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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又见云章 ...


  •   又见云章,已是在七年之后。

      那天,邬氏集团新进职员正在总公司接受岗前培训。

      云章经过时,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雪庆。

      那一眼,不带任何情绪。雪庆当然明白,那是对陌生人该有的眼神。

      一周后,雪庆正式上班。

      当她在总经理办公室再见到云章时,才知道“云章”这个名字已经成为历史。

      他现在的名字是邬作霖,聚华大酒店年轻的老板。

      雪庆记忆里的那个青涩美少年长高了,不可否认,变得更加帅气逼人。

      雪庆的青梅佟童,就曾垂涎三尺说:“老板的美貌,是经得住日久天长慢慢瞧的那种。”

      雪庆则不以为然。

      首先,“美貌”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就显得大大的不妥。

      其实鲜少有人能像他一样,身上同时并存着无邪与深沉,光明与黑暗,翱翔与毁灭这些复杂混沌的独特气质。

      这份独特,令他卓尔不群,甚难亲近。

      当然,她也是后知后觉。

      有一种人,可远观而不可近亵,邬作霖显然就是这种人。

      过去,雪庆就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也知道他从小在英国读书。

      雪庆入职后,听同事们聊起,才知道亚洲百分之五十的粮油均出自邬氏集团。

      居然有钱到这种地步。

      邬作霖本人教养良好,看起来没有半点儿纨绔习气。但出生成长在大富之家的人与普通人天然有壁。

      雪庆断不会贸然与他叙旧攀交情。

      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不咸不淡没说过多少话,就是很正常的上下属关系。

      雪庆觉得这样子就很好。

      然而在邬氏集团的年会晚宴上,邬作霖一反常态,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性骚扰”雪庆。

      雪庆不堪其扰,劈脸泼了他一杯啤酒。

      喧嚣的宴会厅,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连一直看好戏的人们,也全都傻了眼。心里不得不佩服雪庆不愧是将门虎女,还真下得去手。

      邬作霖结结实实被啤酒洗了个脸,人总算是老实了。微垂着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任由脸上发梢上的酒液滴滴答答落在他价值不菲的黑色西装上。

      黑色倒还不显,可他雪白的衬衣就惨不忍睹了,浸染了斑斑点点“尿液”般的黄。

      宴会厅在巨大的水晶吊灯和无数个辅灯的照耀下亮如白昼,邬作霖此刻的丑态无所遁形。所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都集中在他和雪庆的脸上。

      雪庆依然紧握着酒杯。

      她幼嫩白皙的面颊仿若上了一层淡淡粉红釉,眼角鼻头似又多描了些许釉色,让人看了不免心生怜悯。

      雪庆微带哭腔说:“是是是,我承认,我是割了双眼皮,还不是拜你所赐?再也不能忍你这头变态猪了!不就是一份挣月薪的破工作,我不干总可以了!”

      周围鸦雀无声,几乎落针可闻。

      雪庆这段话信息量有点儿大,不过慑于邬作霖的淫威,没人敢近身围观。

      又是一阵令人难堪的死寂。

      邬作霖木然地翻转领带开始擦脸,大家这才手忙脚乱递纸巾的递纸巾,招呼服务员要热毛巾的要热毛巾。仿佛冬眠过后的集体复苏,全都开始扭动僵直的身躯,从洞穴里爬出来了。

      邬作霖始终木着一张脸,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近似顽固地用领带慢条斯理地擦拭脸上的酒渍。

      两条黑浓的眉轻蹙着,眼睑低垂,露出窄而薄的内双。长睫虽然帮他遮掩了眼里的大部分情绪,可一张脸到底还是红了。

      甚至红到了脖子和耳朵尖。

      雪庆余勇尚存,却也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她挟一股怒气,无视一道道注目礼和窃窃低语。

      她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冲出酒店旋转门。然后傻眼了,酒店门前居然没有一辆出租车。

      数九寒天,她穿着一身真丝旗袍,在外站了不到二十秒又退了回来。演出结束后,雪庆还没来得及换装就被朱颜劫持到高管一桌。

      果然冲动是魔鬼啊。

      雪庆渐渐意识到,人的情绪一旦被愤怒所左右,那将是极其危险的。

      穿成这样跑出来只是其一,以她的教养,她已经开始质疑,刚才的行为会不会有过火之嫌。

      但她并不后悔,“性骚扰”岂能姑息?决不能轻易否定自己身为女性捍卫尊严的正义之举。

      可心情又不免沮丧,毕竟是失业了。

      终于等来一辆出租车,雪庆简直像见到救世主一样扑向祂的怀抱。

      客人一下车,雪庆拉开车门就往里钻。

      她人还没进去,突然又被薅了出来。

      雪庆诧异地回过头,不禁打了个冷战,心里咒一声,“见鬼!”

      她怒瞪着邬作霖,下意识双臂护在胸前,色厉内荏,“你要干嘛?”

      阴魂不散了还。

      邬作霖的湿发一绺一绺垂在眼前,黑漆漆的眼眸逼视着雪庆,口气不无揶揄:“行了凶还想逃?”

