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总想拐我走感情线》故眠于野

15、夜袭

　　赵晓博和王叙两人的缘分甚是奇妙。

　　王叙产生做影视ＵＰ主想法的时候，赵晓博自编自导的第一部电影刚好上映。

　　彼时的赵晓博还是宁氏影业力捧的新人导演，高子睿看他年轻气盛，表面称兄道弟，大把砸钱投资，暗中利用赵晓博拍烂片来洗钱。

　　电影上映后，得到业内一致好评。

　　赵晓博被高子睿捧得飘飘然，以为这就是自己的真实水平，其实高子睿早就打点好一切，包括Ｑ站，塞钱封口，不许人说一个差字。

　　王叙那时候刚注册Ｑ站账号，什么也不懂，看赵晓博的电影这么烂都没人喷，就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洋洋洒洒喷了两个小时，凭借勇气和毒舌小火了一把，自此跻身影视区热门ＵＰ行列。

　　赵晓博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电影烂，以为王叙故意蹭他热度，夹枪带棒地喷回去，两人你来我往，谁都不服输，就这样结下死仇。

　　后来，随着被骗进电影院的观众越来越多，赵晓博的片子渐渐烂出了圈，荣获那一年Ｑ站金扫帚最令人失望影片奖。

　　有高子睿在旁吹嘘抬高，赵晓博仍旧固执地以为自己是影史上百年不遇的紫微星，不过曲高和寡，观众不懂欣赏。

　　为显大度，赵晓博亲自去金扫帚评奖现场领奖，没想到Ｑ站安排王叙给他颁奖。

　　赵晓博表面笑嘻嘻，心里ＭＭＰ，忍气吞声走完流程，对王叙的恨意又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王叙也不甘示弱，特意为赵晓博开了一个专栏，只要赵晓博有片子上映，一定放下手头所有安排，第一个开喷。

　　现在两个冤家同时出现，还即将成为同事，气氛可想而知有多剑拔弩张。

　　其实赵晓博在来之前，已经经过宁扉的一轮毒舌洗礼。

　　在宁扉眼里，王叙只是时运不济，个人没什么大错，而赵晓博是真的拎不清。

　　宁扉的母亲和赵晟阳是至交，宁扉叫赵晟阳舅舅，赵晓博是赵晟阳的亲侄子，勉强算宁扉半个表哥。

　　有这层关系，宁扉说起话来就不如对王叙那样客气了，直言赵晓博听信小人谗言，自以为是，看不清自己，再这样下去，结局只有退圈。

　　赵晓博当然不服气，在得知高子睿是创星的人，五年来一直在捧杀他后，不得不开始思考宁扉的话。

　　宁扉并非一味批评，对赵晓博的优点，他不吝夸奖，比如拍摄的影片画面感强，色彩鲜明独特，运镜娴熟，转场流畅，镜头语言深邃，善于捕捉细节……等等，唯独缺一个好故事、一个好编剧。

　　换句话说，赵晓博的优点集中在拍摄技巧上，而不是在文学创作上。

　　放弃对原创的执着，运用自己的技巧去成就别人的故事，宁扉相信赵晓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导演。

　　还有一点难能可贵，赵晓博对电影是真心热爱。

　　赵晓博和宁扉一样受高子睿所害颇深，名声尽毁，处境不比宁扉好到哪里去，跟宁扉谈过之后，很快接受了宁扉抛来的橄榄枝。

　　他早已走投无路，被业内所有人放弃，只要能让他拍电影，怎么都行，更何况宁扉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宁扉跟赵晓博说自己有一栋三千万的别墅，编剧也给他找好，用他最初的创意，请孟若愚出山，最迟夏天开机，赶得巧的话，还能凑个春节档上映。

　　赵晓博疯狂心动，只等宁扉组局，凑齐制片、编剧、导演，剧组也算有了雏形，万万没想到被宁扉吹上天的编剧居然是他的死对头王叙。

　　赵晓博推开王叙，冲到宁扉面前，气愤地控诉：“我以为你找了什么编剧，竟然是他？你在逗我玩吗？找一个不入流的ＵＰ主改我的剧本，你疯了吗？！”

