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九方离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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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泱城位于葳蕤山脉北方，而那只冰雀的巢穴在山脉西北方向，这一路去，倒要花上不少时间。
容轻黎眼见着他们的话题从火的形状到凤泱城哪家店的馄饨好吃——秦绯还试图推荐鱼渊阁的物品但被江昭强烈拒绝了。
秦绯为此感到很遗憾，“这可是天外天尊主女儿卖的东西哦。我跟你讲，你现在不买，以后连肠子都给你悔青了。”
江昭假装没听到。
容轻黎面无表情，实则已经无法忍受他们越来越诡异的话题。
秦绯瞥了眼他，悄悄问道：“你师兄别是有什么偶像包袱罢？”
“什么？”江昭有几分莫名其妙。
“就是这样。”秦绯对着容轻黎比划了一下，思考一瞬：“我总觉得他看起来和我们格格不入的样子，充斥了曲高和寡的意境。”暂且不说秦绯这番满是语病的话，江昭一愣，抬眼看向身前的占星师。
他神色淡淡，独自走在前方，便好似踽踽独行。压着星纹的广袖垂落，在空洞的风里静默飘摇一下，弧度低到几不可见。
一瞬间，咫尺之距，遥渺山海。
这就很不对劲。江昭就走近几步，抬手戳了戳对方的肩膀，“怎么了？”
他身后的秦绯露出一种敬佩的表情，就像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很无知地啃了一口睡狮的鬃毛……还扯了一下试图唤醒它。
容轻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别过眼去，很明显不乐意搭理他。
好难得的幼稚。江昭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又戳了戳他。
容轻黎这才慢吞吞地开口道：“长得好看的人呢，就算是简单的站着，都有一群闲着无聊的人替他想象出各种悲剧。”
这父女两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爱多想。
江昭嘴角一抽，看了眼秦绯。
秦绯心虚地缩了缩头，“那什么……我们是不是到地方了？”
确实如此。江昭抬手摘了一片树叶。叶片的脉络之中都流淌着细微的冰灵之力，可见这只冰雀已在此处栖息许久了。不过好端端一只冰雀，不栖在大雪山，来这气候湿润的葳蕤山脉做什么？
脑子里转着些无所谓的念头，江昭又往前走了两步——而后便是一脚踩空般的失重感。他眼神一肃，星微剑的剑锋凝起灵力，如一枚烁烁星子，扬起时却是寒冽剑光。
容轻黎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摆姿势。
……不知道为什么，江昭觉得有些尴尬。虽然按理来说他的应对很正确也很敏捷，但他就是莫名觉得尴尬。
江昭抬眼一看，秦绯已经不见了，“秦绯人呢？”
容轻黎轻描淡写地道：“暂时不在这里。”事实上那小姑娘倒有些棘手，要不是那条路上设着一枚迷阵，他还得再费些心思才能把她丢下去。
“这里是哪儿？”江昭环视了一圈儿，发觉他们应当还是在葳蕤山脉当中，只是他这种路痴也实在搞不清到底是哪个方向。
容轻黎笑了一声，却不含多少笑意，“我怎么知道。”
江昭察觉出一点儿不对来，他犹豫了一下，转移话题道：“之前秦绯手里那枚火焰……？”仔细想想，好像容轻黎的不对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是凤炀极焰。”容轻黎肯定而平静地说道，“……我大概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了。”他缓缓地向前走去。
江昭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容轻黎最终停在一处阵法前，他抬起手，解开隐蔽阵法的法术，而后旁若无人地打碎了这个阵法。
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昭忍不住轻声问道：“这里原来是什么？”
容轻黎顿了一顿，“九方离火阵。”
九方离火之阵，聚煞集凶，是凶阵之首。尤其是心魔丛生者，入则七魂受阴风，三魄经业火。
江昭抬眼，对面的树梢上系着枚白色发带，压着星纹。
他有些后悔自己跟上来了。虽说他同容轻黎相识许久，但这种情况，确实算得上交浅言深了。
容轻黎却好似没看见他的表情，只淡淡说道：“只是变阵罢了，易引人心魔。”
“有个修士死在这里头。”他神色平静，无波无澜。
“心魔丛生，于此中诞出凤炀极焰。”焚尽他存世之证。
容轻黎徐徐地出了一口气，叹道：“怕是在诞生之初，便被天外天之人取走，入了宝库。”
“而后于灵力浓厚处孕养七百年，得灵开智。”秦绯的记忆中埋藏着七百年前的一切。
