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
这时机百年难寻，我本应轻抬玉手，将头发撩到耳后，半垂着眸，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温婉地道一声：“戚老师，又见到你了。”
可是杭州的夏天热得堪比蒸笼，我刚打完排球，大汗淋漓，发丝黏腻地贴在额际，一绺一绺，仿佛十年没洗头，更要命的是，我没有化妆。
由于气温太高，为免粉底脱妆，搞得一张脸斑斑驳驳，仗着体育馆离宿舍近，我只懒了那么一小下，就遇见了最不想遇见的人。
墨菲定理诚不欺我。
这几日我迷上了看修仙小说，天天挑灯夜读，黑眼圈浓重，皮肤泛着黄气，我从来都以最精致的面容面对戚恒，一朝失算，竟暴露了我是个黄脸婆的真相。
与其顶着一副丑样子和他谈笑风生，我宁可去死，羞愤之下，我做了一件蠢事——装作没听见他叫我，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略过了他。
好似戚恒认错了人。
回去的路上，我气得直跺脚，懒惰真乃万恶之源，我欲以头抢地，但求时光倒流。换位思考，今日若是戚恒穿着一条花裤衩，踩着一双洞洞鞋，我八成也会幻灭，可怜我苦心经营的阳光温柔美少女形象，戚恒对我幻灭了吗？
老天爷，我只是迷上了修仙而已。
我将床板捶得哐哐响，开始思索对策，等到下一次见面，我要如何解释自己的间接性犯聋，说我有人脸识别障碍？说我背近代史背到精神恍惚？感觉都不太可行，然而不等我想出尽善尽美的说法，就得知了一个五雷轰顶的消息。
戚恒结婚了。
班里同学来我们宿舍串门，聊起戚恒的八卦，我不可置信，高声问道：“他长期在学校住，又是单人宿舍，怎么可能结婚？”
“听说师母在绍兴教书，估计房子买在绍兴了吧，杭州房价这么贵。”
我垂死挣扎：“但我们都没有见过师母，指不定是别人瞎编的呢。”
“拜托，我们学生会的老师亲口说的好不好。”同学讲得头头是道，“你当我在学生会白混的啊，谁不知道戚老师最近打算要小孩，出去聚餐都不喝酒。”
我又追问了好几遍，每一个答案都合情合理，挑不出破绽，叫人不愿接受也得接受。
戚。恒。结。婚。了。
等她们走了之后，我久久无法冷静。戚恒居然是一个有妇之夫，我这段时间做的全是无用功。
靠。
想想也是，戚恒的优秀有目共睹，他要是单身，早就被我们院那些如狼似虎的女老师瓜分了，怎么会轮得到我？
我深受打击，打了一个电话给我妈：“妈，我告诉你个事。”
“什么？”我妈在打麻将，不耐烦地说。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有屁快放。”
我沉痛道：“我要去当小三了。”
“你敢！”我妈反应敏捷，破口大骂，“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
“你这死丫头要是敢走歪路，老娘第一个打断你的腿￥%&*@#……”
我忧伤地挂了电话，当晚，我在理智与情感之间徘徊，一方面舍不得自己前阵子的努力，类似于赌博，投入了这么多，竹篮打水一场空，难免心有不甘，一方面我确实喜欢戚恒。
长夜难眠，我纠结来纠结去，终究中止了自己伟大的计划。虽然我是一个渣女，但起码还有做人的底线。恋爱是一件愉悦的事，倘若闹得别人的家庭鸡飞狗跳，实属罪孽深重，有背于我的初衷。
为了及时止损，克制住自己的邪念，第二天，我火速谈了一个美院的男生。我的爱情条理分明，追求戚恒归追求，并不耽误我进行渔场管理，和小帅哥们聊天仍然是我的快乐所在，对此我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只要没确定关系，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渣渣不如众渣渣，毕竟一个渔场的主人，可能又是另外一个渔场的鱼。
我将永远坚持我们渔场管理的四大原则不动摇：
你钓我，我钓你，你不钓我，我还钓你。
自从我觅得新欢，再也没有接近过戚恒，他的课我不再坐第一排，见到他甚至会绕路而行，免得继续生出非分之想。吾日三省吾身，如果我能把这个自律用在学习上，考个博士也不在话下。
