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疯》沈北平

16、第 16 章

　　“你的名字就已经是特例”——小记

　　军方的晚宴定在了市里最大的酒楼内，西式的宴厅内金碧辉煌，来参加的都身穿军装礼服，韩德知也没有例外，他同祁先生一起坐在长桌一侧，桌面上只放着红酒。红绒金丝座椅靠着十分舒适，连餐具也是金银相交，叠合好的餐布放在另一个高脚杯中，从装修到用具若不是在场坐着的都是中国人，还真会让人误以为来到了英国贵族的晚宴上。
　　“李师长好久不见啊。”
　　“这不是刘部长吗？之前咱们商量的事如何？”
　　“陈主任，好久不见了哈哈哈，今儿可得跟您好好叙叙旧。”
　　在座的皆是军政两届的人，他们端着酒杯三两成群的聊谈着，聊天的话题无非物资、军力、人缘，这些东西韩德知从不感兴趣，功名利禄对他来说并不重要而他们却把这些当做了交易的筹码，让人难以融入，深吸口气坐正了身子整理着胸前佩戴的军章，拇指蹭过有些粗糙的金属面，百无聊赖的等着。
　　节目开始了，若是说通这场晚会格格不入的应该就是，台上的昆曲，这种场合出现的应该是西洋乐器小调而不是身穿大褂站在话筒前的人，还有在旁侧拉弦的。相信在场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小声议论的。
　　“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是谁家院。”
　　“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
　　台上，白稔枝正摆着相素唱着，今儿他也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看起来干干净净的。而他的唱功也是在梨园行当数一数二，很快让这些还在台下讨论他的人也愿意静下听着。昆曲本为大雅，唱词深奥，古时便有赶考书生端书查戏本词意来学习昆曲。如今会唱且愿意唱的戏子不多而能听懂还买座的更在少数。
　　韩德知冲着他露着温柔的笑意，白稔枝他在台上永远是如此的引人注目，也是如此闪耀光芒。
　　此折唱罢，台上换了西洋奏乐，其余人也继续端着酒杯相互交际着。白稔枝一下台也被几些人围着，多是来赞赏吹捧的，而白稔枝只是礼貌的笑着然后一一谢过，这时视线中出现熟悉的身影。抬头对视后屈身点头行礼。
　　“刘部长您好。”
　　“白老板的唱功还是这么好，来这儿能赚多少？”
　　“不瞒您，挣个吃饭的而已。”
　　“所以说还不考虑考虑来我府上，你这戏园一众我来养。”
　　“谢过您美意，我担待不起先告辞。”
　　“白老板，您这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白稔枝抬头瞧着又挡在眼前高大的身影，回身又瞧着四周逐渐围过来的人。这是入了贼窝吗？
　　“刘部长，我养得起我们一众老小，您这么忙，不麻烦。”
　　“白稔枝，我叫你一声老板是给你面子，你三番五次拒绝我，如今可算是落在我手里了还想跑？”
　　“刘部长，我...”
　　“哟，这不是刘部长吗？”
　　从围着的人群中走进来的人是韩德知，慢悠悠的走过去挡在了白稔枝面前。
　　“韩主任，您什么意思。”
　　“刘部长，军政部最近任务挺多的吧，您不去忙正事，在这儿为难人呢？”
　　“韩主任这意思不就是要跟我抢人了？”
　　“谈不上抢人，只是提醒你一句，军政部最近有一些工作跟资金在审计厅上报的可是有不少对不上的。”
　　“你...”
　　“不过也可能是我看错了，但是到底真事假希望刘部长能回去好好检查一下。”
　　“成，韩主任，告辞。”
　　韩德知看着他走了算是松了口，回身瞧着身后的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这人，现在倒是笑的挺开心，皱着眉站在他面前。
　　“没心没肺的，你变脸还真快。”
　　“干我们这行的表情当然控制的好。”
　　“那我还要夸夸你？”
　　“不敢当，不敢当。”
　　“你这小兔崽子。”
　　韩德知对着他这样也是没脾气，倒是在想他愿意在自己面前嬉笑打闹是不是证明着在自己面前是卸下了防备呢。正想着，白稔枝手伸过来搭在自己胸口又摸到胸前军章上，韩德知下意识的抬手抵抗又缓缓的放下手腕搭在了腰间的军刀上。
　　“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德爷你穿军装，挺好看的啊。”
　　“是啊。”
　　白稔枝一脸好奇的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领章、国徽、腰带，最后弯着身子端详着刀，韩德知瞧他看的出神姿势还挺累的，拨开纽扣将刀递给他。白稔枝也没客气就这么接过来，认真的瞧着。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
　　“喜欢？”
　　“还行，我能看看你的配枪吗？”
　　韩德知给刀收回来别回腰间，又将另一侧的勃朗宁式手枪从枪带中拿出递给他。白稔枝接过来沉甸甸的，学着他们握枪的姿势，只是枪口冲着地。
　　“这么沉啊，你就放心给我，不怕走火了？”
　　“保险没拉，走不了火。”
　　“德爷，你能教我打枪吗？”
　　“可以啊，怎么想学这个。”
　　“嗯...这拳脚再厉害，刀剑再快也抵不过啪一枪不是？”
　　“行啊，过两天我教你。”
　　“嗯，好。”
　　瞧着他玩够了，韩德知收回枪别在腰间，带着他去吃东西。这一切在他俩眼里不过是一个好奇一个解释着好奇，可在别人眼里却不是，尤其是祁先生跟莫平桂，他们都知道韩德知的脾气，那军装像他的命，谁都碰不得，而刀枪是军人的武器也是不能随意交给别人玩弄的。
　　白稔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稔枝四下打量着长桌上摆的吃食，又瞧瞧正握着叉子吃沙拉的韩德知。
　　“你吃什么呢？”
　　“嗯？你尝尝。”
　　“我不要，这不就一堆生的菜？”
　　“诶，这是什么？”
　　“嗯？黄油，抹在面包上吃的。”
　　“哦，这个呢？”
　　“熏的鸭肉。”
　　“那我尝尝这个，这个呢？”
　　“土豆泥。”
　　没一会白稔枝端了一盘子跟韩德知一起坐在桌子上，韩德知回身婉拒着过来同他敬酒的人。
　　“德爷，你怎么不喝酒？我看他们都端着洋酒在这儿。”
　　“嗯，我不会喝酒。”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您这老烟枪也得是个老酒鬼呢。”
　　“吃你的，一会我送你回去。”
　　“行啊，那刚才答应我的什么时候去？”
　　“这两天吧，到时候去接你。”
　　祁先生因为身体原因提前离场，韩德知借着送祁先生回去休息，自己也带着白稔枝离开了，路上送他回去白稔枝还是好奇的不时摆弄两下韩德知的衣裳。
　　“德爷，再见。”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