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蝴蝶》巡礼

14、014

　　应晞睁开眼睛。

　　“我好像在医疗室睡着了。”
　　有些担心Allen，她慌忙爬了起来，来到了医疗室。

　　但医疗舱中躺着的，却不是她的AI管家，而是羽翼漆黑的天使。

　　冰冷的机械臂扣住了天使苍白的手腕和脚踝，就连脖颈处也被固定住，深黑的翅膀上更是插满了管子。

　　“嘉拉蒂尔……”应晞上前一步，走到了医疗舱前。

　　天使安静地沉眠着，但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接近，纤长漂亮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您最好不要离太近。”管家清冷的声音在应晞背后响起，“他的状态不稳定，很可能对你造成危险。”

　　应晞回过头来，盯着Allen玫瑰色的眼眸：“这是怎么回事？”

　　银发美人唇瓣微动，正要回答。却听到应晞说道：“算了，调来昨晚上走廊的监控，我自己看。”

　　Allen漂亮的眉尾轻跳了一下，却未有异议地打开了全息投影。

　　看到银发管家抱着她走进了走廊，应晞的耳尖染上了一丝微红。但随即，她注意到黑暗中的机械臂将天使强行带进了医疗室。

　　金发少女的眉头微微蹙起。
　　“出去。”她压抑着声音说道。

　　AI管家沉默地朝她鞠了一躬。
　　“是的，主人。”

　　医疗室的门在身后关上了。

　　应晞有些烦躁地抚了一下发梢，将灿金色的发丝别在耳后。
　　“打开医疗舱。”她向医疗室的控制系统下令。

　　“您的权限不足。提醒，您的权限不足。”
　　冰冷而无起伏的电子音重复道。

　　应晞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拉开医疗室的门，来到了走廊上：“Allen，你这是反了么。”

　　“我必须将您的安全放在最优先考虑的地位。”银发管家的声音温和安谧，“堕落的天使精神也会受到侵蚀，会不可克制地对您造成伤害。”

　　应晞低下头，发丝在脸颊投下深暗的阴影。她轻轻地笑了一声：
　　“Allen，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啊。连失去了神力的天使都对付不了，只能指望着你的保护是吗？”

　　银发美人的唇瓣轻颤了一下，声音有些喑哑：“主人，我……是被设计成这样的。”

　　“只要我还存在一天，就会不惜一切守护你。”AI低低地说，长发柔顺地披落在胸前。

　　应晞感到心头一闷，像打到了棉花上一样。她微抿唇瓣，软软地抱怨了Allen一句：
　　“身为一位管家，这样对待客人合适么。”

　　Allen垂下银白的睫羽，眼尾染上微红：“那么，请您责罚我吧。”

　　“……怎样责罚都可以。”银发美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应晞抬眸，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盯着Allen：“哪怕剥夺你的身躯，让你重新回到虚拟世界？”

　　Allen的肩膀轻颤了一下，他上前一步，近乎于祈求地拉住了应晞的手：“请您……不要这样。”

　　应晞被管家一瞬间的偏执和脆弱吓到了。她没想到在AI身上，居然也有这样剧烈的感情起伏。

　　她下意识地就想挣脱他的手。

　　察觉到少女的躲避，AI锋利的红眸中划过一丝暗涌的微光。他用一只手扣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你……”应晞鼓起脸颊，“真是反了！”

　　银发美人低下头，用修长的指尖轻抚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尾。他的长发垂下来，如绸缎般落在了她的肩头。

　　应晞没能挣脱。

　　她眯起翠色双眸，直视着他的眼睛。
　　眸中有几分失望的神色。

　　Allen忽然不忍继续“欺负”他的主人了。

　　事实上，以他的权限和能力，如果他执意不从，她是没办法让他重新回归原本的数据体状态的。

　　虽然她也没有真的这么做，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句，相当于是在责备他。
　　但当她说出来的时候，AI还是感觉到了失落。

　　“……我只是想陪在您的身边。”他轻轻捧起了她的脸颊，用额头抵住了她的前额。

　　冰冷的银发落在应晞的侧脸上。
　　她能感受到Allen清冷的呼吸。然而，他根本就不需要呼吸，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像人类，模拟出的虚影。

　　他根本就不是人类，也没有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是在执行代码运算的结果罢了。她跟他较什么劲，一直以来，是她太过“需要”他了。

