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蝴蝶》巡礼

16、016

　　“陛下，俘虏的身份特殊，还是由您的人来管控比较合适。”应晞婉拒。

　　西蒙轻轻歪了下头，微卷的金发拂过漂亮的下颌线。
　　“你不是么？”

　　应晞无奈：“……我没有在帝国任职，只是个偏僻星域的公爵罢了。”

　　西蒙沉吟片刻：“我再奖赏你一个恒星系？”

　　应晞直觉如果她敢收，怕是这辈子都要为陛下打工了，忙拒绝道：
　　“这会引起其他贵族的不满。”

　　这时，西蒙的副官将俘虏带了上来。

　　看到全息投影中的景象之后，应晞绿宝石般的眼瞳微微收缩。

　　那被缚着双手、清冷而苍白的埃蒂尔星人，似乎……有些眼熟！

　　淡金色的长发，昳丽俊雅的相貌，以及探出发间的一对尖耳，都和《光之蚀》中的精灵王完全一致。

　　如果没有亚蒙、路易和嘉拉蒂尔的出现，应晞还不能确定，对面的埃蒂尔星人就是她曾经攻略过的精灵王。
　　但现在，她有99%的把握，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因为精灵王身上那种清隽冷淡的气质，是很难模仿出来的。

　　毕竟在游戏里也真心实意地攻略过，想到精灵王若是沦为俘虏，甚至还有可能面临折磨和刑罚，她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应晞便答应了下来：“既然这是陛下的意思，俘虏就暂时由我来看管吧。”

　　全息投影中的金发皇帝，无所谓地朝她摆了摆手，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
　　毕竟，皇帝陛下刚刚凯旋而归，要处理的事情早已堆积成山。

　　投影在面前关闭，应晞稍稍放松下来，抬眸看向了Allen：“我们飞远一点，再进行跃迁吧……”

　　可就在这时，全息影像轻颤了一下，再次打开。
　　“我刚才忘记了一件事。”皇帝慵懒闲散的声音悠悠传来，“明天在大皇宫广场上，会有一场凯旋庆典，我的公爵一定会来参加的吧？”

　　应晞：……
　　“……会。”她咬牙切齿地答道。

　　外出旅游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应晞的飞船被迫跟着护航的战舰一起，飞回了诺亚。

　　停靠在轨道之后，一艘小型飞行器接近了应晞的飞船。

　　“是季雅少将，和……您的俘虏。”Allen温和平静地说道。

　　应晞沉默片刻，下令：“打开舱门吧。”

　　一刻钟后。

　　季雅带着埃蒂尔人的王子出现在应晞面前。少将的气质比全息投影中更为冰冷，她公事公办地把一根绳子交到了应晞的手里，末了还友善地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还有许多防务工作要处理，”季雅说道，“阁下，我就先告辞了。”

　　应晞微微颔首：“Allen，你去送送少将大人。”

　　银发的管家领命而去。

　　舱室中安静得有些可怕。蔚蓝的星球在落地舷窗外延伸出优美的弧度。

　　应晞的眸光沿着少将交给她的那根绳子看过去。

　　精灵白皙的手腕上，被帝国特制的束缚绳勒出了一圈红痕。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敝体的白袍，没有任何装饰。

　　但尽管如此，精灵身上依然有种独属于“王”的矜贵高雅。

　　他的双眸被一条缎带蒙上了，更显得面容清丽秀美。

　　“……阿瑞恩，”应晞轻声唤出精灵王的名字，“是你么。”

　　听到熟悉的音节之后，精灵的唇瓣轻颤了一下，却又强行将要出口的言语咽了回去。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微微凌乱的金发散落在白袍的前襟，半遮住身上捆绑着的绳索，有种惊心的美。