　　王叙关上门，两手一拍，迫不及待加入对话：“哈哈，巧了，我的剧本就叫逗你玩。”

　　王叙对赵晓博的恶感一直不如赵晓博对他，毕竟烂片是他的衣食父母，像赵晓博这么高产的烂片王尤其难得，养活了多少个王叙这样的毒舌ＵＰ主。

　　而赵晓博对王叙是真恨，网上对线已经恨得牙痒痒，亲眼看到王叙一张嘴叭叭的，简直想撸袖子上去真人快打。

　　“你不是看了王叙的剧本吗？你也觉得很好，还连夜画了几张分镜给我看，恨不得明天就开机。”宁扉淡定地出来揭赵晓博的老底。

　　“你把署名抹了！你是故意的！”赵晓博一脸上了鬼当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剧本是王叙写的，就不好了？”宁扉反问。

　　赵晓博语塞，说不出剧本不好的话来。

　　都是成年人，因私怨否认王叙的才华，未免太过幼稚。

　　“来坐吧。”宁扉拍拍沙发，直言不讳，“我知道你们有矛盾，做这样的安排，一定会有人不舒服。我们三个都是失败者，对彼此而言，必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我们别无选择。眼下的组合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配置。一旦决定合作，我希望我们能抛开过去的芥蒂，把这次当成最后一次来搏。做不到就退出，也方便我启动别的预案。”

　　宁扉话说得冷血，道理却很真。

　　王叙：五十万，退出是傻逼。

　　赵晓博：王叙和电影，当然选电影。

　　看二人面无异色，宁扉了然，进入正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剧本，我说说我的想法。赵导的企划我上会讨论过，被喷得很惨，最致命的两点——定位不清晰，不够有吸引力。优点是主题很好，很正能量。别看正能量土，往往最能打动人。而王叙的剧本，优点是跌宕起伏，峰回路转，故事性很强，但主题不鲜明，缺了一点真善美的东西在里面，不够感人。我的意思是，把你们俩结合起来，就完美了。”

　　“赵大导演的企划是什么啊，我还没看过呢。”王叙看在五十万的面子上留下，提起赵晓博，难免阴阳怪气。

　　宁扉翻出赵晓博的剧本递给王叙。

　　“哟呵，赵导还亲自写剧本啊！”王叙瞄到署名，迫不及待冷嘲热讽。

　　他摩挲着纸张，发现很皱，明显被人翻过很多次，应该是宁扉自用的一份，空白的地方写满密密麻麻的笔记，字迹清俊挺拔，句句言之有物，本来还想继续嘲笑，没想到看了几页，居然看进去了。

　　“哦，忘了说，我们的定位是商业片，带一点黑色幽默的乡村商业喜剧片。”宁扉补充，“文艺片可以剑走偏锋，揭露人性丑恶，但商业片，保守起见，还是以观众能领会到的主题切入为好，所以我觉得赵导的企划可行，就是故事性不足，由王叙你来补上。把王叙的故事套进赵导的背景里，丰富人物和细节，等新剧本出来，再来讨论下一步。”

　　王叙的剧本《逗你玩》，讲述一个啼笑皆非的寻宝故事——

　　一群不同身份的人因为一个宝藏传言聚集在一个小村子里，闹得鸡飞狗跳，最后发现根本没有宝藏，是村长为了吸引开发商来发展旅游业，故意放出假消息，引起关注而已。

　　剧本有趣在台词诙谐，人物关系复杂又意想不到，主线略带悬疑色彩，支线丰满流畅，多线并行，以巧合制造笑点，最后揭开谜底，处心积虑人的汲汲营营换来一场空，幽默中不乏讽刺。

　　按宁扉的想法，套入孟村的背景——

　　老村长为打铁花能申遗成功，放出村里有宝藏的假消息，以此来博取社会的关注，意外引来国际盗窃团伙，最后村民齐心协力将罪犯绳之以法，申遗也取得成功。

　　王叙一边看，一边点头：“感觉套进去之后一下子有主心骨、有灵魂了。很好，我梳理一下，马上就能开工。”