      雪庆向来不善与人争吵,她心里发怵,硬着头皮说:“你自作自受。”内心却极度的惶恐不安。

      邬作霖神色一顿,两三秒之后说:“好吧,就算我自作自受,赔我西装。”

      “什么?”雪庆错愕,眼睛瞪得溜圆,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

      邬作霖突然俯身,嘴唇几乎贴住她的耳廓,“赔——我——西——装。”

      声音不大,并没有震慑人的效果。然混合着淡淡酒味的热息,像一条温乎乎毛绒绒的虫子慢慢爬进耳朵里。

      倏地,雪庆的心脏漏跳一拍,差一点儿就惊跳起来,本能地就往车里钻。

      邬作霖又把她捞回来。

      雪庆乱了阵脚,背后是进不去的车,面前是制住她的敌人。而且敌人的身体几乎贴着她,还是个绝对暧昧的姿势。

      雪庆用力推开他。

      她严重怀疑自己的视觉听觉,还有那种微妙的、难以言说的感觉。瞪着他看了半天,终于怒极反笑。

      雪庆其实隐隐有些担忧,她让邬作霖当众出丑,她很怕他会动手。她不清楚他打不打女人,毕竟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此刻顾虑全消。

      雪庆越想越好笑,“邬作霖,我没告你性骚扰,你非但不感恩反而讹诈我。行吧,你命长点儿等着吧,等我挣够了钱就赔你。”

      邬作霖的西装是雪庆上午从机场取回来的,价值极其昂贵。

      邬作霖蹙眉,淡淡地说:“我等不上。”

      雪庆咬牙切齿,“你——还真是个无赖啊!”

      司机师傅终于不耐烦了,降下车窗问:“我说您二位,到底走是不走?”

      两人异口同声。

      雪庆,“走。”

      邬作霖,“不走。”

      师傅颇为无奈地苦笑,“你们小两口闹意见,不要耽误我生意好不好?麻烦二位让一让,我走成不?”

      雪庆急忙纠正,“您搞错了,我们是仇人。”

      邬作霖闭口不言。

      司机师傅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嘛,我看你们一时半会儿也吵不完。你们慢慢吵着,我一家四口全指着我过活,拜托,放我走吧!”

      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怎么可能让车开走。雪庆一手撑着车门,想要挣脱被邬作霖扣住的手腕儿,无奈用力挣都挣不脱。

      她气恼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邬作霖又捉住她另一只手。

      正纠缠不清,雪庆听到一声咳嗽。

      一抬头,看到邬作霖的父母和哥哥姐姐,以及邬氏第二大股东,文思矿业集团董事长文思源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女儿也都站在酒店门前。

      雪庆不知他们出来了多久。

      到底是女孩子,雪庆败下阵来。于是她压低声音说:“你放手,赔偿的事明天再谈。”

      邬作霖岿然不动。

      他背对着他们,看不到身后的那些人。

      邬鹏面色微愠,“邬作霖,你的酒品简直太差了。闹了一晚上你也该闹够了吧?赶紧回去休息。”

      邬鹏的声音浑厚低沉,他在尽力克制怒气。雪庆和邬作霖的闹剧,显然他全都看进眼里。

      雪庆顿时感到脸颊火辣辣的,像被掴了几巴掌。

      邬作霖头也不回,无赖地说:“没够,还没结果。”

      邬鹏明显气噎,又不想在外人面前做得太难看,回头吩咐身后的秘书:“赶紧叫肖密过来,把他给我弄回家。”

      邬作霖的手越收越紧,似要捏碎雪庆的手腕儿,痛得她嘶嘶直吸气。

      雪庆偷眼望去,他的母亲和哥哥姐姐,以及文思源一家,全都沉默不语,竟无一人出言解围。

      雪庆审时度势后,迎上他的目光,低声下气说:“邬总,我们换个地方商讨赔偿的事宜,您看行吗?”

      邬作霖眼睛虽然看着她,却没有任何反应。雪庆耐着性子说:“要不,您跟我上车,我们一起?”

      他终于松了手。

      如果雪庆没看错,他的表情如释重负般轻松了。紧接着,他近似粗鲁地把雪庆塞进车里,自己紧随其后。

      雪庆恨不得立刻变身吸血鬼,咬住他的颈动脉,再吸干他全身的血。

      一进到车里,邬作霖立刻像变了个人。

      如一尊雕像般,任凭雪庆瞪着他,眼里几乎喷出三味真火来,他都视若无睹。

      雪庆心里纳罕,他到底是个变态?还是变色龙?

      车内静得可怕,狭小封闭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啤酒味,怪诞的气氛着实令人抓狂。

      司机师傅干咳两声。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两个乍看很熟,再看又显得半生不熟的年轻男女。

      饶他阅人无数,竟也搞不清二人是什么关系。

      干了一晚上仗,又并肩坐在一起。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雪庆忍无可忍,“师傅,麻烦您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眼雪庆,然后语重心长说:“姑娘,生活不易,且让我跑完这单成吗?再说你穿这么少,下了车岂不是又要挨冻,也不安全是吧。”

      雪庆一时语塞。

      邬作霖不声不响摸出钱夹,数也没数抽出几张粉红色的纸钞,放在扶手箱上,言简意赅,“停车。”

      司机师傅余光瞥了眼钞票,语气欢快地应了声,“好嘞!”稳稳地把车停在路边。

      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雪庆可是见识到了。她正要下车,邬作霖已经抢先一步下了车,他一直都以行动派著称。

      雪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摆脱了这个瘟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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