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68、我后悔了

　　大雨如雾，无光的天地里，只有雷霆带来些许光明。
　　唐糖顷刻间冲向徐猛。
　　一刹那间，竟也是缩地成寸，距离他不到十数丈。
　　遥遥看去，狂飙奔进的她，就如一道撕裂雨幕的掣电。
　　紧跟在她身后，是无数璀璨的雷电，仿佛她就是光明降世，能撕开冰冷黑暗。
　　“为何不选自己？”
　　“你为何不选自己！”
　　徐猛对于带着劫雷杀来的唐糖并不在意，唯一在意的，只是她的“选择”。
　　他很不高兴、很不满意，原本一直维持的温文悠然已经撕得粉碎。
　　“这世上，谁都是自私的！”
　　“为了利益相杀、背叛，是亘古不变的人性！”
　　“没有人逃得掉！”
　　“没有人！”
　　唐糖的“选择”就像一柄利剑，忽然之间直插心脏，让他心口生疼、疼得眉目都狰狞起来。
　　“你在说谎对不对？”
　　他像是找到了理由，眉目舒展开了一丝，“你在说谎！”
　　“这世上之人，皆是自私者！”
　　唐糖可不管他突然抽什么疯，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双劫之下，轰得他不死也重伤！
　　徐猛要是安然无恙，死的会是张青、是缘空、是勒忽。
　　嗤——
　　狂奔之下，距离徐猛更近，她毫不犹豫、挥剑自伤。
　　清霜在她纤细的手臂上划出一大道血口，一泼热血飚出。
　　天地间的寒意便更是寒重，滂沱的大雨竟在她周身化作了飞雪。
　　瞬息之间、虚空中无数冰寒灵气朝着她汇聚而来，形成炽烈风暴，风暴里飞雪和雷电大作。
　　灵力越盛、天劫越强。
　　生怕压不住一个化神巅峰，她不惜引来更强的天劫。
　　“唐糖！”
　　“你这是在找死！”
　　“死于天劫，元灵不存……”
　　“我……你耗费这么多年……又有何用！”
　　小白嘶哑的怒喝几乎被雷声淹没，但她听到了，于是便絮絮，“别骂了，帮我避雷吧，虽然风险很大，但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
　　她轻松地笑了笑，因为失血过多，嘴唇发白，“何况，有你这个万能的系统，我怕什么。”
　　“你……”
　　对于这份信任，它不知该高兴还是如何。
　　那些压不住的话，似乎就要吐出。
　　可最后出口还是一句，“我不会让你死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它这一句，显然让唐糖得了更强的信心。
　　她加速，向着徐猛冲去，带着身后的漫天劫雷。
　　从上次炸掉刑堂大殿开始，借劫雷之威对付敌人，于她来说是一回生两回熟，熟练无比。
　　而徐猛站在原处，对于朝他冲来的唐糖，并没有躲避。
　　他还有几分狰狞的眼瞳里，映照出暴烈的雷光，口中仍是喃喃，“这世上之人，皆是自私者……”
　　“皆是自私者……”
　　“我的大计比她更重要……”
　　风雨扑面，他此刻似乎忘却阻隔，便由着漫天大雨湿透全身。
　　更有些细碎的冰雪沾上了发梢。
　　唐糖带着风雪和雷霆奔来，此刻距离他，已经不到十丈！
　　天顶之下，无数炽白的雷霆咆哮，将层层厚云压抑下的黑暗驱散，可这光明却是狂暴无情的。
　　眼里是光明，心里却是黑暗，徐猛仍在走神，“我的大计……更重要……”
　　轰——！
　　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大轰鸣声炸开。
　　无数更细碎的爆裂声炸开。
　　天地间骤白，又骤黑。
　　雷霆撕裂了风、也撕裂了雨，大雨停住、风也停住。
　　剧烈的雷霆轰鸣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悄无声息的。
　　直到十五息之后，沙沙的落雨声才让这死寂消去。
　　此刻倾倒的大雨被爆炸的余波冲散，已经小了很多，淅淅沥沥落地。
　　方圆百里，几成焦土。
　　山野草木、无数生灵，在劫雷之下，都化作了灰烬。
　　唯二留存的，只是在虚空中的两人。
　　徐猛不复轻松悠然，唐糖更是。
　　“缘空……果然没打诳语。”
　　她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一身青衣早就被血色浸透，嘀嗒下落的，都是殷红。