　　应晞想替阿瑞恩解开。她手忙脚乱地在他身前摸索了一会儿，最后发现是死结。

　　“我去找把军刀来。”只想尽快释放俘虏的应晞转身就走，甚至忘记了替他将蒙眼的缎带解开。全然不见在她的身后，精灵玉白的耳尖已经染满了红晕。

　　去拿军刀的时候，应晞遇到了Allen。银发美人刚将季雅少将送走，看到迎面走来的应晞便微微鞠了一躬。
　　“您这是要去哪？”

　　“找把军刀，将阿瑞恩身上的绳子给割断。”少女的声音清冷而坚定。

　　银发美人垂下睫羽：“……交给我吧。您先去将其他几个人唤醒，可以么？”

　　应晞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吧。”

　　Allen沉默而优雅地点了点头。

　　应晞找到刀以后，“刷刷”几下便将阿瑞恩身上的束缚给割断了。

　　但当她想起来要为精灵解开蒙眼的缎带时，却迟疑了少倾。

　　阿瑞恩似乎……不愿意承认自己曾是那个清冷高傲的精灵王。

　　如果真的面对面，感觉会有些尴尬。
　　她有点担忧精灵的自尊心受不了。

　　其实，这件事刚才交给Allen就可以。
　　但应晞还是打算自己来。

　　迟疑的这一刻，俊雅的金发精灵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微微低下头，微乱的长发便拂过她的脸颊。
　　“不愿意让我看见你么。”昔日华丽空灵的声音，此刻由于干渴显出几分沉郁的喑哑。

　　应晞连忙摇了摇头，想起对方看不见，又低低地补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瑞恩。”

　　阿瑞恩漂亮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他抬起另一只手，将遮眼的缎带扯开。

　　纤长柔软的浅金色睫毛轻轻抬起，恍如破晓时分的晨曦。一对清透碧绿的眸子，撞入了应晞的视线。

　　虽然都是绿眼睛，但比起应晞，阿瑞恩的眼眸要偏冷一些，色调也更为浅淡，凭空多出几分矜雅和疏离。

　　这双眼眸现在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你还记得我。”阿瑞恩淡淡地说。

　　“……怎么可能忘记呢！”应晞反驳。

　　阿瑞恩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应晞的腕骨：“……嗯。”

　　沉默片刻，应晞忙找了个话题：“你怎么成了埃蒂尔人的王子？”

　　“埃蒂尔人？”阿瑞恩微怔了一下，“不，他们是我的同族。”

　　埃蒂尔人的外表确实和精灵很像。但不同于游戏里与自然亲和、还处于中古时代的精灵，埃蒂尔人的文明高度发展，已然达到了足以和人类帝国分庭抗礼的地步。

　　按下心底的疑惑，应晞又说道：“最近可能需要让你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就……尽量不要出去吧。”

　　说的虽然委婉，却也是软禁的意思。

　　阿瑞恩面上仍是一副清冷的神情：“有你在，我不会出去。”

　　应晞欣慰地弯起了碧绿的眸子。

　　阿瑞恩却忽然抬起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笑起来还是那么可爱。”

　　应晞鼓了一下腮帮。
　　大哥、你，人设崩了呀。

　　谁能想到高冷矜贵的精灵王，会做出随便捏别人脸这种事呢？

　　但是，想到嘉拉蒂尔堕落以后也是性情大变，她勉强收敛了眸中的诧异。

　　可就在这个时候。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应晞回过头来，刚好就对上了刚从休眠仓中苏醒的亚蒙、路易和嘉拉蒂尔的眼神。

　　她连忙后退一步，同阿瑞恩拉开了距离。

　　亚蒙率先走了过来，冰蓝的眼眸冷冷地瞥向了精灵：“……你也？”

　　这次倒是阿瑞恩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们怎么都在？”

　　似乎从管家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路易嗤笑一声：“囚犯就该乖乖闭嘴，不要想着接近她。”

　　“否则我不介意亲自看管你。”亚蒙补充。曾经当过光明教廷审判骑士的他，对各种刑罚都略知一二。

　　“……别说了。”应晞有些不悦，“阿瑞恩现在还很虚弱，能不能先别气他？”

