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模棱两可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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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您有预约吗？”
前台负责接待的年轻女性今年大学刚毕业，这是她初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在面对特殊情况时，她还十分生涩，无法做出完美的应对。
就譬如现在——
身型清瘦、头发好像不曾有好好打理过，脸上身上还缠着绷带的少年，尽管容貌出众到放在女性向杂志做表纸也是没问题的水平，可抛开这一点，他无疑周身散发着“可疑人物”的信息。
在接待的女性提出这例行的提问后，单薄的少年仿佛被抽空了气力，整个人变得衰颓起来，他垂下头喃喃，细碎的声音一点点的传进前台小姐的耳朵里。
“预约？没听说过呢，需要做这种事情才能见到他吗……可是那样一定就来不及了，啊……我该如何是好？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支离破碎的发言配合他十分独特的打扮，让前台小姐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念头——
（不会是新闻里常出现的那种精神病患者吧？难道是要在这里进行无差别报复社会？）
她身体僵硬着往后退了半步。
将她不自然的动作悉数收入眼中的太宰，始终保持着天真的笑容。
“我说，小姐？”
“是、是的。”
见少年微扬起头，已经换上了笑盈盈的表情，可纤细的脖子和未成年人还未完全发育的身体，却略显病态。
“小姐，你有听说过一款叫做‘深川商会’的游戏吗？”少年咧起嘴笑着发问，不等对方回答，他淡定自若的继续道：“正是贵社所开发的诸多游戏之一，目前正处于内测阶段。我啊，是这款游戏的大FAN，简直到了欲罢不能的程度，就连用餐时也必须握着手机，打开游戏才能咽下食物，总之，就是这么狂热。”
到这里还挺正常的。
前台女性心想——也许是自己对人的揣测太过恶意。
起码少年的发言，和她经常会遇到的，自称是本社某某老师的粉丝而故意上门只想请求和老师见一面的那些人相差无二。
（也、也是啦……反社会人格美少年，又不是月九电视剧里的高人气反派……没准他只是个有点异装癖的男孩。）
正当她收理心思，将自己拉回现实和她熟悉的常识时，少年再次开口的话，却让她的心理防线重新决堤。
“就在今日，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去自杀。”
“……不是，等等。”她的舌头打了结，“你是说，自、自杀……”
少年的笑容澄澈，那双盛满笑意的双眸中像被人写满了“此事安好”似的平和，开朗得根本不像个说着自己要在今日终结生命的人。
“对，自杀。就是你理解的那个自杀哦，自己杀死自己，也许会选择自缢、也许会选择从高楼一跃而下，也许会去投河，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似乎是女性的脸色太过难看，少年又贴心的补充道：“放心，我不会选在贵社的大楼自杀的，不为他人带来烦恼，一个人干净利落的去死才是我的自杀美学。”
身前的女性仿佛成了被抽掉灵魂的枯木，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无法理解。早就料到自己的发言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自认为做足了前戏的太宰，直截了当的切入主题。
“啊呀，您还是一脸不能理解的样子呢？不过，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正题。”
“我非常仰慕这款游戏的制作人北山女士，想要同她见上一面，了却我今生的心愿，这样我就能心满意足的赴身黄泉了——这就是我今日的目的。”
“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已是如此卑微浅薄，仅仅是想见上某个人一面。所以，关于预约这件事……能否请小姐帮忙通融一下呢？”
……
……
北山光子，KISSME社自建设以来就已经是其中一员，可以说是骨灰级社员的存在。作为游戏制作人的她做立下的赫赫战功，在社内早就是不容小觑的成绩，放眼国内的游戏行业，她也是有名游戏的人物。
对于她自己的成就，她向来不敢居功，即使是在采访中，也只说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提到她在游戏方面的嗅觉，北山只回以“如果连游戏也做不好，那我的人生就什么也没剩下了”。
……扯远了，总之就是这样一位事业有成的女性。
在前台的内线电话中得知有一位她的粉丝正试图自杀，并且想在死前见上她一面时，她点头同意了。
一方面是出于人伦的考虑，倘若对方真的自杀，而自己什么都不做，她也不会好受。另一方面，她也不希望给公司惹来什么麻烦。
北山意外的是，面前的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自杀”的类型。
通常来说，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心思敏感细腻，大多想要轻生的念头源自家庭或者恋爱关系，恋爱中被情爱所困扰的少年少女们，大多是“无法和对方两情相悦而觉得活着没有意思”。
