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天,一生 ...
-
有时候,一天发生的事情就可以改变人的一生,改变我一生的大概就是那一天.
那天我和方拓坐在一家有名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粥铺里,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心里有些焦急,妈妈要着急了吧,也许她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了,可是我的手机偏偏这个时候没有电了.九点,对这个都市的某些人来说,夜晚才刚刚开始,但是对我来说,这一天已经要结束了.我要回到家,和妈妈聊上一会,就睡觉了.我和妈妈是相依为命的,我只有她,她也只有我.我没有去过幼儿园,没有去过学前班,我不爱出门,不爱和小朋友说话,我最爱的就是在家看漫画,然后等妈妈下班,一段时间,妈妈以为我有自闭倾向,不过我很聪明，五岁就上了小学。直到上小学,我才知道原来人的生命中还应该有“父亲”这个角色，从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只有妈妈，当然，妈妈也只有我。
所以我尽量九点以前回家，和妈妈说话，除非加班。今天也算加班吧！方拓是我老板，虽然他另一个身份是我男朋友。我刚到公司的时候，身份是老板秘书助理，薪水低到不够请几个朋友在这家粥铺吃一次饭，那时候方拓正在追他的秘书，所以几乎什么事情都是我在处理，我尽量做到最好，即使那时候我才毕业，几乎什么也不明白，那时候九点回家，还要带很多文件回家。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爱一个人的时候，会不顾一切，心里其实清楚那个人其实是不值得自己爱的，但是却控制不住那种情感，例如方拓，其实他应该很清楚，梨嘉不值得他爱，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和更多的男人在一起，那时候，梨嘉是林仙儿，方拓就是那个阿飞。他劝她，求她，讨好她，他要娶她，她都不屑一顾。她有一个最大的筹码，他爱她，她却不爱他。但她毕竟算错了一点，方拓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至少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解雇了梨嘉。不再过问她的一切。
这个时候方拓就只有事业，我是他的一根救命稻草。公司的人开始认为我们在一起。他不爱我，却因为感情上的空虚必须找一个填补，我是他那时候的最好选择，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他从来不和我说梨嘉，但是我知道她在他的心里，一直都在。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算什么，他说我们是男女朋友，在我心里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这份工作做的很顺手，和他在一起也算愉快，但是我们的未来我实在没有把握，我们之间没有依赖感，没有□□上的接触，思想上的交流更少的可怜，更可悲的是我们谁也不打算让这一切改变。也许在别人眼中我很值得羡慕，方拓不是爱说话的人，和我在一起总是一直再说话，可是他说话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灵魂飘到哪里，还好他也不是很在乎我是不是在听。所以和他吃饭，我和妈妈说是我在加班。
前两天和方拓在百货公司见到梨嘉，我挽着方拓，梨嘉的手臂挂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她看着我得意的笑，也许是因为从见到，方拓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身上的原因。我觉得她的得意有些可笑，一个被她抛弃的男人的目光，依旧能让她得意，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
