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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捧杀 ...

  •   朱辞远气得往她额上一戳,“可庆幸去罢。若不是见你今夜受了惊吓,今夜说什么我也不会饶你。你可知那墨锭是老师所赠,我珍爱的紧,本是梅兰竹菊一套,你可不知我见丢了一块后有多生气!”

      怀恩一听,忙将手往怀中缩了缩,又乖巧地垂下头来,却又猛得挑起头,像是要跳脚:“那不是御赐之物吗,怎么……”说罢又反应了过来,又愤恨又委屈地骂道:“三喜那个小畜生,竟然敢骗我,我可白遭了好几日的罪!”

      听她这话,朱辞远倒想了起来,忙撸起她袖子查看,果然红痕青紫遍布,有些心疼,问道:“三喜弄的?”

      怀恩蔫蔫地点了点头。

      朱辞远些生气,恨铁不成钢地训道:“你也就我面前逞威风。”话毕,瞧她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又软声道:“一会儿拿些药回去,再去厨房要个熟鸡蛋,滚滚脸。”

      怀恩闷闷地应了一声。朱辞远见她蜷着小身子,抱着膝头闷闷不乐的模样,像是因为被三喜骗的团团转的事,所受打击不小。

      朱辞远觉得难得看她吃瘪这一回,倒是有些好笑。可又见她整个人蔫蔫的,心中不忍,想起自己的打算来,遂说道:“罚给你免了,你既有功劳,便不想着同我讨赏吗?”

      怀恩一听,小脸儿猛得抬起,只睁着亮晶晶的眼儿瞧他,不复方才颓丧模样,腆着脸儿道:“不过小功一件,况奴才有错在先,本没脸讨赏的,只是奴才最近手头有点儿紧,殿下赏些银子金子也就是了。”

      朱辞远笑着看她:“只是金银?那便也简单。只是我原本见你还算伶俐忠心,想着吴祥的位置空出来,便提了你上去,如今瞧着倒是……”

      “殿下!殿下!”怀恩喜出望外,忙一骨碌从地下爬起来,狗腿地凑到朱辞远身前,“金银乃是俗物,殿下既然有用的上奴才的地方,奴才岂有推托之理。”说完,似想到今夜自己三番四次拿腔作调,眉头一蹙,忙去斟了杯茶,递到朱辞远面前:“奴才今夜实在糊涂,殿下瞧在奴才受了惊吓的份上原谅则个!”

      朱辞远接过茶来抿了一口,这才缓缓道:“那便让你试几日。若是干不好把你撸下来,可别来找我哭鼻子。”

      吴祥被昭德宫带走自然有去无回,况他屡次犯自己忌讳,自己也不会援手。这掌事太监的位置,他原本想给长宁,只是瞧着吴祥的下场便知道这位置太惹眼,终究不愿让他涉险。而今夜的事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三喜,可他总觉得事有蹊跷,终究不敢大意,子欲取之,必先予之,不如让怀恩坐这个位置,盯的眼睛多了,破绽才容易漏出来。

      怀恩连连应是,殷勤地伺候朱辞远擦洗就寝,这才回了围房,一场闹剧终于收尾。

      怀恩回到围房时,众人皆已熟睡。她抱膝坐在床上,脸上的喜色才敢收敛起来,换上一张木然疲惫的脸。今夜险之又险,她伸指按了按突突的太阳穴,来福为何今夜帮她遮掩?不对,即便是为她遮掩,他怎能恰到好处说出吴祥的名字?这背后必然有人在帮她,是谁呢?还有殿下为何突然给她掌事太监的职位,今夜这一遭真的能骗过他吗?他对自己是否还有怀疑?

