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肤之痛》这是一个小小小号

1、P1

　　十岁那年，是她永远的痛。
　　一觉醒来，她的生活却截然不同。当她感觉有一丝不对劲时，她赶紧伸手去摸躺在旁边的妹妹。听着妹妹熟睡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安定下来，却又发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她和妹妹竟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她惊恐，她慌张，她惶惶不安地四处张望，直到一个中年男子出现。那个男子看了她和妹妹一眼，说了一句：“你妈妈将你们卖给我了，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女儿。”他又将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引出来，说：“她就是你们以后的妈妈。”他顿了顿，又好像示威似的说：“我，就是你们以后的爸爸。”
　　一直到他们走后，她也没有反应过来，而头脑中却传来了强烈的昏睡感。迷迷糊糊中，她想：我现在一定还在做梦吧？大人总爱开玩笑、说谎，他们一定是骗人的……这是多么可怕又不切实际的梦！十岁的她这样想，来得如此突然，就像一场奇怪的梦，没有征兆没有预示就来了。几个月后，她却不这样想。
　　刚开始，她绝食抗议，等待妈妈接她回去，怂恿小她五岁的妹妹不认那对夫妇。几个月后，却是她第一个改口称“爸爸妈妈”。她只有十岁，仍然可以编织许多美丽的谎言来安慰自己。但耐心却早已被磨灭。她等不了，她不能接受。妈妈的形象在她的脑海中依然深刻，却再也没了当初的亲切感。就像撕去了一层美好的外衣。
　　唯一剩下就是她瘸腿的妹妹。她更加珍惜她的妹妹，害怕她受伤。每次，当她看到妹妹与那对夫妇在一起时，她就会吃醋、嫉妒。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允许任何人抢走她！那她的母亲呢？当然不算。
　　虽然在这样的日子里渐渐习惯，她早已认了现在的“爸爸妈妈”，却还是无法忘记十岁之前那个女人。之前她是单亲家庭。然而，失去了一个只有妈妈的家庭，换来了“爸爸妈妈”，这是幸运还是她的不幸呢？
　　让她感到庆幸的是，“爸爸妈妈”对她们很好，起码，那些报纸上经常出现的“继父继母虐待孩子”的事情没有出现。“妈妈”尤其对她们很好，不亚于原来的亲妈妈，这让她有时甚至会出现错觉。是啊，“妈妈”年轻漂亮，不知比原来那个妈妈好多少倍。“妈妈”给妹妹买了轮椅，还给她们两个起了名字：栩彩，栩若。她不是特别介意，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看在他们对她们细心关照的份上，她总算忍住了一些诸如“我亲妈以前问你们要了多少钱啊”“为什么爸爸比妈妈要老好多岁”等的问题，因为她知道，如果她问了，“爸爸妈妈”一定会很生气，生气到把妹妹的轮椅拿回去，然后报纸杂志上的事情就会降临到她们身上。
　　不知从何时起，失去了亲妈妈的她，开始亲近她现在的“妈妈”。相反，她倒一直对“爸爸”保持着距离，这可能是因为她以前就没有爸爸的原因。“爸爸”，这两个字，她可以很轻易地说出口，却消除不了这陌生感。
　　“妈妈”最近在她们眼前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是第一个敏锐的察觉到的。妹妹还没感觉。“爸爸”大概也已经知道了吧，所以他最近也老是无缘无故地发火，这让她突然出现了危机意识。
　　十岁时的她其实早已朦朦胧胧地知道，或许就是明天，或许就是下一秒，“妈妈”就会离开她。“妈妈”那么年轻漂亮，喜欢她的人一定不止“爸爸”一个吧？不知为何，她很害怕再遭受一次这样的打击，却又无比期盼，甚至迫不及待地盼望着那个时候的来临。
　　终于，如她所料，一天清晨，“妈妈”走了。去了哪里，除了“爸爸”谁也不知道。她没有自己想得那样痛哭、疯狂，甚至连要找回“妈妈”的念头也没有，她很平静。妹妹也只是小声地抽泣而已，就像失去了最最心爱的彩色包装的糖果。的确，漂亮的“妈妈”就像糖果一样艳丽，入口即化。
　　反倒是“爸爸”的情绪很激动，比起幼稚园的小朋友都不如，嘤嘤大哭，，眼泪鼻涕早流了满面也不知道去擦。她看着“爸爸”痛苦的神情，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她的亲妈妈。不知道在她和妹妹离开妈妈的时候，妈妈是否也后悔这样哭泣？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亲爸爸就走了，不知去向何方。后来她听邻居说，那时妈妈哭得很惨，和现在的“爸爸”，大概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她看“爸爸”喝酒喝得快不行了，忙叫妹妹躲在门后，然后她微笑地上去，尽力模仿以前“妈妈”劝“爸爸”别喝酒时温柔的神情。“爸爸”嘴里吐着模糊不清的话语，她凑上去听，才终于听清了，那竟是“妈妈”的名字！刹那，她的心就软了下来，原来，“爸爸”还一直牵挂着“妈妈”啊。她的鼻子酸酸的，努力笑着对“爸爸”说：“爸爸，别喝了，妈妈一定会回来的。”说完，她赶紧去拿“爸爸”的酒瓶。“爸爸”却一下子抢过瓶子：
　　“杜兰....我恨你！”
　　“彭”一声响，她瞬间失去了知觉，眼睛好像看不到了一样，天旋地转，有水从头上流下，遮蔽了视线，让她看不清这个世界。墨绿的细小的碎片扎进了她的皮肤，上面的液体流过皮肤，流进伤口，还有红色的血蜿蜒地从她的脖子，手上，身上爬着，好像有毒的蜈蚣，钻进她的身体。妹妹在门后拼命地哭着，始终不敢进来一步。这次她真的哭了。
　　好痛啊！她从没有受过这样的伤，即使是在以前的单亲家庭里。好痛啊！好痛啊！她哭嚎着，很少哭的她第一次哭得那么大声，盖过了妹妹的声音，盖过了“爸爸”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她的耳朵里只有自己一遍遍的哭声。
　　她的视觉还在，痛觉也还在。她看着那些给自己带来疼痛的碎片切进自己的皮肤，她想了两个人。“爸爸”和她的亲妈妈。她平时掩埋在心底的仇恨被勾了起来，笼罩了她，无比怨恨，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切肤之痛，她一定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