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深渊鬼王宠爱的日子》雀别枝

10、一枝梨花

　　第10章
　　白念念原来以为是红色的变异萤火虫，结果凑近才看清，居然是燃烧着火焰的红眼睛！
　　是火！
　　白念念“啊”了一声，一连后退好几步，小脸儿一片被吓到的苍白，攥着鬼眼的藤蔓也一下散开。
　　陆渊攥着书的手微微一紧，随后又缓缓松开。
　　蓝墨说：“植物好像都会怕火。”
　　仿佛只是感慨。
　　然而他话音刚落的下一刻，整座院子的鬼火陡然熄灭，稍有光明的院子，一下又被深渊的黑暗所包裹。
　　蓝墨感觉到一股阴沉沉的气息散发出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蓝墨陡然闭上了嘴巴。
　　白念念疑惑的看了看周围，有点不明白火焰为什么都熄灭了，但着实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她惊吓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又蹦跶起来。
　　她溜进百草阁，小声喊：“陆渊，陆渊……你在这里吗？”
　　蓝墨看着一声不吭，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陆渊：“……”
　　白念念喊半天没听到回音，有些纳闷，想，难道陆渊已经走了？
　　没等她再多想，空气中细微的焦糊味道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但是左右打量，并没有什么东西烧起来。
　　这里说是百草阁，却没见一棵野草，阴森沉暗的阁楼，一排一排黑色石头雕刻而成的书架，塞满了各种书。
　　白念念不太喜欢这种焦糊的味道，她皱了皱小鼻子，左右瞄了瞄，确定没有人后，抽了一本书出来，好奇的翻开。
　　蓝墨现在还清晰的记得，曾经有只刚入深渊的小鬼，被派来看守百草阁，因为整理书页的时候好奇的碰了一下书里的东西，直接被君上烧成了灰。
　　眼见这小家伙这样肆无忌惮，他下意识的觑君上的脸色。
　　然而鬼面下，他窥伺不到半分陆渊表情。
　　沉重的书页带着丝丝凉意，翻开之后，白念念看到了一枝枯萎的梨花。
　　梨花的边缘，有被烈火灼烧的痕迹，花瓣焦萎，尾部根茎枯黑的最为厉害。
　　就像有双燃着无形火焰的手，捏住了它的花枝，让本尽情艳丽的花儿，在无尽痛苦中枯萎。
　　白念念看了一会儿，觉得心疼极了，她摸了摸花枝，指尖碰触的瞬间，仿佛能感受到那被火焰灼烧时，痛苦的花魂。
　　“你不要哭。”白念念小声说，“我给你嘘嘘，你就不疼啦。”
　　小姑娘对着一枝枯萎的梨花，说话的声音却像在哄人一般又软又温柔。
　　蓝墨想，再温柔又有什么用，既然是枯萎的花，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然而蓝墨刚这样想完。
　　就看到白衣的姑娘轻轻的拈起枯萎花枝，轻轻吹了吹。
　　大开的阁门吹起深渊冷厉的风，卷起她鬓边的花与发丝，姑娘手中枯萎的花枝，亮起融融的白光，焦灼的花瓣被润上雪一样的冷白，舒展花瓣，焕发出全新的生机。
　　白念念笑起来，脸颊边出现了一个甜甜的酒窝，她吻了吻花枝，四下看了看，就看到了一个桌案，案上有蒙着灰尘的文房四宝，她细心的把灰尘拂干净，把梨花枝插到了放毛笔的玉筒里。
　　没有光的深渊，这枝梨花像是误入地狱的一抹明光，美得让人心颤。
　　陆渊沉默的看着。
　　蓝墨发现，自从白念念踏入百草阁之后，陆渊就没再翻过一页书，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狰狞鬼面下，没人能猜到他沉默下的种种心思。
　　“这样的话……鬼目草应该也藏在这里吧？”
　　小姑娘小声的嘀咕着。
　　蓝墨：“……”
　　啊这，这小姑娘是来偷草的？
　　他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君上。
　　却见君上像是没听见对方的自言自语，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继续看书了。
　　蓝墨：“…………”
　　您醒醒啊君上！！这丫头她是来偷菜……呸，来偷草的！！您视若珍宝的草！！草！！
