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法》牛小饼

6、第 6 章

　　沈若旋垂下眼，避过了林烈怒气腾腾的视线，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为他的俊美添上几分秀色，强硬中透出一丝一丝的柔弱来．

　　＂你又开始不听话了．＂林烈嘴角一抽，似乎是一抹寒意森森的笑容，但是似乎又不只，＂好多东西你都又忘记了．＂

　　林烈想起曾经训练这人的时候，被打怕了，他也总是用回避自己的视线来显示无声的抗拒．

　　＂不，没有．＂沈若旋又抬起眼，静静看着他的主人，一眼望进去，那双眼睛都忠诚倒也经得起试探．

　　林烈盯了他一会，终于放开了他，走回椅子上面坐下来．两个人无声相对了许久，林烈仿佛终于看见了沈若旋顺着碎发滑到脸颊的冷汗．

　　＂起来吧．＂没有带感情的声音，一句冷漠的赦免．

　　沈若旋点点头，想站起来的时候，却完全不行．林烈看了一眼把沈若旋带进来之后，便一直站在墙角的青衣人，那人在林烈的示意下走过去把沈若旋扶了起来．

　　＂让青风先带你回天下会．＂林烈从衣服里掏出一颗药丸扔过去，青风弯下腰，帮沈若旋捡起来，＂你最好想好怎么跟我解释清楚，你可以骗我，但是不要被我发现破绽．＂

　　青风让沈若旋把药丸服下去，然后带着他从窗口跃了出去．他曾是刑犀宫的四护法之一，也是整个天下会中轻功最厉害的人．

　　林烈看到两人离开，便吹了灯躺下休息了，旅途劳顿加上火气伤身，他有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等两日之后到了剑鼎阁，还得再那群叛徒面前演戏作秀，显出一副苦大仇深，忧心忡忡的样子，想着他就恨．

　　本来那么完美的计划――建立刑犀宫，既可以转移天下会得来的不义之财，又可以压制这帮正派人士，结果却在最要紧的关头出了岔子．

　　但他是林烈，能掌管天下会这么久，他绝对不是一个不能把岔子掰直的人．

　　＂少主人，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赶了大半夜的路，两人已经入了山中密林，人烟稀少，相对安全．青风看着沈若旋的样子，觉得该让他休息一会，便把他扶到一个树下坐着．

　　沈若旋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一个冷笑，＂你叫我少主人，他叫我贱人．我是不是该弄清楚自己到底叫什么？＂

　　青风低下头，抵住沈若旋的背心，给他渡进自己的真气，恭敬的回答道：＂您和比玥少爷都是天下会的少主人．＂

　　沈若旋扶着树干，沉默一会之后问道：＂林少爷还在天下会里面吗？＂

　　＂是，去年教主给他安排了婚事，但被他推拒了，为这事教主生气了很长一段时间．＂

　　沈若旋没再继续问，推开青风放在他背心的手，换了个姿势，让自己的重量完全倚靠在树干上，疲惫的闭上眼．

　　＂为什么？这样你会舒服一点的．＂青风不解，即使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他也能看出来沈若旋的痛苦．

　　＂不用了，反正好不了多少．＂还要持续多久呢，这样能把人逼到断裂的痛苦，即使有林烈的药，也只能缓和而不能消除．

　　青风脱下自己的外衣替他的主人盖上．沈若旋没有内力来为自己散寒，他又不敢离得太远去找干柴，便只在附近抓了些树枝．秋露深重，树枝都充满湿气，而在他深厚的内功之下，它们竟然渐渐的干燥起来．

　　＂少主人，您对顾公子．．．．＂青风回想起他在刑犀宫时看到沈若旋对顾七桐的好，真的只是为了利用那个人而做戏吗？会不会为了演得逼真，自己就陷进去了？

　　＂你想说什么？＂沈若旋冷而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他跟了林烈很多年，两个人说话一般都是冷冷的，很少带什么情绪，为了防止自己的想法外露，为了不让别人抓到自己的把柄．

　　＂属下不敢妄自揣测主人的想法，只是．．．只是觉得您不必牺牲到这地步．＂青风在沈若旋身边盘腿坐下，将长剑抱在怀中．他看见沈若旋用手扶着右肩，而表情模糊在黑暗的阴影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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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会的规模，有不输刑犀宫的磅礴之势．方圆万亩之地，依山依水，时时刻刻都蓄养在天地的华气之中．

　　正门两边的巨型石雕不是传统的狮子，而是和刑犀宫一样雕成盘旋而上的飞龙，霸气冲天俯地．

　　青风带着沈若旋回来时正是下午，细雨纷飞，天气阴冷．

　　他们没有从正门进去，直接从一条小径上来，进了沈若旋的房间．

　　＂属下去请鬼医．＂只说了这么简单的一句，青风又从轻身掠出去了，留下沈若旋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他三年没有回这个房间，一切却没有任何改变，连灰尘都没有多出一些来．桌上水养的花卉静静绽放，床铺被褥整齐干净，仿佛随时随地都在等着他回来．