（只看脸的话，这孩子绝对是受女孩喜欢的类型。）
排除这项可能，在看到少年脆弱又略显阴沉的打扮，身上缠满绷带，北山顿时有了新的结论。
（看来问题出在家庭身上，这孩子，难道是因为家庭暴力……话虽如此，把未成年的孩子弄得浑身是伤，还缠着绷带的家长，还真是人渣。）
太宰同样打量着对方。
北山年轻时、不，现在也是美女，可自打推门进来，就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想必她早就习惯以这样的面目示人。他同样能猜到北山的脑子里对自己是怎么看的——可那不重要。
在休息室的方桌前，二人各坐一侧，开始了这场史无前例的会谈。
“久仰久仰——”太宰的笑容十分爽朗，“北山老师，我一直很仰慕您。我毕生的愿望就是和您见上一面。”
北山蹙起眉头，正欲开口问少年为何要自杀。太宰却半点没给她空隙，继续说道：
“我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深川商会’这款游戏。可以说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是睁开眼睛，第二件事就是打开游戏，睡觉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同样需要它陪伴，否则我就是个没法自己生活的废人了。”
北山目瞪口呆的听着他的发言。
（……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
这款游戏毕竟只是个手机平台的游戏，和她以往参与的有完整世界观和故事情节的独立游戏不同，玩家目前可以挖掘的东西并不多，就连她自己也没法说出“这是款优秀的游戏”这种话。
（但是就这么否定一个正在徘徊不定，甚至打算自杀的少年，也许会刺激到他……）
太宰根本“没理解”北山欲言又止的表情下内心的暗流涌动。
少年提到自己喜欢的事物，情绪高涨，恨不得将倾诉欲化为枪林弹雨朝北山倾泻。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进行下一个活动了，老师。这款游戏的人工智能非常的棒，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技术，我想游戏一旦通过测试正式发布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沉迷于‘深川理子’的魅力吧。”
闻言，本该露出自豪和喜悦之类正面感情的北山，却微张着嘴巴，连敷衍的话都没说出口。
见自己的夸奖没有得到创作者的回应。脆弱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北山老师？”
北山结结巴巴：“啊，是的。你能喜欢这款游戏和游戏的女主角我十分高兴……”
少年笑嘻嘻的说道：“因为不落俗套啊。现在的游戏同质化很严重，作为‘女主人公’，在人设上大家都会故意朝着讨好玩家的方面去做，只要是某一类型的女角色风靡起来，一眨眼所有发行的游戏就都变成一个模板了。”
“我确实是想要制造一个不一样的‘女主角’，只有在游戏中不放弃‘真实性’去另辟蹊径，才会让玩家保持永远的新鲜感吧。”
“但是，想要设计这么一个完美的角色可想而知会遇到许多困难，您在制作‘深川理子’时的灵感来源是什么呢？”
北山瞥了一眼少年跃跃欲试的表情，猛地皱起眉来，声音有些严肃——
“……你问这个干什么？”
“诶？讨厌啦，老师是担心我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吗？”
“不……”北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敌意来得很莫名其妙，不符合常理，她又泄了气反驳自己，“真是小孩子……商业竞争可不是这样的啊。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但是你要答应我，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后，放弃自杀的念头。”
“关于这件事——”
少年眨了眨眼，讨巧卖乖的压低音量说道：
“其实是骗您的啦，要是不这么做，我不就没法见到您了嘛……”
……不是自杀就好。
北山心中松了口气，她故意忽略了太宰奇怪的打扮。
“其实，女主角的灵感有很大一部分源自我的女儿。”
在少年灼灼的注视下，她从口袋的一个小夹子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北川正蹲在地上，和一个女孩面朝镜头微笑。
“您的女儿？”少年适当的露出惊讶的表情，“恕我失礼……我记得您是独身……”
北山将照片平摊在桌上，指尖抚摸着照片上已经褪色的部分。
“没错，我是独身——现在来说。”
“曾经我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包含了我、丈夫和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北山有理，在她十岁那年坠楼身亡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模棱两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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