      前些日子她先是被三喜发现身份,后又被昭德宫派下任务,只感举步维艰,步步惊心,可某夜她突然灵机一动,将两事联系了起来。于是她又找到王彬,只说那三喜成日里盯自己太紧,他如今做事因此而束手束脚,便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王彬,央求王彬将以上一个假消息散布给三喜的干爹曹旺,只说宫殿失火案司礼监要出个人顶罪,那账本上正有曹旺的名字,这样一来,曹旺自然要找到三喜让他销毁账本,而三喜不敢不从又怕以身涉险,自然就会找上自己。而她先偷账本再检举三喜,既可借朱辞远的手除掉三喜,又可以避免日后偷账本之事暴露的隐患,况且从奉天殿失火那夜,她就隐隐觉得这是朱辞远为昭德宫设的局,哪里还敢冒险。可今夜差点因为一个破绽而死无葬身之地!

      她揽被躺下,不敢再深想。从今往后,她只有步步谨慎这一个办法。另外,掌事太监一坐上,那钱财自然滚滚而来,她要早些攒够银子,若真有大祸临头的一日,也还有一条后路!

      同样惴惴不安的还有趴在床上的来福,他今夜挨了一顿板子现在正疼着哪里睡的着,可如今也算捡回一条小命。今夜他原本在屋中熟睡,突然有一黑衣人进来扼住他的咽喉,喂了他一粒毒药,要挟他按照自己所说的话去做,他只得答应,正迷惑不解着便有人来带他来去见殿下,有了今晚的一幕。他如今仍百思不得其解,只知晓那黑衣人似是个女子,还带着功夫,只想到这里,便一阵一阵地齿寒,生怕自己卷进什么大事之中便再难保这条小命。

      ***

      这日午后,金灿灿的大日头挂在天边儿,向干冷的的天地间撒下一片惑人的碎金。怀恩出了围房的门,整了整身上崭新的红贴里,下巴不由得扬高了几分,这掌事太监的官袍一加身,直衬得人红光满面,虎虎生威。几个小太监路过,先是艳羡又忙躬敬问好,怀恩一路很是受用。她正咧嘴笑着,却猛得被灌了一口冷风,忍不住一阵干咳,这才觉得出今天这风又阴又厉,寒气儿是往骨头缝里钻的,只觉冬日里像这样的天儿最是灯下黑,瞧着日头挂着像是暖洋洋的,倒是让人失了防备,忘记了这仍旧是个寒气逼人的冬日。

      今儿下午是她当值伺候,书房中朱辞远俯首看着公文,在察觉到怀恩第十次整理她那身鲜艳的红贴里时,没忍住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怀恩察觉到这一眼,忙顿住整理袖袍的动作,讪讪地朝朱辞远笑,将喜悦和得意压下几分。

      朱辞远见她眼角眉梢具是遮掩不住的春风得意,想到是许多日没见她如此容光焕发的模样了,心中一软,咽下了训斥的话,只忍不住摇摇头,似是想笑,又似是无奈。

      此刻门外的小太监打了帘子,进来禀道:“殿下,西厂的人将吴公公送回来了,说是交给殿下处置。”

      怀恩却知道,与其说是送回来,不如说是扔回来了。今日上午说是那吴祥招供指认糕饼中的雷公藤等物是按殿下的授意放入的,于是朱辞远便被皇帝召到昭德宫中对质,当时朱辞远只带了长宁一人去,直到午膳时分,朱辞远安然无恙地回来,她这才将一颗心揣回肚里。

      “杖毙吧。”他的声音里没有过多的情绪。

      怀恩先是心惊,后又窃喜非常,自己总算把那吴祥扳倒了。可一想自己现在伺候在侧没有机会去吴祥面前得意威风几下,难免有些焦急遗憾,她正纠结要不要寻个借口出去,却见朱辞远正看着自己,那些小心思早已被他堪破,“你去吧。”

      怀恩心中欢呼雀跃,忙谢了恩,像只兔子似的蹿了出去。真是迫不及待呀!她已经等不及要看那老阉竖伏在她脚边的模样了!