我听见旁边一桌的人在吵架，我们中间隔了饭店的柱子，刚开始的时候并不知道那边是谁，不过吵起来就知道了。有时候世界真的很小，是梨嘉，就连和她吵架的人我都认识，陈风。
上次见陈风还是五年前，那时候他是我邻居。现在这个人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愣住了。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复活。如果说我对妈妈以外的人有过爱，那就是陈风。不过很可惜，他不爱我，甚至不知道我对他的爱。他并不出众，在当时我认识的人中，他不出众，属于服从命令的人，身体很不好，经常生病，但他很喜欢出去玩。最开始注意他，是因为他生病，却吵着要出去。我一直都是宁愿在家也不愿意出去，不是不想和人交际，只是似乎性格里缺少了什么，让我无法和人开玩笑，无法接受别人的玩笑，甚至面对别人的微笑我都不知所措，我心里明白那是一种善意，但是我性格里缺少的那种东西让我无法回应那种善意。我很羡慕陈风，他是那群人中很不起眼的，我觉得他和我一样，有时候反应不快，但是他至少肯努力去改变，即使做人家嘲笑的对象，但是他肯努力改变自己的性格，而我就像是一只蜗牛，只能躲在自己的壳里，有的时候想出来，都不知道从那里出来。那时候，我上高三。
那天我站在学校操场边的一棵杨树下，春风微寒，陈风向我走来，把他的围巾给我，那时候我才知道靠近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是多么的幸福．我上大学的时候妈妈决定搬家，我把围巾还给陈风，心底却永远记得他把围巾给我那一刻的动作，回忆起来都是幸福，一种辛酸的幸福。从开始到结束，我没有和他说一句话，有时候想想，就象是没有配音的黑白老电影，却像刻画在胶片上一样永远刻在我心底。
我对方拓说：“你爱的人在那面，你过去吧。”方拓没有说话，他的手用力的抓住筷子，几乎要把筷子折断。他小声，却很用力的告诉我，“我，不爱她。”我想他受到很大刺激的原因是那面吵架的原因。男人说自己想认真的找一个人结婚，那个认真的对象却不是那个女人。我很清楚梨嘉和他吵架的原因不是因为她爱他，只是因为她不能被人看做一个不认真的对象，也无法忍受一个男人不爱她，抛弃她，像方拓那样深爱她不和她在一起她感觉自豪，但是一个男人不爱她，抛弃她，才是她最无法忍受的事情。
随着女人的哭声响起，我对面的男人坐不住了，我早说过梨嘉是林仙儿，方拓是阿飞，他和她，还没有到最后。梨嘉看到方拓的时候脸上有一种看透一切的表情，很快就有了结局，他愿意娶，她愿意嫁，只有我这样一个多余的人。我告诉自己，还好，我不爱他，但是我想我的脸色还是发白。我和陈风离开，久别重逢的邻居，一起离开应该是很正常的，走到门口的时候竟然又碰到了认识人，泽选，是我高三的同学。哈，这个世界有的时候真的小的可以。他和我打招呼，我很惊讶这么长时间他还能认出我，毕竟我改变很大，我能认出他，是他提醒了很久，再加上高中的时候他的确是很出风头的人，我才记得。
我有些失常，竟然端起泽选前的酒杯，满满的酒，我一饮而尽。庆祝一下，庆祝有的人失恋，有的人要结婚，对了，结婚的是我们高三时候的英语老师。我认识梨嘉，也是很久以前，她是我们高三时候英语实习老师，只比我们大三四岁。她的确很漂亮，最顽皮的男同学在她的课堂上都会老实很多。不会那么难缠，那时候泽选是学生会主席，也是英语课代表。很帅，所有的人都会承认他很帅，不止是长相，还有成绩，各科成绩，几乎是个完人，除了最后他和梨嘉的事情，我想梨嘉当时是真的爱他，但是他却什么表示也没有，这件事情闹到梨嘉被开除为止。
没有打招呼就走了出去，没有客套，没有其余的问候，我从不喝酒，沾酒就醉，我醉倒在陈风怀中。那一夜我没有回家。
早晨到家的时候我很忐忑，不知道怎么和妈妈解释，但是妈妈什么也没有问。告诉我家乡有很多亲戚要来，我和妈妈收拾了一天的客房。我没有去上班，我知道自己不可以去上班了，不是因为无法面对方拓，而是无法面对公司的人，我不爱方拓，即使他要怎样都无所谓，但是我不能忍受其他人用看可怜虫一样的眼神看我。方拓把公司一部分的股份给了我，大概是出于补偿心理，我没有还他，这是我应得的，在他和梨嘉的反复的时候，我对公司做的比他还要多，我该得到这些。我和妈妈说我失业了，但是我很快就会有新工作，我知道有很多其他公司的老板巴不得我过去。
