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跑团记录》槙日

29、恐怖渡轮（十三）

　　所有灯光再次暗了下来，宛如一场戏剧结束后，帷幕落下。

　　灯光再度亮起之际，舞台上已经不见鬼冢的残渣。

　　不过作为主角之一的江口和也仍然站在舞台的中央。

　　拍卖师仿佛没有从刚才那番虐杀中得到满足，他又敲了敲串铃，高声道：“各位乘客，各位买家，对刚才的表演还算满意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提问，“买家”们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做声，而自知已经任人鱼肉的乘客则连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拍卖师便转过了身，对江口和也欠身：“那么您满意了吗？”

　　江口和也摇了摇头，他张开了口，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从他口中涌出的只有大量的污水和黑色的淤泥。

　　拍卖师像是听懂了他在表达什么，这条穿着燕尾服的滑稽鱼人因为江口和也的摇头再度精神抖擞起来：“看来我们的客人并不满意，那么接下来就是余兴节目的时间了。”

　　所有人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鱼头人的眼睛看向了二楼——岛田所在方向。

　　岛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立刻对身旁的另外三名玩家开口道：“你们听着，长话短说，日语里面的日目读作ひめ（hime），和姬（hime）是一个发音，姬这个字在日语里面就是公主的意思，日目号的另一个念法就是公主号。”

　　李木木脸色糟糕：“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岛田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垂下，落在了自己手中紧拽的邀请函上。

　　莱薇反应过来了，她迅速地伸出手，打算夺去岛田行人的邀请函。

　　然而她还是慢了一步，在她动手之前，身后的黑暗中骤然冒出了两个鱼人。

　　亚当瞬间护着李木木，后退了一步。

　　而莱薇当即掏枪上膛，挡在了岛田面前，枪口对准了鱼人。

　　两条鱼人似乎看了一眼亚当，然后目光落在了莱薇身上。莱薇看见了它们脖颈上的鱼鳃以更加快速的频率开始颤动，随后，它们的喉咙深处传来了近乎人类嗤笑的声音，那扭曲而怪异的声音有别于世上的任何一种动物，聒噪到如同钢丝球摩擦在玻璃上，令人心生不悦与厌恶。

　　楼下的拍卖师却从这连音节都无法分辨的声音中理解了什么，他朝全场比了个肃静的手势。

　　“看来我们的会场里混进了没有收到邀请函的小老鼠。”拍卖师说。

　　岛田拼尽全力偏过了头，对莱薇低声道：“退下去，不要和它们产生冲突。”

　　“你想清楚！”莱薇没有退步，枪口死死地对准着那两条鱼人，“我现在不管你，你就会被抓下去，他们会怎么处理你们这些‘拍卖品’你现在难道心理还没有数？！”

　　岛田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唇，随后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岛田的声音细若蚊吟，若想听清楚他对你说的悄悄话，请过聆听。】
　　【[莱薇]进行聆听检定: D100=62/26失败。】

　　岛田：……
　　莱薇：……

　　莱薇用余光瞥了一眼岛田，非常无语：你说话可以大声一点吗？
　　岛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那你可以把你的聆听点高一点吗？
　　莱薇：不可以哦，老弟。

　　她正和岛田进行快乐的眼神交流，却忽然发现岛田脸色一变，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莱薇反射性扭回了头，只见之前还在楼下的拍卖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正前方，距离她的枪口只有一步之遥。

　　这家伙还会瞬移吗？

　　它对她手中的手/枪似乎并不畏惧，或者说——

　　“老鼠小姐，现在还不是你登场的时机。”拍卖师朝莱薇伸出了它那只那覆盖着蹼膜的手。

　　莱薇发现自己的双手在那双鼓胀眼睛的凝视下动弹不得。

　　不，准确来说，是她浑身都无法动弹。

　　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直至牙齿将下唇磨破，妄图用疼痛来夺回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意志对抗。】
　　【[莱薇]进行意志检定: D100=54/70成功。】
　　【[“拍卖师”]进行意志检定: D100=39/90困难成功。】
　　【自称拍卖师的鱼人眼睛深处似乎有种你无法抵抗的力量，你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四肢也如同灌铅了一般沉重，你无法从对方的掌控中脱身。】

　　“不要着急。”拍卖师游刃有余地将枪口按下，“你是余兴节目，你是意外的邂逅。”

　　莱薇无法从那张鱼脸上看出对方的任何情绪，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岛田被那两条鱼人带上舞台。

　　“这位先生受了鬼冢的委托，成为了替代品。”拍卖师领着岛田行人走到了江口和也面前，宛如介绍一样商品，将岛田介绍给了他，”若不是我们提早发现货不对板，也许您今天的期待就要落了个空。”

