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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为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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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晁为将时,手里除了交州的兵马外,还养了一队数百人的暗卫。一方面是为保卫主帅与几位参将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探听消息,使他远在交州,依然能对京城的情形了如指掌。
他通过暗卫给当时还在皇子府的弘德帝传递过不少书信,弘德帝于是也知道了这批暗卫的存在。
后来他递还了兵权,暗卫却没有遣散,而是继续隐秘地培养着。
佟晁清楚当他不再领兵后,国公府的荣辱就系在佟皇后与李愿身上了。他担心弘德帝膝下子女众多,李愿又太过年幼,太女的位子会坐不稳。是以,在李愿入朝听政后,就将苦心培养的暗卫交到了李愿的手里,让她当作自己人使。
且未免帝王对皇太女与国公府起疑心,此事佟晁还以奏折呈送到弘德帝面前过了明路。至今犹有一份名单存在御前。
而这些暗卫,说好听些是国公府送的护卫仆从,实际上就是私兵。数量虽比不得东宫翊卫、亲卫之多,却一个比一个忠诚。
如今,佟晁虽成日在国公府里养病,却不代表他耳目闭塞。那批暗卫的动向,他这位旧主甚至比宫闱内的李愿还更明了。
他所提到的佟槿正是李愿选中的暗卫首领,并几个得力的,一起赐了“佟”姓。
不久前,佟槿带了人手去了西凉,过了凉州关隘后就断了音讯,连半张信纸都不曾再传回来。
佟晁不想去揣测李愿的目的,但今日难得与李愿有说话的机会,便还是忍不住提醒了几句,“凉州是崔化弼掌兵,这阵子崔家的事闹得不小。听闻殿下在朝上为崔家求情,若是私底下又与崔化弼接触来往,只怕会使陛下不悦啊。”帝王再偏爱她,也不会允许储君与边将结党的。
李愿并不意外佟晁的话,也没想要瞒他,“外祖父放心,我并无拉拢崔侯的打算。佟槿的去向,也定然不会让旁人知晓。”崔化弼的下场已定,她费心拉拢一个必死之人做什么。她派人去西凉,只是为给自己早做准备罢了。
佟晁见她心有城府,就不再多嘴了。
而佟老夫人许是心底生了埋怨,直到李愿要走时,也没再回来,只派了跟前的大丫鬟送她到了二门。
回宫后,李愿自觉去向弘德帝请罪了,用的是佟皇后那番“比武”的说辞,连追出宫去也是因为在凤仪宫里没较出高低。
弘德帝听了如此拙劣的借口,不怒反笑,还道:“练武能强身健体,这是好事。只是你贸然出宫,实在让你母后担心。这样吧,朕再为你挑个教授武艺的太傅,你就莫去打扰你那表弟了。”
一位太傅而已,李愿没放在心上,随口应下了。
隔天,她就在长信殿里见到了奉命而来的国师玉源,也就是东宫新来的校武太傅。
领了职的玉源换下了道袍,穿着一身窄袖短褐立在堂下,行的还是俗家礼。
李愿冷冷地打量着他,“孤竟不知国师还会拳脚功夫?”
玉源不慌不忙地答道:“小道不才,只有练体术与几式剑法还算精通,能助殿下强体健魄,故而,陛下才让小道恬居太傅一职。殿下,不知小道何日开始授课呢?”
不提她引出的佛道之争,也不解释他对佟皇后那番“八字命数”的胡言乱语,仿佛真的只是来东宫做武夫的。
李愿转身就走,只留下短短一句:“改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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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妙冉在大相国寺里住了几天,既没遇到皇太女,也不见了想要交好的陶姓姑娘。而后,连无相和尚也远行讲经去了,每日与她解闷的只剩下一个魏荇。
她耐性不足,心里又计较着选婿的事,没多久就带着丫鬟搬回了府里。
临近春闱,顾玉山忙得不见人影,其他几个姨娘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在府里转了好几圈,居然找不到一个能商量的人。
在这早春的时节,她愣是快急上火了。
顾妙冉坐立难安的模样,身边的丫鬟自然也看在眼里。采云特意吩咐厨房熬了薏仁绿豆汤,不敢让顾妙冉多喝,只用白釉荷叶碗盛了半碗来,让她清清热燥。
