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系统有问题》十方陆离

131、殃及池鱼

　　剑宗。
　　此时已是深冬，落下的细雨，还未触及大地，就成了一片一片的冰雪，天地冷肃。
　　厚重的铅云笼罩在天穹之下，流淌出昏暗的天光。
　　玄淮在雨幕里缓缓行来，最后停步在密谷之前。
　　“墨师姐，九微在里面吗？”
　　他轻声询问，谷口的一侧，那道沉寂的石像忽然动了起来。
　　玄墨睁开双眼，周身的苔藓和泥土随着动作，簌簌落下，“……他在里面。”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开口，“你去劝劝他吧。”
　　“劝不动。”
　　玄淮摇了头，最后又忍不住带了些嘲弄，“他这也是自作自受。”
　　“我一直以为，他和小糖是因为前世的因果，才会有今生的师徒缘分，总想着他们今生该会圆满，却没想到……”
　　“居然还有任欢这一出。”
　　他的确不知道，只知道白九微当年下山十数载，最后带回来了个小姑娘。
　　正是唐糖。
　　却没想到，在此之前，是因为任欢之死，才让白九微四处寻找，最后寻到了拥有天容之躯的唐糖。
　　白九微当年带她上山，其实另有居心。
　　“天容之躯、食灵蛊……这一百多年来他不后悔，直到小糖出事了才后悔……”
　　“委实太晚！”
　　玄淮知道这一切后，其实是不满的，甚至带了一些怨气，不说上一世的纠葛，楚北云是如何欠了桑，便说此生，小糖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么鲜活明艳……却只是他拿来复活他人的工具。
　　其实白九微这番行为，比起楚北云，有过之而不及。
　　“她的尸身我查看过，不止有食灵蛊的痕迹，还有一股血气。”玄墨忽然说道。
　　玄淮皱着眉，“此事我也调查过，可惜没有结果。”
　　“承剑派被灭之前，也讯问了苏千乘和皇图，可他们至死都不承认与之有关……”
　　“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怕探寻不出来了。”
　　玄墨叹了口气，轻声道，“这些暂且不论，九微这里，你还是去劝一劝吧。”
　　“太过偏执、会生心魔。”
　　心魔。
　　就如同当年的玄天一般。
　　玄淮最终也叹了口气，往密谷中走去。
　　此时的密谷之中，是昏沉沉的暗色。
　　天光透不下来，只有一点点穿过树荫缝隙，落下细碎清亮的颜色，在那具晶莹剔透的冰棺上微微闪烁。
　　冰棺之中的女子，红裙、雪肤、乌发，若不是沾染在她眼角眉梢的白霜，看着她恬静的模样，只会以为她是睡着了。
　　“糖儿，再等等。”
　　声音低哑，一身白衣的男人半跪在冰棺之前，从他的衣角到前襟，星星点点染了大半殷红，那是大片的血水。
　　“是不是有些冷？”
　　他一点一点擦净了手上血渍，才敢伸进棺中去擦她面上沾染的白霜，触感冰凉，好似山巅的冰雪。
　　“你再等等，就不用睡在这冰冷的地方。”
　　“我已经找到一个法子。”
　　“只是还差些东西……”
　　“你还需再等一会儿，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醒来了。”
　　“九微，该醒来的人，是你！”
　　忽然响起一声低喝。
　　是玄淮，他从谷外缓缓走来，还带着凄冷的水汽。
　　他看着跪坐在冰棺前的白九微，目光十分复杂。
　　当年那场大雨，已然过去五十六年，于修士而言，五十六年不过弹指一瞬，可这弹指一瞬，却发生太多。
　　小糖身死、张青出走、西域一统、东域整合……而白九微日复一日地在追寻复活之法。
　　玄淮此时已经走到他身前，看着他浑身的血渍，皱眉道，“你又去哪里了？”
　　“北地。”
　　白九微起身，冰冷的表情难得显出几分波动，“我拿到了雪魔的心脏。”
　　“玄淮，我找到一个法子，或许可以招来魂魄，复活糖儿……”
　　玄淮却突然打断他，“若是招不来呢？”
　　白九微表情一滞，随后否定，“不，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已经过去五十六年了，小糖的魂魄或许早已转世去了，你能复活什么？”