　　那张爬满金色文字的黄纸，已然在唐糖衣袖里化为灰烬。
　　缘空给的佛谶，的确能挡化神一击。
　　可惜那无数血色劫雷炸开的威能，只是化神一击，伤得了他，却杀不死他。
　　徐猛胸口染上大片血红，痛觉让他慢慢收回了神思，眼中的狰狞已经抚平。
　　“生死选择”的游戏，他得到了安抚自己的答案。
　　动摇的心思稳定了下来。
　　“赤糖仙子……真是好手段。”
　　他看着自己胸口翻卷的血口，“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如此伤我了。”
　　唐糖的灵力早已竭尽，几乎有些站立不稳，“别急，还有呢。”
　　“嗯？”
　　相比之下，他只是受伤，而唐糖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还有什么？”
　　唐糖勾起苍白的唇，笑道：“还有化神期的劫雷。”
　　方才那一波躁狂的血雷，只是被她引来的无数洞玄劫雷罢了。
　　还有一波化神劫雷迫在眼前。
　　化神期的玄雷！
　　徐猛眼瞳一缩，看见了层云之下，色如深渊的狂雷正在穹顶酝酿。
　　小白嘶哑怒吼，“唐糖，躲开！”
　　漆黑的狂雷倒落滚下。
　　小白嗓子都叫哑了，“唐糖！”
　　徐猛转身便退。
　　唐糖仰头，瞧着那道玄雷直击而来，吐了口气，“我跑不掉的……徐猛也跑不掉。”
　　“这下，能重伤他了……”
　　咔嚓！
　　漆黑劫雷裹挟天地威能落下。
　　极强、极烈。
　　天地万物，在玄雷绝大的威能之下，几乎都触之即溃。
　　虚空里那个纤瘦的人小得就像一颗尘埃。
　　万钧雷电，足矣撕碎她。
　　“糖儿！”
　　那一声睚眦欲裂的怒吼近在耳边。
　　唐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怎么听到白九微的声音了？
　　而这疑惑维持了片刻，便消失了。
　　她所有的思绪只停在这一瞬。
　　轰——！
　　玄雷降落。
　　玄雷炸开。
　　玄雷湮灭。
　　不过短短一瞬。
　　徐猛也玄雷被击中，雷电从后背击穿、打透前胸，更是碎裂几根肋骨，再将他高高抛起，狠狠甩下。
　　他几乎是扑倒在地，过了几息才站起，呼吸之间吐出血沫。
　　“咳咳……”咳出的血水坠落在地，徐猛体内涌出的灵力开始愈合伤口，“真的重伤了我……厉害。”
　　他有些感慨，又有些可惜，抬头去看唐糖那边，虚空里并无她的踪迹。
　　视线向下，大地之上，更是泥土翻飞、乱石满地，几乎有一个山头被移平了。
　　化神期的玄雷之威，移山灭地。
　　“一路从大乘期晋升到化神期……毫无修炼阻塞……”
　　“如此天之躯……死了，真是可惜……”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卡在了口中。
　　徐猛看到了，远处，有人抱着纤瘦的姑娘现了身。
　　那人一身白衣，被怀里的人浸透了半身鲜红，一步一步从夜色里走出。
　　“白九微！”
　　白九微自然看见了他，却只给徐猛留了冰冷至极的一眼，转身便飞驰消失。
　　徐猛站在原地，半刻后才笑了起来，“这次……倒是我败了半分……”
　　“复活魔主的消息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行动需要更加隐蔽了……”
　　“肉胎吸足了生气，骨玉也到手……”
　　“只差残魂了。”
　　他仰头看着天穹，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未停歇，层层的乌云在劫雷结束后，散了大半，东边已经泛出鱼肚白。
　　黑夜就要消失，天要亮了。
　　他小心翼翼地捉出储物戒里的小兔子，瞧着它周身无恙才松了口气，慢慢摸着它的脑袋，“这世上之人，或许不都是自私者……”
　　“比如那个赤糖就不是……但我是。”
　　“所以当初我杀了你。”
　　“这么想来……既然已做出了选择，就不该后悔。”
　　他眼里慢慢露出一丝凶狠，手指收拢，掐住兔子的咽喉。
　　那兔子乱蹬着腿，在挣扎，通红的眼睛里似乎泛着泪水。
　　只要他一用力，就能彻底杀了它，断却一切胡思乱想。
　　可最后，徐猛终究是松手了。
　　他心口闷窒，忽然吐出一口鲜红，“可我……还是后悔了。”
　　“小薇，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