顾妙冉坐在揽翠院正厢的门廊下,正看着院子里摆满的桌椅木几。四角方桌、三足圆木,梨木八仙,黑漆半月……不拘什么样式,或大或小,或高或矮,全被搬了出来。因院子空地不够大,有的木桌还摆到院外的石径和亭子里去了。
而顾府里听过顾妙冉讲课的丫鬟小厮们,此刻就各选了位置,手抓炭笔,对着方榜上的题与每人一页的绢纸苦思,时不时埋头动笔。
就算为系统的任务着急,顾妙冉也没忘了在府里办“月考”。
她的几次课都教得基础,想提升难度就要先摸清她这些“学生”的情况,因此写在榜上的题也是从简单到难,循序渐进。
采云奉了汤后,也被一视同仁地发了纸笔,去廊下寻了个空位考试了。
倒是绣月,因为和顾妙冉一起上过私塾,懂得也多些,就被任命为“副监考”,去给坐在院外的丫鬟小厮们念题了。
“还有两柱香的时间,不许交头接耳哦。”顾妙冉叮嘱了一句,低头捧着瓷碗小口地喝汤。
揽翠院外,章氏带着身边的婆子来了,二人站在抄手游廊里,瞧见揽翠院这番莫名严肃的氛围,便没再走近。
好好的千金小姐,一心要进宫去伺候人就算了,这平日里还不去念书刺绣,访友游园,只隔三差五在府里折腾来折腾去的,把阖府的丫鬟小厮都惯得惫懒了。
自认掌家了的章氏憋了一腔火气,又碍于颜面不好发挥。这会儿身旁没别人,便不禁阴阳怪气了几句,“瞧瞧这,老爷在外边办大考,姑娘就在家办小考。也不知是不是要贴个黄榜出来,告诉街坊四邻,咱们府里也选了位状元呢。”
她身边的婆子捂嘴笑着,一双细眼不停地落在亭子里的一个小丫头身上。
那是她的孙女,自小没了爹娘,脑子又生得愚笨。知道三小姐要教下人读书后,婆子头一个把自己孙女送去了。眼看才过了多久,连话都说不明白的丫头,如今都能拿笔写字了。婆子心里是又乐呵又感激。
章氏平日里装得贤良,对顾妙冉也很是疼爱。婆子也就没往别处想,以为她是夸三小姐能干呢,于是也帮着说话,“小姐学问好,还教了这么多人念书识字。其他府上的人知道了,做梦都要羡慕呢。”
章氏瞥了婆子一眼,“你也羡慕?”
婆子的眼睛笑眯成两条缝,“奴婢年纪大了,就是羡慕也学不成了。”但她的小孙女学得可好了,能写会算的,往后要是做个账房,吃穿就不愁了。
章氏见她笑呵呵的,又看了看挤满了揽翠院的下人们,心里更恼了。
顾妙冉才回京多久,这就快把阖府上下的人心收拢去了。要是她没能进宫,那顾府以后还有自己说话的份吗?
在顾妙冉不知道的时候,顾府又多了一位焦灼不安的人。
当天,章氏就托了自己的娘家兄弟打听。章家沾了章氏的光,在京里谋了个八品的小官,虽干不成什么大事,但消息却是灵通的。很快,章氏也晓得了太女要选婿的事。
她不等顾玉山回府商量就去找了顾妙冉,一副比顾妙冉还心急的模样,拉着手,殷切道:“好姑娘,快去写拜帖,往年与我们府邸亲厚的几家都送一份去,尤其是旁边的魏府。”
顾妙冉正在灯下批试卷,琉璃灯的光晕照在她脸上,凝脂雪肤,娥眉微蹙,一双清澈又潋滟的桃花眸也更加艳光动人。
章氏看得一愣,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了“祸水”二字。她还忍不住去想,让顾妙冉进宫真的是件好事吗?
顾妙冉不知章氏纠结的心绪,她揉了揉泛酸的后颈,搁下笔后才问道,“姨娘,为何要写拜帖?”
章氏迟疑不决,盯着顾妙冉的眉眼看了片刻,暗暗叹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答道,“你可知皇后要为太女选婿?据说是在桃颐宫苑,由命妇带着府中子女前去。”
“夫人去的早,顾氏一族又远在豫州,咱们府里哪还有诰命夫人。自然是要找交好的人家,让她们携你一块去了。”章氏又道,“还得找有身份又无意入宫的人家,免得让人低看了你,或者抢了你的风头。我看那魏府就不错,与我们老爷又有交情,而且他们家的姑娘也已经定亲了。”
顾妙冉一开始是恍然大悟,后面却越听越奇怪,“魏府的姑娘定没定下亲事,都不耽误他们府里的公子入选呀?”
章氏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顾妙冉的太女妃位不是要和姑娘家争,而是和男子争。她拍了拍额头,遗憾地在选项里划去了魏府,“我明日将与各府年礼往来的账本拿来,咱们再仔细挑挑。”
其实又能怎么挑呢。谁家应下了皇后的邀约后,不会对太女身边的位子动心?既然动心,又凭什么再带一个人去与自家人抢?
顾妙冉想了想,忽然问道:“皇室公主可去得那桃颐宫苑?”
这种事情怎么能找竞争对手帮忙呢,要找自然是找局外人。比如母族不显、行事谦卑的淳宁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