      ***

      一双黑亮的厚底靴停在眼前,吴祥本能地睁开被血水糊住的双眼,仰起了头。糟乱打结的白发垂在眼前,遮掩了他的视线,他费劲眯了眯眼,待瞧清是怀恩时,整个人终于卸了力道垂下头来。

      怀恩见他落魄至此,不禁有些惊讶,往日里那般齐整的人,如今呢,头发乌糟糟的,被黑红的血水粘结成一绺一绺,而那张脸仿佛也在几日之间干瘪了下去,一条鞭痕斜斜地横贯在整张脸上,流出淡黄色的脓水,更不必提身上,破破烂烂,血污满身,像是一具被破席子裹住的尸首。可想起往日他对自己的磋磨,那点惊讶早就被快意驱散了。

      她脚步轻快地走到他面前,往他趴着的刑凳上踢了几下,随后又拿脚尖勾起他的下巴来,在他看向自己时,十分合时宜地歪了歪头,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来,展露了一个小人得意的森森笑容。

      “吴公公,别来无恙呀。”她轻巧地收回脚来,吴祥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木质刑凳上,怀恩蹲下身来,笑嘻嘻地凑到他面前:“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你这只死阉竖怎么也做了风流鬼呀?”

      听到这句,原本垂下头来的吴祥猛得睁圆了眼看向怀恩,目光中全是不敢置信,随后他开始呼啦呼啦地咳了起来:“原……原来是你这个狗崽……”

      他的话还没说完,面门上便被怀恩踹了一脚,头歪到一边,便听怀恩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怎么?才知道爷的厉害?吴祥呀吴祥,你落到今日,全是自找的!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我一来便被你打压针对,数九寒天的挨了藤条罚了跪,我几番讨好皆被你羞辱,命都差点儿折在你手里,你说,我能轻轻放过你吗?”

      说到这里,她眉眼突然阴厉了起来,一甩拂尘,转头对两个行刑的小太监道:“打,给咱家好好地打!一百板子内若让他咽了气咱家拿你们是问!”

      两人连忙应是,抡起了厚重的板子往吴祥身上落。随着木板砸在肉上的动作,吴祥口中难以抑制的哀嚎一声高过一声,几十板子落下,哀嚎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如兽如鬼的呻吟,随着寒风飘入耳,激得脊背一阵阵发冷。怀恩原本还觉得畅快,可到了后来,又不禁一阵一阵恶寒涌上来,遂失了兴趣,抬脚准备往回走,正在此时,却听得身后吴祥癫狂般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个蠢货!你有什么资格笑话咱家!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咱家好多少?你不是好奇到底哪里得罪了我吗?那我今日便告诉你!你得罪的不是我!你得罪的是殿下!”

      怀恩原本顿住了脚步,可听到后一句只觉这吴祥已疯癫了,去正想继续往回走,却听他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你说,进端本宫的第一日面圣,那般得脸的事,殿下为何要撇下我让你取而代之?你说,我罚你之后,殿下为何要给你赐下伤药,是为了告诉我他有多看重你吗?你说,明明我才是掌事太监,殿下为何更偏宠你屡屡给你赏赐却冷落于我?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下的人爬到头上却无动于衷吗?你说,殿下难道不知晓,他越偏宠你我越是忌惮打压你吗?哈哈哈!怀恩呀!我不过是殿下的一条狗呀!主子指哪里,我便吠哪里……”吴祥撑着一口气将这些话咆哮了出来,与此同时,两行浊泪混着汗与血流了下来。他好悔呀,悔自己自恃是太后所拨之人,明明殿下早已回心转意,他却因为嫉恨死咬住怀恩不放,终究犯了忌讳被舍弃!这座宫殿呀,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锁了他大半辈子的地方,他无数年的摸爬滚打才悟了几分道理,可终究不能让这条贱命得一个圆满!

      这宫里的主子呀,很少是疾言厉色的,他们要高高在上,要不怒自威,要温良恭俭让,要仁义礼智信!他们要披上仁善温良的外衣供天下人膜拜,于是那些腌臢的恶意就需要他们这些奴才去做。于是他们要学会揣摩心意,会看眼色,要忠心,要听话。于是,他们恶贯满盈,遗臭万年!而主子们只需要在必要时,把他们残杀,赢一个惩奸除恶,明忠辨奸的好名声!

      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怀恩脚步未停,脑中嗡嗡作响,只像是无数蜂虫一拥而入挤得满满当当,混混沌沌。忽得脑中一阵白光,所有的一切豁然开朗,她像是一个大梦初醒之人,从前那些被她忽略的蛛丝马迹猛然连成了串!