我的新欢叫陶野，留着披肩长发，喜欢踏青吟诗，勉勉强强能挨个“才子”的边，陶冶陶冶我满是杂质的灵魂。恋爱图的就是个新鲜，这种风花雪月的男生不可能和我这种风花雪月的女生走得长久，照我的经验，谈两个月就该分手，结果此人却给我的大学生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分手的原因是他擅自画了一幅以我为模特的油画。
油画在校园展览厅展出的第二天，陶野兴致勃勃地拉我去看，他说：“穆歆，你真是我的缪斯，就像波提切利的维纳斯。”
我面无表情。
陶野还在喋喋不休：“我给她取名叫幻梦，你看，她站在花田里，纯洁又悲悯……”
我既不纯洁也不悲悯，我只想对他竖起中指。
老娘美得千姿百态，微笑的样子他不画，落泪的样子他不画，偏偏画了我裸体的样子。
我得感谢陶野把我的头发涂成了莴苣姑娘，遮住了我的三点，可这个傻叉既然把三点都遮了，怎么不把我的脸也遮一遮？
管他是缪斯维纳斯还是肉丝螺丝，不顾陶野的反对，我立刻让展览厅的管理员撤下了油画。
那年杏花微雨，本大师迟了一步。
我们班纪律委员管理纪律的方式别具一格，喜欢偷偷记录同学们私底下对老师的吐槽，专注告密一百年，有的老师不介意，但不乏小心眼的老师，等到期末考试时存心给人打五十九分，这事儿被捅出来后，觉得她恶心的人数不胜数，唯独我当面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贱人便记恨上了我。
她把我的照片传到班群里，假模假式地问：“这是谁呀？”
那鼻子眉眼，班上同学谁不认识我？从一个班群到另一个的班群，成为桃色新闻的主角，我仅仅用了十分钟。
不愧是我。
有一说一，陶野其实把我画得很美，丰乳肥臀，又不显得下流，我常在夜里揽照自赏，可惜艺术嗅觉不是谁都能拥有，他们看不到画，只看得到画中的裸体。
这裸体一旦和窥私欲挂钩，便只剩下了狂欢。
我们搞历史的没有搞美术的开放，我在院里一下出了名，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说我就是展览厅里的那个裸女。奇了怪了，陶野未经允许搅乱我的生活，自私的是他，受罪的却是我，被戏谑的目光包围着，任我脸皮再厚，多少还是有些难熬。
而我头顶圣母的光辉，竟隐隐感受到了当我要求撤下作品时，陶野的失望。
我并没有一蹶不振，反正看得到摸不到，哪个男生敢对我开黄腔，我上去就是两巴掌，于是我从知名裸女变成了知名泼妇，当泼妇很好，不需要姿态，只需要爽。
事态好不容易有所平息，孰料陶野还敢作妖，他聚集了一帮文艺青年，搞了个小型乐队，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拿着宿管阿姨的大喇叭，在我们宿舍底下大吼：“穆歆，我爱你——！”
后街男孩变成了后舍男孩，他们弹吉他的弹吉他，拉手风琴的拉手风琴，齐声唱道：“Oh,my love,my darling,I've hungered for your touch a long lonely time~”
艺术家的脑回路我不懂，选什么不好，选了首《人鬼情未了》的主题曲。
我对他仅存的遗憾散得无影无踪，我冷酷得像一名杀手。
关于择偶观，我有一条基本的标准：你可以自私，但你不能土。
陶野的喊楼行为土得我浑身发麻，我真想钻进地里变成一只土拨鼠。近墨者黑，近地者土，无论他们如何起哄，我绝不随土逐流，陶野等不到我，大大地丢了脸，给我发短信道：
“没想到你是这么古板的女人！我为你放弃了整个世界，你却毁了我的幻梦！你辜负了我的爱情！你不配当我的缪斯！往后，我将直面死亡！撕毁光明，永堕地狱！”
谢天谢地。
陶野要变身了，路西法，你小心一点。
从此，我对才子敬而远之，重投体育生的怀抱，起码他们不会给我搞些有的没的幺蛾子。然而陶野令我声名远播，总有那么一两个爱传话的大嘴巴，男友们听说了我的情况，都扭扭捏捏地跟我提了分手。
我不怪他们，不是谁都像我一样长了一颗金刚心。陶野断送了我的大学情路，我只能安慰自己，上辈子他来我家化缘时，我约摸踢翻了他的铁钵。
不知道戚恒是否了解我的事迹，一年后，近代史换了一名新的老师，我和他便彻底没了交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