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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笑心急薛宝钗待嫁 ...

  •   且说宝钗等回了金陵老宅,薛蝌和邢岫烟早把屋子收拾好了,薛蝌算着船这几天到了,早早等在码头。

      接了薛姨妈和宝钗,将她们送入轿中,便与章秀结交,听闻宝钗等路上遇到黑船,被章秀救起,道谢等不提,但章秀虽客气,却像是忙着赶路,没说几句便告辞了。薛蝌不解,待回家去与邢岫烟说与此事,岫烟细心,早问过跟船等人,心中有数,如此这般跟薛蝌说了。

      薛蝌不甚放心,在家转了数圈,“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这般仓促许亲怕是不妥,我且去找人打听。”他自去找福州会馆寻熟人打听曹子林等事。

      这日特意带了礼物等去章秀家拜谢,以便多与其接触,看他为人如何。

      章秀亲热接待了薛蝌,与其攀谈,谈吐清晰,见多识广,风趣幽默,做的生意也是明白干净,北方带回来的皮毛等物,因为本地风物不熟,便托付给薛蝌牵线,求人办事倒也不卑不亢。礼物只挑拣了几样吃食收了,其他都叫薛蝌带了回去。薛蝌回来,仔细把与曹子林的交际告诉薛姨妈。

      薛姨妈道:“你也亲眼瞧了,信了婶娘的眼吧?关键是你大姐姐,她向来心高气傲,居然对那曹子林另眼相看,很合心意,这门亲事我已经亲口许了,就这么办。大姐姐的嫁妆等事总不能叫她自己筹办,就麻烦你这个当兄弟的了。”

      薛蝌忙应了下来,心中总有疑虑,家去跟邢岫烟说知,邢岫烟道:“我且去接哥儿兄弟回家,跟大姐姐谈谈,她是个有主见的,看中的人总有其道理,我信她,横竖不会错吧!”

      且说自从薛姨妈回家,对两个孙子视为眼珠子,恨不能接来日夜看着,特别是对于过继给薛蟠的二子树哥儿,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宝钗看她宠爱孩子太过,总劝她不可太过宠溺,薛姨妈也不听。

      邢岫烟看着两个孩儿被薛姨妈如此娇惯,又好些天在婶祖母那里都不回家,心都玩野了,借口病了不去上课,很是着急,但也不好跟婶婆讲理,精心伺候着。

      宝钗看在眼中,懂得做母亲的心思,若是她的孩子被婆婆这样,怕她也是不依,好在章秀家里人口简单,嫁过去也就他们两人,想做什么便是什么,想去亲事,不觉露出笑容。

      邢岫烟本在说着两个儿子的淘气,不去读书的烦恼,突见宝钗粉面含春,杏眼水汪,出神望着一朵花儿笑得甜蜜,这模样倒是叫她想起初与薛蝌成亲的时候,好得蜜里调油,薛蝌出门谈事,一连几天不回,她挂念的日夜不安,每每想起两人甜蜜,大约便是这个娇羞模样。

      邢岫烟心中有了数,这门亲事定然是妥了的。

      宝钗给邢岫烟出了个主意,“我们做儿女的,总不好忤逆,太太喜欢孩子,多宠着些也罢了,但确实太过了,总该跟着你们教养才是。回头你跟大太太说,就说她想外孙了,接回家去。太太总不好跟大太太争人,总给几分面子。”

      邢夫人一直与邢岫烟住在一处,邢夫人性格古怪,平日也不大理邢岫烟,但对两个孩子倒是真心疼爱,她自己没孩子,继子贾琮送去书院读书,与她也不亲,这孩子被薛姨妈接走,她在家念叨邢岫烟好些次了。

      于是,邢夫人来拜访,与薛姨妈谈起孩子,那话题不绝,倒比年轻时的关系亲近多了。宝钗见她二人合得来,说说古话,谈谈孩子,对将来把她留在与薛蝌过活也多放了一分心。

      且说邢夫人留下用饭,与薛姨妈在逗弄孙子玩耍,丫鬟来回说是曹老爷送了些皮毛料子来,给太太和姑娘做毛衣裳穿。

      薛姨妈道:“船上时就已经送过好些了,这怎么回来又送了?”