      她在雪夜里大大得罪过朱辞远后,伺候的第一日他却轻拿轻放,并未惩处,他当时说,“真是可惜了”,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决定了?后来她被吴祥打骂罚跪,殿下明明发现她因忌惮吴祥而替他遮掩却仍旧大张旗鼓地赐了她伤药。还有,她得了殿下赏赐的贡橘拿去讨好吴祥却被他说了一句“真不知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原来如此啊!原来他那时对自己的种种宽纵偏爱皆不过是一场捧杀!可笑自己一直觉得他宽和温厚,原来不过是因为总有人来替他唱那阴险白脸!真真是可笑,自己对他感恩戴德,奉若神明,原来始作俑者,导致她千劫万难的罪魁祸首是他!

      朱辞远,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呢?可以不动声色地惩罚你磋磨你,却仍可以让你对他心怀感激,愧疚难当。

      那么后来呢,为何又要救她?是觉得她罪不至死,还是另有用处?

      远处似隐隐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她恍恍惚惚地回过头来,只觉得魂灵已游离,只一具空壳空空荡荡,不知身处何方,又何去何从?

      宝顺跑到怀恩跟前,见她痴愣愣的模样有些发急:“怀恩!你怎么还在这里呀!贵妃娘娘下的令,三喜凌迟于端本门,端本宫中所有奴才都要前去观看,以儆效尤!”

      这一句像是一道惊雷,怀恩像是个从睡梦中惊坐而起的人,只甩下了宝顺,自己往端本门去跑。三喜早晨便被带走,彼时她还内心窃喜了一下,只以为是朱辞远找了由头发落了他这个“奸细”,可今为何他会被凌迟?为何是郑贵妃下的令?

      刚一跑近端本门,寒风便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原本就跑得咽喉干痒,此刻一时顶不住,忙弯下腰干呕了几下。她平复了几息,抬起头来,便见端本宫前有一刑架,一人赤条条地被绑在上头,浑身血淋淋的,白刃晃着白光一抖,一片白里渗红的薄肉飞了出来,那张熟悉的脸上露出她从未见过的那种痉挛到极致的痛苦狰狞。

      周围是一圈呕吐不止,惊惧交加的太监宫女。怀恩忍住身躯深处传来的颤抖,咬了咬牙,又往前走了几步,一股骚臭味扑面而来,怀恩抬头去看,原来是三喜身上残缺的那处,连一点遮掩都没有,连最后的脸面都没给他留,那呈淡黄色的尿液淅淅沥沥,淌过他已片下几处肉的腿根,他尿失禁了。猛得一块东西溅在脚边,她本能地瞧了一眼,“哇”地一声,肠胃中翻滚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她拄着膝盖撑着,偏了偏头,便瞧见两个小太监一边吐着酸水一边窃窃私语的交谈。

      “这三喜到底犯了何事?他不是殿下身边的近侍吗?郑贵妃怎会发落到他身上?”

      “我也是来时听人说了一嘴,贵妃前几日吃了毒糕饼的事,你可记得?”

      “自然晓得。那天昭德宫的人闯进来,可是直接把那吴公公都带走了!可眼下怎么牵扯到了三喜身上?”

      “今晨那吴祥招供说是殿下授意,他几番有意与尚食局的王司膳亲近,又借她手给娘娘吃食上下毒。且早前便在吴祥所住的房间里搜出残余的毒药,皇帝震怒,招殿下前去询问,结果你猜怎么着?”

      另一小太监忍着恶心,哪里还有思考的余地,忙催促,便听他小声道来:

      “结果殿下到了,那吴祥却当庭翻供,说自己是屈打成招,殿下从未授意他下毒,那包从他房中搜出的毒药也是有人故意陷害故意偷放在他屋中的。贵妃大怒,欲将他杖毙,太后却阻拦,坚决要查。那吴祥说自己平日谨慎门窗紧锁,最近几日只有三喜曾到过自己屋中,且行踪诡秘。于是三喜被带来却直喊冤枉,结果宫人往下查,却发现他曾前几日托采买的太监偷往宫外卖一玉镯,那镯子恰巧就是郑贵妃之物,一切昭然若揭!”