　　这些都是宁扉和赵晓博谈过的，赵晓博当然没有异议。

　　他无聊翻了一下宁扉的文件，翻到宁扉的抵押合同，突然大叫：“八百万？你不是跟我说你的别墅值三千万吗？”

　　“我的别墅是值三千万。”宁扉看着赵晓博，表情无比诚恳。

　　“那电影？！”

　　“不是３Ｄ，没有特效，八百万足够。”

　　草！！！又上当了！！！

　　赵晓博抹了把脸：“你还活在五年前吧，八百万怎么可能够！前几个月上映的《月光摇篮》，口碑不错，最后拼了三亿票房，典型的小成本博弈，那成本也要一千万啊！”

　　“那就一千万。”宁扉顺水推舟提出新的要求，“你按八百万预算来控制，手紧一点，做到一千万的效果，也不是很难。我学金融的，这方面懂一点。我会全程跟组，争取每一分钱都用到该用的地方，到时候真不够，我再想办法。”

　　“唉！”赵晓博叹气，“八百万硬要当成一千万用，我真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这么抠。”

　　“我当你夸我了。”宁扉心想，其实我一向如此。

　　制片和导演之间暗潮涌动，好不激烈，王叙这个编剧五十万到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注剧本，甚至已经上手改了。

　　而赵晓博愁的事还不止预算这一件。

　　“你确定能请到孟若愚出山跟我们合作？”

　　“那就要看王叙的了。”宁扉努嘴，“如果孟若愚的确像外界说的那样是个好演员，那么只要剧本够好，就能打动他。”

　　赵晓博呆了许久：“所以除了预算，主演也在梦里呗？”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宁扉反驳，“你自己不是分析得很在理吗？孟若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一直以业界领头人自居。这次金南奖给他终身成就奖，他不得回馈业内一点什么？一部高口碑的封山之作正是他需要的，你自己企划书上写的，你忘了？你别用你的剧本水平来衡量，那必然是危险的。我相信王叙，有他操刀，绝对能拿下孟若愚。至于其他么……剧本才是重中之重，没有好剧本，一切都是空谈，难道你不同意？”

　　振振有词，全是废话，还暗地把赵晓博贬了一通，说赵晓博不如王叙。

　　服了服了，赵晓博挠头，恨宁扉来南市读大学的时候没跟宁扉搞好关系，居然不知道这个便宜表弟做事这么不着调，偏偏又这么能说，让人无法反驳，只希望不是纸上谈兵，空手套白狼吧。

　　三人达成初次会晤，谈得还算愉快。

　　赵晓博和王叙在晚饭前离开，留宁扉一人在公寓。

　　王叙发现宁扉虽然不是编剧专业，但见解独到，还因为不是科班出身，往往能看到专业人士看不到的弊病，就问宁扉改剧本的过程中遇到新的想法，能不能找宁扉讨论。

　　宁扉欢迎之至，允诺王叙可以随时来找他，反正离得近，而且公寓两间房，就算住过来也没关系。

　　王叙答应下来，怕打扰宁扉休息，打算先回去改改日夜颠倒的作息，过几天再搬来同住。

　　宁扉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吃过晚饭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客房，早早睡下。

　　也许是脑部受过重创，又或是思虑过重，宁扉睡眠一直不太好，浅眠，还容易惊醒，睡到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走廊传来奇怪的脚步声，很吃力，像拖着什么大家伙，皮鞋声一会儿轻一会儿重。

　　宁扉甩甩脑袋，清醒过来，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正准备继续睡，门突然响了一下。

　　找错门？还是小偷？还没到深夜，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吗？

　　宁扉定了定神，翻出抽屉里的电击棒，拿上手杖，扶着墙慢慢往外走，中途听到有人开门走了进来，看来不是找错门，很有可能是小偷。

　　宁扉利用黑暗做掩护，悄悄移动到客厅，对准男人模样的影子扬起手杖。

　　啪啪两声，男人打开灯，对宁扉露出一个熟悉的狐狸笑。

　　“嘿，宁少，这么晚还没睡啊，那过来搭把手吧。”

　　是商律，肩膀上趴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厉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