　　舱室的阴影中，羽翼漆黑的天使披着星光一步步走来。
　　绸缎般的银发低垂着，半遮住他苍白的脸颊，投下阴暗典雅的影子。

　　“原来，你厌弃我的原因——”嘉拉蒂尔眯起狭长幽暗的金眸，伸出双手按住了应晞的肩膀，“是因为他。”

　　应晞别过脸去，轻叹了一口气。
　　“‘厌弃’，这又是哪里的说辞？”

　　嘉拉蒂尔眸色哀伤，不答反问：“否则你为何向你的管家下令，把我囚禁了起来？”

　　天使深黑的羽翼垂落，将应晞挟裹在他的身侧，神色扭曲而疯狂，有种奇异的艳丽。

　　应晞一时被问住了，那天晚上把嘉拉蒂尔关进医疗舱，虽然是Allen自作主张，但他说到底也是她的AI，动机也仅仅是出于保护她。没能及时制止其实是她的责任。

　　都怪那天太困了[落泪]。

　　这时，银发红眸的管家从阴影中走出。
　　“如果再敢对我的主人无礼，我不介意囚禁你们第二次。”

　　话音落下，飞船中的警示灯骤然亮起，一排排机器人从阴影中走出，将枪/口对准了所有人的脑袋。

　　——除了他和应晞。

　　蔚蓝的诺亚在舷窗外缓缓转动，大片大片的海洋从视野中掠过，洁白的云气肆意蔓延。

　　应晞收回视线。
　　她此刻被天使用翅膀裹着，视野不是很好。

　　亚蒙率先镇静下来，用冰蓝的眼睛注视着黑翼的天使：“嘉拉蒂尔，你先将她放开。”

　　天使缓缓侧过半张脸，用冷漠的暗金色眼眸环视众人，似乎毫不畏惧那些机器人手中的枪/口。
　　“我只想要她。”

　　话音刚落，嘉拉蒂尔的瞳孔忽然失去了焦距——
　　一把军刀从后心的位置，刺入了天使的胸膛，又迅速拔出，并未伤到天使怀里的应晞一丝一毫！

　　金色的鲜血喷涌而出，在虚空中停滞片刻，便坠向了舱室的地面。

　　在天使的背后，站着手执军刀的阿瑞恩。

　　精灵王微微凌乱的长发上，也染上了天使暗金色的血滴。
　　清冷的薄唇轻轻翕动，言语却坚定有力：“她并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Allen玫瑰色的瞳孔微微扩大，他抬起手朝身后挥了挥，那些荷/枪/实/弹的机器人便再次隐没于阴影。

　　以蔚蓝的星球，漫天的星辰为背景，堕落的天使一寸寸向下坠落。

　　原本包裹住金发少女的漆黑翅膀，因为失去了力量而颓然垂下。深黑的羽毛脱落，在虚空中飘浮起舞。

　　在坠落的黑羽掩映下，纯白的羽翼正在新生。

　　亚蒙和路易微微有些惊讶，他们虽然厌恶在光明和黑暗阵营间反复横跳的天使，却也不曾想过将其置于死地。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原本被迫待在天使怀中的少女，身形一闪，便将坠落的天使拦腰接住。

　　黑羽纷飞，星辰耀眼。
　　她的碧眸宛如最为纯净的翡翠。

　　“Allen，”她轻声下令，“将天使带去治疗，我回来时，他要好好的。”

　　话音没落，医疗机器人便匆匆抬着担架过来了。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只要没有脑死亡，再严重的伤势都能救得回来。
　　更何况，天使的生命力也远胜过人类。

　　应晞将嘉拉蒂尔拦腰抱起，放在了担架上。

　　“将阿瑞恩关起来。”
　　扔下这个命令以后，应晞转身就走。

　　“……您呢？”管家微微起伏的语调在身后响起，“您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