　　“只要拥有印章，就依旧是拍卖品中的一员，我们愿意将他当做赠品送给您。”拍卖师俯身，在江口和也的耳畔宛如引诱般地说道，“您希望怎么处理这位知道一切真相，最后选择避而不言的共犯呢？”

　　江口和也没有回答拍卖师的提问，他走到了岛田身前，身上滴落的海水越来越多，在脚下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水洼中的海水开始蒸发，一股浓雾在舞台上升起。

　　拍卖师后退了一步，然而江口和也与岛田的身影则逐渐被浓雾所笼罩。

　　一股强光从舞台后方亮起，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两“人”倒映在浓雾上的影子。

　　宛如在上演一场手影戏。

　　于是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属于江口和也的影子，掰开了岛田的嘴巴，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塞进了岛田的口中。

　　***
　　岛田在摇晃中睁开了双眼。

　　他的身体异常沉重，犹如刚刚被压路机碾过，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可以动弹。

　　即便如此，他的头脑仍然异常清醒，他几乎是瞬间就通过身下轻微的摇晃和周遭的腥气，猜测出自己身处于漂浮在汪洋之上的某艘渔船上。

　　他大概是被关在了甲板下的冷冻仓内。冷冻仓已经坏了，周身的海鱼已经腐烂到近乎融化的程度，那混杂着烂肉的污水几乎将他的半个身体浸泡在其中，污水随着每一次海浪的起伏，没过他的喉鼻。

　　岛田眨了眨眼，开始冷静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不难想象自己接下来会遭遇怎样的事情，

　　避而不言的共犯？那个拍卖师倒也没有完全说错，因为他的确在鬼冢健次来找他那会儿，就隐约察觉到了一切的真相。

　　没有人鱼，被吃掉的人鱼其实是江口和也，饿到发狂的船员们最后分食的不是什么人鱼，而是那艘船上最无力反抗的船员。

　　鬼冢健次收到邀请函时脸上露出的惶然，不是由于愧疚，而是由于恐惧。

　　岛田是在察觉到这个真相的前提下上的船。

　　冤魂索命这种戏码并不罕见。

　　让旁观者去体验一遍受害者的经历这种事情更不罕见。

　　那么他现在的身份是谁？当初的江口和也么？

　　冷冻仓的入口忽然被打开了，天光倾泻下来，落在了岛田的脸上。

　　岛田在刺目的阳光之中眯了眯眼睛，待瞳孔适应了光照后，他才看清楚打开舱门的人。

　　不是别人，竟然就是自第一次会面之后，就一直不见踪影的爱德华·博纳特。

　　***

　　舞台上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了，浓雾也已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巨大的白幕。

　　莱薇看见了一个鱼人在大厅的彼端拿出了一个老式放映机，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老式放映机上的胶片投影打在了白幕上，一时之间，这个宴会厅又从拍卖场变成了一个上个世纪的电影院。

　　3。

　　2。

　　1。

　　一阵雪花过后，屏幕上的时间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

　　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下，一艘小型渔船出现在汪洋之上，它的桅杆已经折断，帆布也不见踪影，船体破烂，宛如一艘鬼船。

　　镜头骤然拉近，年轻的“鬼冢健次”出现在了屏幕上，他浑身破烂而邋遢，浑浊的双眼看着镜头，开始以第一人称的旁白形式回忆起了这个故事。

　　“我们在十月二十六日，从横滨出发，来到太平洋中部捕捞金枪鱼。”

　　这根本不是什么海难的故事。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第一次石油危机给全世界的远洋渔业带来了沉重的打击。随着劳动力的成本的日益增高，渔船长的利润空间也在同步减小。
　　远洋渔业的工作环境十分艰辛，加上海况并不稳定，收成全凭运气，靠提成吃饭的渔民们根本不愿意上远洋渔船。这个时候，渔船长鬼冢健次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手段，他开出了一份令所有人都心动不已的合同，合同上说即便捕不到一条金枪鱼，每个船员最后也能拿到将近四百美金的保底工资。

　　当时日本普通阶层的年均收入也不过两千美金。这是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可是有经验的老船员对此不屑一顾，他们都知道鬼冢合同中的陷阱。