      那送东西的便是章秀的管家媳妇曹秦氏,及其会讨薛姨妈喜欢的,笑道:“这些是新得的,我们爷那些料子都在二爷的周旋下出手了,因是批量出给商人,所以价钱低些,但好在出的快,最近家里忙,爷什么事都要操心,他人又精细,说是甚事都要最好的,亲自管着没件事,故而就顾不得生意了。话说这批毛料是卖给皮衣作坊的,他们买了去要制成衣卖的,爷去他家店里,看到好几件北方都没少见的上好风毛,便赶紧买了来,紧着就让我送过来。我倒是说不急着送,留在家里等一段时间也要用的,爷便骂我懒,说是正是穿皮毛的季节,给太太姑娘门现做了毛衣裳,或者留着观赏玩儿都是好的。”

      这一大串话说的气息平和,又是夸他家也尽心,又是告诉了章秀如今在家做什么,宝钗原本抱着树儿在认书本上的小动物,听了也多看她两眼。

      邢夫人道:“这便是曹家的吧?听了侄女婿说要结亲,这才说了媒人就上门了,虽说是喜事,到底是太仓促了些,想当初我家二姑娘,他父亲就这样,人都没问清楚,便允了媒,谁成想是个中山狼,落得那个下场。”

      薛姨妈听她说的难听,有些不高兴,宝钗见状便道:“太太我们且去看看是什么好皮子,巴巴地送来。”

      于是三人起身去看秦氏送来的上好皮子,却是两张紫貂皮子,都是难得的精品,更难得的是一件是黄金紫貂,美丽的琥珀颜色,煞是好看,一张棕色而带丝质黑长毛,有银白色针毛均匀的夹杂在内,毛质轻软,细腻柔顺,都是难得的上品。还要两张狐狸皮子,难得的是颜色,一张纯白,一张火红,细看一丝杂毛都没有。

      邢夫人赞叹道:“当日在家也难得见这等皮子,这怕是费了不少银子吧?”

      秦氏道:“倒也没费银子,我们爷带了那几大车的好皮子,不过少收几张的银子罢了!”

      宝钗一笑,章秀心思灵活,当日在太子府中做事,过手不少银两,他向来不是什么善主,既然留了退路的心思,自然是拿了不少好处,他不缺钱。既然巴巴送来给她,那便好好收了,说不得做几件衣服 。

      且说章秀确实是心急,到了金陵没几日便遣了媒人上门,三聘六礼倒是紧着日子进行,媒人快跑断腿,笑言“没见过这般着急的新郎官”,新郎官一点不害臊,大言不惭地说是光棍久了确实想媳妇要紧,催那媒婆紧些跑。这些传到薛家,笑坏一家子,宝钗也笑,是个傻子。

      成亲前薛姨妈不准宝钗与章秀见面,他倒数来了几回,总被薛姨妈拦着,可是急坏了他,宝钗知道他无法无天的本性,怕他半夜做那等翻墙窃花贼行径,如今在金陵老家,家族还有许多女孩儿等,若是她有些什么不妥行径被人传出,她倒是无不可,可是会拖累其他女孩儿等。于是宝钗派了丫鬟给章秀传信,说是成亲前见面不吉利,那傻子犹豫许久,终是在“不吉利”下妥协了。

      这久久不能见佳人,章秀更是着急,天天催问媒婆日期,那媒婆都怕了她,惹来章家一众媳妇婆子笑死。那张家两口子是章家唯一留下的老家人,是章秀乳母的儿子,跟章秀一起长大,自然知道这个少爷自小就胆大心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无法无天,不曾想也有今日这般吃瘪模样,既是替他欢喜,又是好笑。

      章秀也有许多事做,家里人口简单,他又不肯敷衍,成亲众多事宜都是自己亲手操办,就连聘礼的衣服料子到新鲜吃食等都一一检验过了才行,再有买宅子装修买家具等,忙得脚不沾地,那相思也便淡了些许。但每到午夜,年轻人精力旺盛,没了家事忙,便思念佳人,常常睡不着便在院子里练舞,练完又去洗冷水澡,大冬天的几番折腾,把自己折腾病了。

      章秀大张旗鼓地找医生,让秦氏传话说他病了如何严重,巴巴地盼望宝钗知道,说不定心软来看他一眼。

      秦氏笑他,“这许多年都过了,也不见你怎样,这成亲日子没几天了,倒是急成这模样。”

      章秀道:“有句话叫近乡情怯,以前没盼头日子倒好过,这有了盼头倒更难过,每一日都想到了腊八那儿才好。”他们的亲事定在腊八。

      秦氏道:“这日子定的够快了,薛家说了好几次说太急,媒婆费了多少口舌,跟我说脚走大了,才说定年前娶,人家本来是让姑娘在家再过一个年的。”