　　沈若旋扫了一眼，拿起桌上的茶壶，连里面的茶水都是温热的．倒出来的水中漂浮着一些细碎的芍药瓣儿．

　　沈若旋拿着杯子看了一会，没有喝．

　　青风和鬼医一起进来的时候，手里还多了条铁链铐．

　　他走到沈若旋面前，俯身跪下，把铁链举到沈若旋面前，＂属下得罪了，请少主人戴上．＂

　　沈若旋看着那条铁铐，紧抿着嘴唇．青风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冰冷又愤怒的情绪，好看的脸上却是习惯性的毫无表情．

　　鬼医一动不动的站在一边，按照规矩，沈若旋如果不愿意戴上，他就不会给他看诊．

　　＂沈少爷．＂青风又喊了一声，把铐链举得更高一些．

　　沈若旋看了看他，抬起手，还是那样的面容冷漠．青风将铁链两端连接的铐环锁在他的手腕上，冰冷的铁铐覆盖了温热的肌肤和上面被捆绑出来的累累伤痕．

　　铁链中间还分出一条，连着的另一个铐环是锁在脖子上的，扣上的铁搭处可以调节的铐大小．

　　青风将铁环扣上沈若旋的脖子，而对方这次竟默默仰起头，配合他．

　　＂沈少爷，这样太紧吗？＂
　　扣上铁锁之前，青风问了一句．锁一旦锁上了，就只有林烈可以打开，如若太紧了，想松开都没有办法．

　　沈若旋抬手探到后颈的铁锁处，该到什么程度他心里清楚，林烈告诉过他要用什么样的姿态来接受惩罚．

　　把铁铐扣好之后，那瞬间产生的不适应的窒息感让他眼前有点发白．沈若旋皱起眉，他是个人，却偏偏一直被当狗养．

　　整个天下会，只有他会戴着这么可笑的铁铐，只有他会一边被叫少爷一边被人扒光了衣服绑到刑架上．这比直接让他做一个傀儡和囚徒更加难受．

　　＂沈少爷，我先退下了．＂铐好之后，青风站起来，躬身退到门口，带上门出去了．

　　鬼医提着药箱走到沈若旋跟前，准备替他看伤．

　　他的药箱里面也没有多少药具．沈若旋戴着铁铐，便是有罪之身，在天下会里面有罪的人是不能得到医治的．不过就是为了不让犯人死了，做一些必要的治疗拖着而已．

　　所以天下会的鬼医最擅长的不是治病，到是怎么让人半死不活的吊着．许多天下会抓来的人就是受不了这样不死不活的受刑和苟延残喘，到了最后什么秘密都招出来，只求在刑堂速死．

　　鬼医拿出器具，一件一件的摆放在桌子上面．沈若旋静静听着那些药具碰撞的声音．他明明三年没有回来这里，但是才回来就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那般的压抑和熟稔．

　　就连这具让他喘不上气的铁铐都是那么熟悉，那种微微窒息的感觉仿佛昨天才经历过，而今天就又回到他的身上了．

　　他本也从来没有逃离过，这个囚禁着他的牢笼．

　　鬼医干枯粗黄的手探过来，沈若旋忽然抬眼看了一下对方的脸．面容是看不到的，鬼医总是带着面具．

　　他们总是跟各种奇毒蛊术交道，连手都干枯变形得不像样，估计脸会更加吓人．

　　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混混浊浊的，这个鬼医恐怕根本看不见东西，但是却能精准的感应周围的事物，行动完全犹如明眼之人．

　　＂你第一次替我看病吗？＂
　　沈若旋忽然淡淡开口．

　　他分不清这些鬼医了，每一个人都穿着同样的衣服，戴着同样的面具，连身形都大体一致，他从来就没有搞清楚过这些帮着林烈一起整他的人到底有多少个．

　　他一个都不会漏掉的，有朝一日他毁灭这个牢笼的时候．

　　＂不是，最近的一次是十年前，您当时在教主的寝宫里．＂

　　沈若旋转头看着窗外，冷着脸．

　　＂沈少爷，您刚才动了杀气．＂

　　鬼医脱掉沈若旋的外衣，拿起桌上的银针刺进他的灵虚穴．

　　＂嗯，对不起．＂

　　＂这样对您现在的身体非常不好．＂

　　刺进一根银针，鬼医又转手拿起另外一根．

　　忽然，房门被猛地推开．门口立着一人，急急赶来的样子，还在喘气．

　　鹅黄色的长衫被细雨打湿了一些，外面套着的狐狸裘衣上也沾满了雨水．但是这个二十来岁的清秀男子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房间里的男人．

　　＂林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不自觉的，鬼医立刻站直了身子，这个才是林烈的儿子，天下会里面真正的少主人，他的态度自然也不一样．

　　＂你下去吧，这里我来．＂
　　没有理会鬼医的话，林比玥走进屋子，始终看着沈若旋，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了．

　　沈若旋也看着他，从他进来的时候开始，但是并没有起身行礼．

　　＂这．．这，教主有令．．．＂鬼医拿着银针，有些犹豫．

　　＂我自己会去跟我爹说的，这没你的事了．＂

　　＂是，属下告退．＂鬼医立刻收拾东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