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观音》云间碎雪

5、5 质子

　　耶律胤隔着那一片薄纱，正如雾里见花，水中见月，一股宫中鹅梨香透过帷帐，他知道那后面坐的是大昭的年轻太后。

　　而那位曾在阴山大败他北狄的中原将军，在八仙座上冷冷地望着他。
　　这将军鬼面蟒袍，是那一战上杀伐果决的修罗在世，受了他破云一刀，却仍浴血剿了北狄一部骑兵，如同天神降临。

　　可这少将军如今着了官服端坐于此，卸甲脱面，底下是一张苍白消瘦的白脸。
　　尽然寒眉剑目，冷冽灼人，却像是那座上美人豢养的一条狗，脖颈上打了三尺的锁链，动也不得。

　　裴洵之盯着那堂中静立的一座白玉观音，那观音面目因两道血泪而显得狰狞不堪，却眉目间有三分熟悉。
　　他倏忽闭了双眼——若以色见我，不能见如来。

　　“你凭什么说那太里庙观音是假？”
　　秦竹筠看着无端来此的那北狄来使，问道。
　　“我燕云十六州只在大昭，你蛮族强取豪夺，观音血泪，岂非你之劫数！”

　　耶律胤猛地抬起头颅，他不信大昭济济，阴山一捷，会平白将这燕云拱手相送，更何况，这尊价值连城的白玉观音。
　　这是陷阱！

　　“太后，大汗愿将燕云完璧归赵，只想要那尊观音玉像，和皇族贵胄随我回北疆，别无它求。”
　　他拱手喃喃道。
　　“十六城换太后一尊观音，太后何不割爱？”

　　“大胆！”
　　那太常卿忽得拍案而起，怒目而视：
　　“你一介蛮族，竟敢要我皇族贵胄回你莽荒——”

　　“杜大人。”
　　裴洵之忽然打断了杜长卿一腔愤慨，而是慢悠悠道：
　　“既然大人不愿皇族受辱，不若杜大人自去，你看北狄倒是要不要大人？”

　　那杜长卿听闻恨恨瞪着他：
　　“少将军是不是在巷陌吃够了酒，倒是连是谁丢的这江山都不清不楚了！”

　　“够了。”
　　一只玉手忽然撩开薄纱，那一副冰肌玉骨冷冷相视，唯有朱唇血红，丹蔻盈泽，颇为诡谲奇异。

　　耶律胤大惊失色，他紧紧盯住那地上一尊玉观音，颤抖着抬眼再对上秦竹筠一双翦水怒目。
　　这女人便是观音么？

　　“世子，我皇室凋零，你要我宗族质子、观音玉像，拿燕云十六州来换？”

　　耶律胤看着她，竟如受蛊，不住点了头。

　　杜长卿急道：
　　“太后，宗室又有何人？”

　　那裴洵之抖抖身上风月皮囊，忽然郑重道：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