　　玄淮看着他有些失魂的模样，又有不忍，拿出了储物戒里的螺纹铜镜，“所以你辛辛苦苦复活，还不如去找小糖的转世。”
　　“你看这个法器，叫做轮回镜，它可以映照出人的上一世……”
　　就在此时，轰的一下，大地忽然震动起来。
　　整个密谷都嗡嗡抖动，一时之间草木簌簌、山石滚落，更是尘土四起。
　　白九微一下子撑开屏障，优先护住了那一具冰棺。
　　“怎么回事？”
　　玄淮一惊，自从整合东域之后，剑宗再无大事……不，除了西域！
　　“玄淮！”
　　一直枯坐的玄墨此时匆匆进来，急声道，“魔尊来了！”
　　魔尊？
　　张青！
　　不同于剑宗整合东域的难度，西域诸地、混乱已久，要一统、要合并，难度之大如上青天。
　　可在这短短五十六年间，他横压一切，以魔尊之名一统西域。
　　什么是妖孽，这就是妖孽！
　　“他怎么来了？”
　　玄淮皱着眉，只觉得来者不善。
　　这么多年，西域和东域摩擦不断，近来更是愈演愈烈。
　　当年张青从钧天遗迹回来，得知唐糖身死，便和白九微死斗，是玄淮在从中斡旋才堪堪平息。
　　而那时，他才摸到飞升期的门槛，如今许多年过去，他的实力，只怕不弱于白九微。
　　玄墨也皱着眉，只道，“他说，他是来接赤糖的。”
　　玄淮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当年为了防止事情闹得更大，便骗了张青，说唐糖尸身已经烧了毫无留存。
　　因为他知道，白九微决不会将小糖的尸身给他，而张青又决不会放弃争夺。
　　两人都是“决不会”，这一来二去就是死路，他没有办法，所以当初只能这么骗了。
　　可如今，张青知道真相了？
　　“我去见他。”
　　此时的震动已经停止，白九微收起屏障，快步向外走去。
　　……
　　另一边，山道之中，一匹黑马正在快速奔驰。
　　唐糖从邺城出来，并不休息，几乎是日夜兼程，跑了接连四五日，期间换了几匹马，才堪堪到了剑宗境内。
　　不能御剑，只靠马匹，速度果然慢了太多。
　　呼哧呼哧——
　　黑马打着响鼻，奔驰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哎……跑不动了。”
　　唐糖知道长期奔驰之下，这匹新换的黑马也已经吃不消了。
　　“算了，反正还有七八里路，我步行吧。”
　　她翻身下马，将行李背好，然后拍拍马儿的屁股，“走，放你自由了！”
　　黑马又打了个响鼻，似乎听明白了唐糖的意思，微微蹭了蹭她的身子，才慢悠悠离开，最后消失在山野深处。
　　唐糖抬眼看了天色，细雨正蒙蒙落下，天地间灰沉沉一片。
　　“七八里路……走快点，天黑之前能到剑宗。”
　　她背好了东西，刚打算埋头赶路，却忽然耳膜一震，眩晕感一下子涌上来。
　　“怎么回事？”
　　她一下子捂住耳朵。
　　很快，她站的地方开始左右抖动，发出更大的声响。
　　“这是……地震？”唐糖开始站不稳身子。
　　小白一声高喝，提醒她，“抬头！”
　　唐糖扬起头，心脏却微微一缩。
　　那昏沉的天穹之下，遥遥站着两人。
　　这两人南北对立，细细的雨幕之中，一人白衣胜雪、一人黑衣如墨，似仙似魔。
　　虽然隔的有些远，但她一下子就认出了。
　　“他们……要干嘛？”
　　小白凉凉道，“自然是打架，你要小心殃及池鱼。”
　　“什么鱼？”
　　唐糖还在疑惑。
　　结果她话音刚落，便见着昏暗的天光下，骤然爆射出一道璀璨的剑芒，如闪电般直射天心。
　　随后，是迟来一瞬的爆炸余波。
　　轰——！
　　拉长了音调，从天到地，剧烈的冲击波铺展着炸开。
　　“我……！”
　　原来是这个鱼！
　　唐糖什么都来不及说，余小狸这具身体也根本来不及反应。
　　爆炸带来的巨大冲击，让她一下子被冲飞、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她只觉得脑袋陡然一疼，便晕了过去。
　　小白叹了口气，“啧，两个蠢货打架，波及正主。”
　　“算了，反正距离够近，我试试把你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