两个月以后妈妈和我说，去找那个男人，问他会不会娶你，不会的话，就去医院把孩子打掉吧。我去找陈风，却看到他和一个女子手挽手走在一起，走进婚纱店，我知道我也不是他可以认真的女子，但是现在的我，除了找他，还能做什么？我不忍心去医院。我到他家门口等他，得到一句话——你去医院，没有钱的话我给你。我在他家楼下徘徊一夜，却换不来他回头一瞥。回去以后我没有去医院，我和妈妈做了一样的选择，二十三岁的时候，我也有了一个女儿，也知道了有一个爱我的人。
那天去医院检验的时候就遇到了泽选，他现在是妇科医生，我觉得很好笑。一个男人做妇科医生，总是怪怪的，但是把我自己以及孩子的健康交给他，我是很放心的。泽选问我孩子的父亲为什么没有来，我就告诉他孩子是我自己的，很佩服自己当时有勇气说那样的话。然后泽选就很直接的对我说，如果我不能和孩子的父亲在一起，他很愿意做孩子的继父。我才知道为什么梨嘉看我的眼神为什么有憎恨，为什么看到我和方拓在一起会得意。人生真是奇妙，兜兜转转的。高三的我很不爱说话，很阴沉，我记得那时候我的衣服只有黑色和灰色，并且没有照片，可能是因为自己也不喜欢当时的自己的原因，但那时，却有一个如此出色的男人爱我，直到现在。
但是我没有和泽选在一起，其实这么多年，也有很多人追妈妈，即使到现在，将近五十岁的妈妈看起来也只有三十几岁的样子，其实女人的青春有很大一部分是为男人摧毁的。妈妈没有男人，没有失去男人的提心吊胆，没有男人的琐事让她烦恼，所以到现在她还很年轻，有时候我想，妈妈如果有一个男人，就要整天为他的前途担心，反而不好。但其实这些都不是我们不要男人的主要原因，在我们心里的最底层，是有女人那种很传统的思想的，即使我们未婚生子，我们敢于做，并不代表我们认为那是好的，是对的，其实在心底，还是有一种自卑，妈妈从来没有为金钱发愁，因为她的事业也很好，很奇怪，没有事业的女人这样，容易被人唾弃，事业很好的女人这样，有时候竟然叫人羡慕，但是我知道，妈妈是用事业掩饰那种自卑。我也一样，我不和泽选在一起，因为我知道他值得更好的。
蓓蓓四岁了，她很聪明，和我不一样，她很喜欢人群，喜欢我带她坐公交车，从这里坐到那里，几乎每一个公交车她走坐过，认识每一站的名字。她和我一样的是不喜欢说话，她喜欢抓着我的手，静静的在我身边，从她的小手上我感觉她的血液连着我的血液，那感觉很好。和陈风的再次相遇不在我的预料，只是很偶然，那天我去医院，我子宫里张了一个瘤。来测试是良性还是恶性。刚好看到他和当年他认真的哪个女子走出来，不是刻意，却让我那么紧张。几天后他来找我，他要蓓蓓。他结婚后不久就出了车祸，没有了生育能力。
我的瘤的化验也出来了，癌，可以治疗，希望很小，我不得不把蓓蓓给他，尽管我很不愿意，我咨询了很多律师，得到的答案是给比较好。蓓蓓走了，我去治疗，期间我没有去看蓓蓓，我不想叫她看到她妈妈现在这个样子。
那天是手术结束的日子，我见到了蓓蓓，小胳膊上都是伤痕，我拉开她的裤子，动作很大，伤口很疼但是没有我的心疼，小腿上也是伤痕，全身唯一好的地方就是脸蛋。是妈妈带她来的，背着陈风把她带回来的，有几次妈妈去幼儿园看蓓蓓，发现碰到蓓蓓她就哭，蓓蓓和我一样，不爱说话，妈妈好多次才发现藏在蓓蓓衣服底下的秘密。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和祥林嫂一样，到处诉说蓓蓓的不幸，很没有用，但是却是我心灵上的安慰，我才发现原来我可以说这么多的话，给蓓蓓验伤，找律师，都是泽选一手包办，除了感激我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我，妈妈，蓓蓓，泽选生活在一起，我肚子里是蓓蓓的弟弟，方拓梨嘉有来我的婚礼，现在我的公司要比方拓的要大，生活的很好。但是梨嘉的眼神已经不是愤怒，是一种温柔。我现在明白当初梨嘉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方拓，女人经历了自己爱的和不爱的之后，最好的选择就是一个爱自己的人，像我现在一样，而且，去爱上一个爱自己的人，真的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天,一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