　　原本有些上头的怒火，渐渐沉了下来。像是被他身上清冷的气息拖拽着，坠入了不见尽头的深渊。

　　在这个时候，应晞听见身后传来了声音。

　　没等她回头，Allen立即怀抱着她转了个身，用宽阔的肩背挡在了她的面前！

　　深暗的羽毛从半空飘落，管家的银发在风中荡起。

　　在交错的瞬间，应晞看到了嘉拉蒂尔扭曲的暗金色眼眸。他挣脱了医疗舱的束缚，赤足踏着满地的碎玻璃走了过来，羽翼上的插管纷纷断裂，迸溅出细微的电流。

　　但堕落的天使对此却似乎恍然未觉。

　　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他同她对视着，任凭断裂的羽毛纷飞。

　　那对绿宝石一般清澈的眼睛，是深陷黑暗之后他唯一的灯塔。

　　“放开我，Allen。”应晞轻声。

　　银发管家直视着少女的眼睛，却发现她并没有在看自己。
　　他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放。”

　　气氛紧绷，仿佛一个不谐的音符，便能让一切支离破碎。

　　这是，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慵懒的脚步声。

　　“啊呀，大早上的。”路易伸着懒腰走下了楼梯，不知何时出现在医疗室的门口，“晞，今天不是要带我们出去玩么。”

　　不知何时，亚蒙也闪身进入了房间，手中冰冷的长剑指向了天使的脖颈。
　　“嘉拉蒂尔，冷静一点。你也不想伤害她不是么。”

　　最后，嘉拉蒂尔被打晕捆了起来，打包带上了飞船。

　　应晞的私人飞船停泊在诺亚的近地轨道。

　　她和亚蒙是开着机甲飞上去的。剩余的几个人，则由Allen操纵着飞行器，载到了轨道上。

　　随着不断升高，星空如画卷般在应晞周围展开。亚蒙的机甲飞在离她不远的位置。这时，队伍频道里传来了亚蒙发来的声音：“这里很美。”

　　“航行在广袤的星海间，会更美。”应晞的眸光倒映着成串的信息流，染上了一层美丽的冰蓝。

　　“我很期待，”骑士的声音古典而优美，“和你一起航向星辰大海。”

　　应晞不自觉地弯起唇角。
　　操纵着机甲自由自在地飞行时，早上那些糟心事也如烟散去。

　　在星球数以亿计的生命面前，那些事情又算得上什么呢。
　　而在宇宙面前，恒星也不过是一抹微弱的闪光。

　　她和亚蒙还闲逛了一会儿，因而比Allen等人更晚到达飞船。

　　银色的舰体有着冷漠的科技感，运载舱正向着他们缓缓张开。

　　应晞提醒了亚蒙一句“要小心”，当先驾驶着机甲飞了进去。

　　在两架机甲之后，运载舱的舱门缓缓关闭，星空被裁成了一条弧形的细线，最终归于黑暗。

　　色调冰冷的灯光亮起。

　　经过两扇舱门之后，应晞从机甲上跳了下来。另一边，亚蒙也走下了机甲。

　　黑发的骑士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冰蓝的眼眸里闪过好奇的流光。

　　应晞大概跟他讲解了一下飞船的各项功能。

　　“我们去主舱室吧。”她提议，“具体的边走边说。”

　　亚蒙自然是没有异议。

　　二人朝舰桥的方向走去。迎面遇到了Allen和路易。

　　应晞朝他们打了声招呼，便问道：“嘉拉蒂尔现在怎么样了？”

　　Allen严谨地回答：“我已经将他送入了休眠仓。”

　　应晞点了点头：“我们也收拾一下进入休眠仓，准备跃迁吧。”

　　银发美人沉静地颔首。

　　应晞将给亚蒙和路易介绍飞船的任务交给Allen之后，跑过去洗了个澡。

　　吹干头发，涂上护肤品，换上舒适柔软的睡衣之后，金发少女朝休眠仓走去。

　　“你们要洗个澡吗？”应晞问。

　　“早上洗过了。”

　　应晞便也没有多说话，盯着亚蒙和路易一个个躺进了休眠仓里。

　　偌大的星舰中便只剩下她和Allen还清醒着。

　　“我来操纵这次的跃迁。”银发美人含笑说道。

　　“……交给飞船的AI就好了。”应晞下意识地说。

　　“它说来也不过是我不完备的复制品。”Allen闲散地说道，“就在刚才，我把它关闭了。”

　　“……关闭？”应晞不解。

　　“准确地来说是‘删除’。”AI笑意柔和，“毕竟，我不喜欢自己的复制品，在主人您的面前晃悠。”

　　应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AI的语气随意得像是删除了一个文件。她憋了一会儿，开口：“那你……注意安全。”

　　Allen弯起绯红的眼眸，“我带您去休息。”

　　说完，他将她拦腰抱起，放进了休眠仓中。

　　应晞看着银发美人站在休眠仓前，笑意温柔美丽。在替她关上舱盖之前，他低下头，玫瑰色的唇瓣越来越近。

　　眉心传来清冷的触感。这一吻很快结束，轻柔而又温和。

　　“睡个好觉。”他说，“我们一会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