江昭没敢吱声。将心比心，假若他有什么黑历史捏在别人手中，肯定第一想法就是毁尸灭迹。容轻黎亦然。
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应该抢救一下秦绯，但情感告诉他最好闭上嘴什么都不要说。
岑静，岑寂。
静默中恍若一瞬百年。
容轻黎收敛了眼底波澜，转而又是神色淡漠。
其实他不该带江昭来的。徒生尴尬。
“走罢。”容轻黎对他道，“回去看看。”
江昭轻轻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秦绯正盘腿坐在地上，看上去鼻子都要气歪了。
看见容轻黎逶迤走来，尤其是看见他身后的江昭一脸同情——对她的，秦绯沉默了一下，而后默默地收敛所有怒色，露出个乖巧的表情，“我可什么都没有干哦，你能不能放我出去啦？”
容轻黎隔着困阵，探究似的打量着她。
秦绯举起两只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开智后，老头子说我容易跟着记忆里头的事情学坏，统统给我清理掉了。”她顿了一下，补充道，“我只是在他那儿看见过你的画像。就是画得好丑。”
容轻黎一怔，随即缓缓勾了勾唇，“他总算学聪明了一回。”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周遭冷凝的气氛似乎有所缓和。
江昭松了口气，却也随之有些莫名的惆怅。然而这份惆怅在下一秒秦绯把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说出来之后，轰然消散。
据秦绯自我介绍，她开智已有二十余年，都只在凤泱城里和葳蕤山脉晃悠：因为家里的老头子担心她被别人捉住抹去灵智。所以她谋划了很久的离家出走。
期间她苦练阵法。
期间她闹腾着把凤泱城的好几处街道改掉了。
现在就只差来个阵法大师——把凤泱城炸上天。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秦绯一眼就认出来城门口那个看起来人傻钱多的家伙就是容轻黎。当然不良少女的思路总是很清奇，面对这等人物，她的第一想法不是上前请教，而是打算把江昭捉住来威胁他。
秦绯振振有词，“我和这位又不熟，况且占星师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我直接去求，肯定不能成功啊。”
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江昭还是又感叹一遍：真是家门不幸啊。
容轻黎抬手解开困阵，把人从里头拎出来，问道：“你是怎么说服冰雀的？”
秦绯耸了耸肩，“冰鸾行经，寒雪遍及。它生活在葳蕤山脉中，就要天生灵火来压制。你有什么事要找她么？”
容轻黎微微颔首。
“我可以帮忙。”秦绯摊了摊手，“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老头子跟我说我欠你因果，得把你当爹看——话讲你们凌仙宗收不收人，我给你当徒弟？”
本来话里刻意带上的不知道什么腔调被她扔开了，却莫名让听惯了的江昭觉得不太顺耳。
容轻黎冷漠脸地把热切的秦绯推开，“把冰雀叫过来就可以了，别的不用你操心。”
秦绯撇了撇嘴，弯腰从靴子上取下一枚宝石，抬手掷向西北方向。
不过片刻，一个墨色长发、青蓝裙裳的女子从森林深处走了过来，长长的裙尾摇曳拖地。她一步步不急不缓，裙摆上的凤纹便似开出花来，别有一番春意。
看起来几乎与凡人无异。
她先是对秦绯露出个温婉的笑容，而后望向容轻黎，嗓音柔柔：“阁下所来何事？”
容轻黎抬手从袖子里取出来一只木盒，神色平静地递了过去。
女子接过，打开盒子。里头放着一块梧桐木。她将莹润的指尖搭在梧桐木上，闭眼感知一下，而后将盒子合上，交还给容轻黎，“可。”
“至多三个月便能找到。这就当做是还你的人情了。”
容轻黎回道：“静候佳音。”
那女子笑了一下，又缓缓走回了山脉深处。
秦绯却一直盯着那块梧桐木，咽了口口水，“看起来好好吃哦。”
容轻黎随手把梧桐木递给她。
江昭眼见着秦绯的指尖燃起凤炀极焰，吞噬了小半块梧桐木，而后露出了一副幸福到快要晕过去的表情。
……真容易满足。
容轻黎漫不经心地替不敢乱问的江昭解了疑惑，“那只冰雀，曾经有个人族恋人，只是后来，他身死道消。一百年前，她曾寻到我，希望找到他的转世，故而欠我个人情。”
江昭听完后，脑子一抽似的脱口而出，“一百年前？我那时候好像刚好十七岁。”而容轻黎已经好几百岁了。
秦绯从幸福中醒来，用一种十分敬佩的表情看着江昭。
容轻黎不想和他计较，毕竟这样实在很掉价，但他也不想忍这口气，慢悠悠地说道：“那还真是巧了，一百年后，你刚好还是十七岁。”
“噗。”秦绯没忍住，笑了出来。
江昭摸摸鼻子，没敢继续捻虎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九方离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