　　捕不到鱼有四百美金的保底工资，但是捕到了鱼呢？那又该怎么算？

　　那就是按照每条的提成算了，也就是在第一条鱼上船的那一刻开始，这个所谓的保底工资合同就成了一张废纸，保底薪水不过是引鱼上钩的诱饵。

　　不过这些有经验的老船员也不是鬼冢的目标对象，他的目标正是那些蠢笨刚出社会的年轻人，比如说江口和也这种愣头青。

　　只要渔船启航了，他们还不是任人拿捏的廉价劳工？

　　到底是读过点书的家伙，一次酒足饭饱之后，一些和鬼冢狼狈为奸的老渔民说漏了嘴，以江口和也为首的年轻渔民们也反应过来自己上当受骗，立刻开始罢工抗议。

　　“我本来没打算这么过火的，下克上的家伙，只要给点教训就知道听话了。”

　　鬼冢仍在波澜不惊地叙述，声音里透着一丝阴鸷。

　　镜头一晃，转到了他的手上。

　　一根顶端带着血迹和铁屑的木棍和赫然出现在了屏幕上。

　　“那家伙太不安分了，竟然和一群小混账们占据了引擎室，要求我们返航。”

　　拥护鬼冢的老渔民将那帮年轻气盛的年轻人教训了一顿，争执过程中，暴风雨骤然降临，他们在一片混乱当中损坏了引擎，江口和也也被一根闷棍打中了后脑，丧失了行动能力。

　　他们将江口和也丢进了冷藏室里，以示惩戒。

　　而后面的故事，则跟岛田叙述的版本别无二致。

　　渔船上的人受困于船上，食物的短缺成为了最严峻的考验。

　　“十一月二十六日，我们发现了一艘邮轮，看上去是美国人的邮轮吧，我们尝试用无线电联络对方，但是那帮美国佬没有应答。”

　　“十一月二十九日，白米已经耗尽了，不知道剩下的罐头还能维持多久。那帮年轻人又开始不安分了，是时候让他们饿一饿肚子，理解谁才是老大。“

　　……

　　……

　　又是一个虚晃。

　　镜头忽然拉远，甲板上的状况一览无余。

　　年轻的船员们东倒西歪地坐在甲板上，他们因为挨饿而虚弱不堪，而鬼冢健次仍然精神抖擞。其中一个年轻的船员终于无法忍耐，跪在了鬼冢面前，央求他施舍点食物。

　　莱薇捂住了嘴。

　　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是她的老熟人——爱德华。

　　他面黄肌瘦，皮肤贴着骨头，就像是一个活死尸。

　　为什么他也在那里面？他到底被困在里面多久了？

　　“食物就在冰库里，那么想吃东西，自己去拿。”鬼冢丢给了爱德华一把刀。

　　镜头前的爱德华目光无神，他接过了刀，镜头开始锁定在了他的身上，随着他打开了冰库的门，躺在甲板下的人也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是岛田。

　　岛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对着镜头，张了张口。

　　“找到我，我就在船上，东十二区。”

　　岛田说完这句话后，镜头忽然一黑，屏幕彻底暗了下去，角落里竟然还有一行小小的字幕——

　　待续。

　　就像是电影散场了一样，白幕消失不见，大厅也再度亮了起来。

　　莱薇惊觉自己的身体可以行动了，她立刻撕开碍事的裙摆，抓起手/枪往楼下狂奔。

　　这剧情走向太恶心了，她能猜得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正是因为她猜得出来，所以她必须有所行动。

　　没有鱼人阻拦她，它们都静静地呆在原地，看着她翻上了舞台拿起手/枪对准了拍卖师。

　　“人呢？把他放出来。”

　　拍卖师没有回答她的话，它脖颈上的鱼鳃翕动了一下，喉咙深处传来了一阵嗤笑。

　　“三天，三个月。第一天快过去了，女士。”它说。

　　鱼嘴吐不出人话。莱薇眯了眯眼，瞄准那碍眼的鱼头，直接扣动了扳机。

　　近距离射击甚至不需要检定。枪声响起，硝烟自枪口冉冉而起，拍卖师没有倒地，莱薇却瞪大了眼睛。

　　有什么东西凌空挡住了那发子弹。

　　子弹从那极具韧性的躯体中缓缓弹出。莱薇怔怔地抬起了头，顺着那根触肢，看向了正上方的水晶灯。

　　一滴黑油落到了她的脸上。猝不及防地，她和无数双充满了杀意的绿色眼睛对上。

---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已经被控制的·黑化版·修叽登场。
唔，求一波留言和营养液？因为昨天没更，所以这两天打算粗长一点。
给我留言！！！！
感谢在2020-05-26 22:51:16~2020-05-28 21:2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斤白酒 169瓶；我就看看 20瓶；墨菲响宴、肺子不是肺子 10瓶；Amaya啦啦啦 6瓶；百夜 3瓶；圆子、哼哈╭(╯^╰)╮、Delicate 2瓶；廿九、5789354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