打探。
　　“没有。”
　　他回答得很简洁，其实白九微并不喜欢多说话，但面对她孜孜不倦地问话，也不觉得烦。
　　听到白九微这么回答，她松了口气，所以他没拿楚北云的传承。
　　而后继续追问，“那师傅你看到青青了吗？”
　　一听“青青”，白九微脚步都微微一顿，好心情突然变差，“他资质极好、修为不差，不需要你时刻关心。”
　　她这次是真的觉察到白九微的一丝不耐。
　　他讨厌张青，为什么？
　　于是小心地问了一句，“……师傅似乎不喜欢青青？”
　　白九微停步，回头看她，冷然反问，“所以你喜欢张青？”
　　唐糖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啊？”
　　“你喜欢张青？”他仍旧是问。
　　她垂下眼睫，“他是我弟子嘛，我当然喜欢……就像你是我师傅，我也喜欢啊！”
　　白九微：“……”
　　他没说什么，又继续往前走去。
　　唐糖也没再开口，只乖乖跟着他。
　　白九微其实心头烦躁，他知道唐糖的习惯，每次说假话，都会垂下眼睫、不敢直视别人，所以她刚才那句话是假的。
　　前半句是假的，还是后半句？
　　想到这里，便又生出更多烦躁来。
　　不！
　　他忽然觉察到什么，一下子叫停了心里杂乱的思绪。
　　不该动心，不该去想她。
　　只有小欢，对，只有小欢。
　　想到任欢的模样，他慢慢静下心来。
　　沉默里两人踏入黑暗，他们背后的幻境此时已经湮灭无踪，只留下一点点亮闪的微光浮游飘动，更远一些的，依旧是那些色彩绚烂的幻境碎片静静悬浮。
　　他挑了处最亮的光彩，“那块幻境颜色极亮，或许是灵力汇聚点，我们去那处。”
　　“好。”
　　唐糖自然没什么异议，跟着他往里去。
　　她思路变得很快，这次主要是帮着张青抢楚北云的传承，既然找不到男主，那就盯着白九微，只要他拿不到传承，也是成功。
　　于是便踏入幻境，可甫一进入，她便失去了身体的控制。
　　耳边是骤然响起的鼎沸喧闹声，她一下子发现自己站在人海里，视线中都是密集的人群，摩肩接踵的，更远一些，是浓黑夜色里点亮的灯火，一串连着一串，串成了一片灯海。
　　“好多人！”
　　她的身体忍不住赞叹一句，想顺着人群往里走，又想起什么，抓住了身边人的胳膊，“走啊，我们去看花灯！”
　　被她抓住胳膊的人，是楚北云，他似乎僵了僵身子，却又舍不得挣脱，就由她拉着往前。
　　“龙灯来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欢呼，紧接着便是人流涌动，一下子拥挤着、喧嚷着，四面都有力道，推搡的、前冲的、后退的……瞬时冲开了他们。
　　“桑！”
　　他胳膊一空，伸手往前一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哎，机灵着点，小心走丢了！”
　　穿着红裙的姑娘从人群里钻过来，她是逆流回来的，瞧着他有些嫌弃，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哎哎哎，龙灯动了！”她微微踮着脚，指着不远处的花灯，目光熠熠，“你快看！”
　　那是用竹枝和柳条编制的花龙纸灯，里头是点亮的油烛，不少人藏在里头举着竹竿，长长的龙灯就像是活了过来似的摇头摆尾，引发人群的叫好。
　　他的心思却不在龙灯上，而是挣扎半刻，伸着指尖，想去牵她的手。
　　可还未动作，便被她抢先了，她自然而然地牵住了他的手，毫不在意，“走，去那边，好像还有好看的……”
　　于是便红着耳尖，乖乖地跟着她。
　　“哇，兔子灯……”
　　“这个是莲花吗？”
　　“咦，猜灯谜！”
　　她拉着楚北云在人群里穿梭，速度快得像一条游鱼，最后停在一个小小的摊位前，架子上挂满了藤编的面具。