      章秀道:“再过一个年都二十好几了,说出去多不好听,倒不如早来我家。”

      秦氏笑不停,替他添了水,刚起身,便听见敲门。

      章秀懒洋洋地趴着,“我躺会儿,一会儿喊我去瞧定的席面,我觉得那酒水得再换换,喝着虽香,却不够劲。”

      章家人口不多,章秀屋里也没个人伺候,一般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这生病了秦氏便给他送些茶水。

      良久没听见是谁进来了,章秀也懒得细听,侧躺着抱着个被子睡得迷迷糊糊,倒似有股思念许久的幽香味道,章秀闭眼嗅了嗅,叹道:“果然是烧糊涂了,又梦见了。”

      “梦见谁了?”

      章秀乍然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一跃而起,站在床前的可不是笑盈盈的梦中仙女儿?淡粉色的棉袄,外罩着粉紫色五彩印花绸缎对襟褙子,下身是淡黄色绫裙,露出一角鹿皮小靴,发间插支红珊瑚簪,坠着一对儿红珊瑚珠,衬着雪白/粉嫩的脸,似娇羞似嗔怒。

      章秀着急起来,不想太急撞了床柱,捂住头“哎呦”一声,眼睛却不肯离了宝钗。

      宝钗掩口轻笑,“我瞧着活蹦乱跳也不似水米未进昏了两三天的样子,倒是会唬人!”宝钗故作严肃,“且瞧着好的很,那我便去了。”

      章秀急得忙拉住她的手,“不能去。”

      宝钗背身不理他,欲抽手,章秀忙捂住了,“我头疼,胸口也疼,咳嗽,还烧着呢!不信你摸摸。”他牵着她的手往后拉,宝钗不动,章秀欲爬起来,却“哎呦”一声松了手,俯到被上,好一阵咳嗽。

      宝钗到底是担心他,虽身子骨底子好,但架不住这些年的折腾,看着总是单薄的如少年人一般,听闻病了,知他房里连个倒水的丫头都没有,虽知道秦嫂子是有些夸张了,什么几天没进水米,高烧什么的,吓得薛姨妈要去庙里给他烧香。

      秦氏见夸张狠了,又转了话头,说是这两日请医吃药已经好了,就是屋里连个丫头倒水都没有,躺在床上孤零零的,很是可怜,就盼着大奶奶早日进门,也好能照顾老爷,等等。

      宝钗听着思量许久,借口出门买胭脂,带了文杏出门,去铺子转了一圈,悄悄到了章家,敲开了门。

      秦氏开门瞧见宝钗,是个有心思的,一声不吭送了宝钗进了章秀的屋,悄悄去了。

      宝钗道:“你且装吧!”她去开了窗户,由着些冷风进来,“随说生病要保暖,但屋里要通风。”

      章秀见装病不成,也不咳嗽了,看着她的背影,“刚开窗换气了的,你且关上别冻着你。”

      宝钗坐到窗边,给了他一个白眼,不肯上前与他纠缠,章秀明白她的意思,怕秦氏等瞧见这个样子,背后说她不尊重,日后不好服人。

      章秀便喊门外的文杏,“给你家姑娘拿上披风,屋里冷。”

      文杏进来给宝钗披上披风,就手给章秀倒茶,章秀喝了几口热茶,只看着宝钗傻笑,宝钗被他笑得脸红,侧头不看他,但耳根却慢慢红了。

      “我去了,好生养病吧!”宝钗坐了一会儿,便与章秀道别。

      章秀求她,“再坐会儿,我一个人在屋里躺了好几天,也没个人说话,你来了陪我说几句话再走好不?”

      文杏道:“横竖不过半个月就能日日见了,姑爷再躺几天就行了。”

      章秀失望:“你这丫头也跟你家姑娘一样好狠的心,还要我多躺几天呢!”

      宝钗道:“少装了,我都知道了,你昨日还出了门,哪里就病成怎样!想叫我了来瞧你,已经来了,再多可是不能了。文杏,我们走。”她看了章秀一眼,一笑,带着文杏出门。

      章秀闻着屋中残留的香气恨不能追出去,把人长长久久留在这里。但也知道她的尊重,不肯亵渎她,“还有半个月呢!”每一天都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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