      ”你的意思,郑贵妃中毒乃是自导自演,为的是诬陷殿下?然而却弄巧成拙,事情败漏,那……那三喜岂不是郑贵妃安插在咱们宫中的奸细!”

      “嘘,小声儿点。贵妃娘娘也是咱们能议论的吗?后来宫正司的人一查,那三喜果真诸多破绽,十有八九便是郑贵妃的奸细,此事大家心知肚明。陛下却维护贵妃,草草结案,一切罪责都归到三喜身上,只说他对殿下不满,这才设下奸计离间贵妃与殿下,其心可诛。奇怪的是,殿下竟然也并不想追查到底,只默认了这一结果,只是谈及对三喜的处置,却故意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贵妃,那贵妃为力证自己的清白,自然只能往重里罚!便判下了这凌迟!”

      那小太监听得痴愣愣的原本还疑惑,却猛地转过弯来:”殿下这招高呀!逼贵妃从重处治自己的奸细,这往后谁还敢安心给她卖命?谁还敢在这端本宫中做那郑贵妃的奸细!”

      他们的交谈声渐渐消散,怀恩缓缓闭上眼睛,唇角一抹苦笑,这宫中处处都是人精,原来是众人昭昭我独昏,只她一人痴傻而已!

      她原本还好奇,为何朱辞远已信了三喜的奸细身份,却没有处置他,原来是另有用处,轻巧解下了郑贵妃的局。怪不得吴祥被带走那一日他气定神闲,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怀恩捏紧了拳头,直直地抬头看向这场残忍的凌迟。那么多宫女太监,他们皆战战兢兢垂眸不敢去瞧,唯有她定定地看着那舞动的白刃,痛苦的嘴脸以及飞溅的血肉。

      至此,她才知道,她踏入的是怎样一个修罗地狱。

      她对自己说,怀恩你给我好好看着,只差那么一点儿,这个结局就是你的。你要记住不要再用温和与否去界定一个人的善恶,从你做了昭德宫奸细的那一刻,朱辞远这个人就是你一踏入即坠落的悬崖!

      一场凌迟渐渐收场,三喜被人当做烂肉一般草席一卷往外拖走,几个宫人收拾着满地的血肉狼藉。

      她拖着步子走回自己的房间,背上粘腻的冷汗被冷风一灌,牙齿止不住地磕绊,却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她打开门,脑袋昏昏胀胀,恍惚间她好像瞧见了老二、老三。他们在她的房间里,摸摸窗纸,说这个保暖。又坐了坐炕褥,说这个软和。她抬脚进门,便见两人直直迎上来,笑靥如花:”大哥,你回来啦!”

      怀恩这才发现不是错觉,真是他俩,她将眉头一拧,看向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一愣,竹竿儿笑嘻嘻地拿拳头打她:”大哥,你逗我们呢?不是你帮忙把我们调来的吗?听说这端本宫出了两个空缺,却给了我俩,我俩当时都懵了,以为在做梦。可后来发现是真的,这才知道定是大哥你帮的忙!可真够意思,一发达便把我俩也叫来了!”

      怀恩听罢一屁股跌坐在了凳子上,顿有一种溺水之感。这一下午,她像是被人将脑袋按进水缸里,在她濒死之际被人提出来换口气,一口气还没喘匀,便又被人按进水中,如此循环往复,直至此刻。

      她突然想起进端本宫的第一日,他要发落她时轻巧地问:”你那两个兄弟呢?”那时她是怎样做的呢?她痛哭流涕,她磕头求饶,只求不波及两人一分一毫。

      真是傻呀。原来那么早,她就把自己的软肋交出去了。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直直朝后栽去。意识涣散的前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踏入端本宫的第一面。乳白色的香烟袅袅娜娜,遮住了那人的眉眼,如香案后供奉的神佛,端肃平和。却如雾中看花,哪儿哪儿都不分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捧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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