　　“两位要买面具吗？”小贩笑眯眯地招呼起来，“我这可都是好货！”
　　她挑挑拣拣，很有兴致，“我瞧瞧……”
　　“这面具都是浸了香油的紫藤编的，你闻闻，可香了呢！戴上还能驱虫蝇……”
　　小贩热络地推销，似乎把他们认作了新婚的夫妻，看向楚北云，“这位公子，给你娘子买一个呗？或者给你家里的娃娃买个当玩具？”
　　楚北云一愣，耳尖还带着灼热的温度，然后摇了头，“我不是……”
　　她已经拿了一个鬼脸的面具戴在脸上，转头问他：“这个好看吗？”
　　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没什么好看的，可透过孔洞的那双眼睛很好看。
　　他抿了抿唇，“……好看。”
　　“那就买这个，老板，多少银子？”
　　她要去掏钱，楚北云已经递出去了，“我买。”
　　“哎，你有钱啊？你不是穷得很？”
　　“我有。”他耳尖的温度还没退下去，语气却坚定得很。
　　“诚惠，五枚钱！”
　　小贩笑呵呵的，可楚北云掏了半天，只掏出两枚铜板，于是动作就僵住。
　　噗嗤一声，是她忍不住笑，最后自然还是她自己付了钱。
　　将鬼面戴在脸上，又拉了他一把，“走了！烟花要放了，我们去屋顶看！”
　　于是就上了屋顶，这是个绝佳的观赏地点，视野广阔、天穹低垂，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抓到天上的星子。
　　挑了正中央的屋脊坐下，就等着底下放花火。
　　楚北云没什么话，就乖乖坐着，似乎还在为刚才没掏出钱来而不满，脸色沉沉。
　　“喂，你这一张脸拉得这么长干什么？”
　　“是觉得刚才没付钱，不开心？”她一下子猜中了，偏头去看他，“多大点事啊，反正你穷我是知道的。”
　　楚北云：“……”
　　“对了，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当我道侣吗？”
　　她这一句话和上一句话，并没有任何关系，说得突如其来，并且说得很轻松、很随便，似乎只是询问今天天气如何。
　　而楚北云有些愣住，半是惊诧半是迷惘地瞪着她。
　　“我觉得你长得好看，人也不错，就是有点死板……不过逗起来也好玩……嗯，修仙者是叫道侣吧？就是男女朋友的意思……”
　　“别瞪着我啊，我问你话呢，当不当？”
　　“要不要当我道侣啊？”
　　楚北云两只耳朵已然通红，这颜色还爬上了脸颊，整张脸都是红了起来。
　　而借着楚北云眼睛看出去的白九微，只看到明灭光影下的姑娘，轻灵得好似月光。
　　他心里的烦躁忽而又爬了出来。
　　砰的一声，一朵烟花照亮夜空。
　　“哇，放烟花啦！”
　　底下的人群传来欢呼，震天巨响接连而起，不断有烟花冲天绽放。
　　“算了算了，不当拉倒。”
　　没等到他回话，她嘟囔着已经转头去看烟花了。
　　楚北云一下子有些急了，伸手去拉她，“我没说不当！”
　　砰砰砰！
　　天幕上洒落的花火璀璨明亮，一蓬接着一蓬，声音巨大。
　　她疑惑地转过头来，没听清他刚才说的话。
　　咔！
　　就在这个时候，几乎是同一时间，唐糖和白九微恢复了身体的控制。
　　于是便有些尴尬。
　　唐糖一下子从他手中抽出手，干笑了一声，“哈哈，没想到老祖宗和魔主有这么一段啊……”
　　“楚北云刚才在说，‘我没说不当’。”白九微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答应了。”
　　唐糖怔了怔，最后只能说，“……哦。”
　　两人忽然都沉默起来。
　　此时幻境还未碎裂，还维持着盛放花火的样子，穹顶的花火正盛，五彩的颜色明明暗暗，光影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