　　白念念一个书柜一个书柜的找的十分认真，白嫩的小脸被陈年的积灰给弄得灰蒙蒙的，也不放弃，但有的书架太高了，她够不到。
　　蓝墨腹诽，个子矮的小毛贼，这么点身高还学小鬼偷东西。
　　他刚腹诽完，就发现君上身边的小石凳不见了。
　　蓝墨：“……”
　　蓝墨下意识的往小毛贼那边看过去。
　　小姑娘后退一步，想蹦上去拿，脚踝却碰到了一个小石凳，她愣了一下，随后惊喜的笑出来，也没想为什么沉重的石凳为什么说出现就出现了，踩上石凳踮着脚去拿最上面的书。
　　蓝墨看着那个眼熟的小石凳：“……”
　　白念念把上面的书拿下来，她翻的多了，发现这边的书藏着的都是枯萎的植物。
　　常见的有狗尾巴草，车前草什么的，不常见的也有，不过白念念就叫不出名字了，它们好像都受过严重的灼烧，有些灵气尚存，像那枯萎的梨花，还能一救，有些则只剩下一捧看不出原型的飞灰，被藏在书中，草魂不见。
　　只是她还是没能找到鬼目草。
　　“鬼目草到底在哪儿啊。”白念念把最高的一个书架翻过去，还是没能找到，她沮丧的坐在了石凳上，好像连鬓边的花儿都暗淡了些。
　　就在她低头沮丧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本书。
　　这书不声不响的飘在这里，干净而沉冷的封面，有只紧闭的红色眼睛，白念念下意识的接过来翻开，立刻惊喜的睁大眼睛：“哇，找到啦！！”
　　书页翻开后，一株垂着像眼睛一样的紫色植物干巴巴的在书页里，身上也有被火焰烧过的痕迹，但仍残留着一丝灵气。
　　她在找书之前有认真打听过，鬼目草确实长这个样子。
　　白念念兴奋的抬起头，“谢谢……”
　　眼前却什么人都没有，她愣了一下，四处看看，空空如也。
　　手中这本书，倒像是凭空飘过来的一般。
　　白念念：“？”
　　她茫然想。
　　……撞鬼了？
　　她不死心，四处跑跑，想要找到给她送书的热心鬼士，然而一双短腿跑完了百草阁，也没能见到那人半分鬼影。
　　*
　　待到小姑娘走远，陆渊和蓝墨才现身。
　　陆渊走到书案前。
　　很久未动的文房四宝，早就蒙上了深厚的灰尘，如今却被人细心的擦干净。
　　陆渊看着玉筒里娇艳绽放的那枝梨花，仿佛回到了某个春光拂晓的日子。
　　那时，他仍有一丝奢望，满山梨花色，藤蔓缠枝，孩童的纸鸢高高挂在天空上，灿烂的太阳照的人睁不开眼。
　　蓝墨迟疑：“……君上。”
　　陆渊回过神来，凝眸望去。
　　那灿烂绽放的梨花，似乎是因他靠的太近，那枝叶又缓缓蜷缩枯萎起来，娇嫩的花瓣边缘沾染上被火焰灼烧的痛咒，最后无声无息的，在厉鬼的红眸下，从春日艳阳，变成了凛冬枯枝。
　　蓝墨看见那个红衣厉鬼在那朵枯枝边站了很久，就好像失去太阳后，人类与鬼怪度过的，无边沉暗的时光。
　　蓝墨刚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啊……”，他吃惊的盯着笔筒里本开始枯萎的花朵。
　　“啊啊啊差点忘记啦！”
　　小姑娘活泼的声音点亮了一室的沉暗，玉筒里的花儿重新绽放出灿烂的辉芒。
　　蓝墨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陆渊甩手扔到了房梁上，自己却隐没了身形。
　　鬼生第一次做梁上君子的蓝墨：“……”
　　小姑娘急匆匆的跑过来，摘下鬓边的葫芦花，放在了重绽的梨花边。
　　葫芦花的花瓣质地如玉，是从她出生起便陪伴她的灵物。
　　她双手合十，“多谢赐草，这个就送给不知名的鬼神大人吧，礼……”
　　她想半天，最后锤手，“啊，对，礼尚往来！”
　　*
　　陆渊看着书案上的葫芦花。
　　它有着非同寻常的勃勃生机，是与他截然相反，却又引他瞩目的存在。
　　就像极海沉渊的万年碧草，又似天山之顶的天山雪莲。
　　可是再顽强的生机。
　　也会在他一身寂灭鬼火下，无声湮熄。
　　蓝墨落到他身边，低头请示：“……要收起来吗？”
　　“收起来。”陆渊说，“放远点。”
　　他嘴上这样说着，蓝墨想收的时候，却又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君上森森的威压，压得他根本没法动弹：“……”
　　这朵花儿放在梨花旁边时，即使君上接近，梨花也不会枯萎了。
　　深渊冷厉的风吹过，葫芦花微微颤动。
　　陆渊紧紧盯着那颤动的花瓣，“它在颤。”
　　陆渊：“它是在害怕吗？”
　　蓝墨：“……君上，是风。”
　　陆渊沉默了半刻，又缓声道，“我来吧。”
　　他试探着想伸手，触碰那花瓣。
　　然而五次三番，终究是在即将碰到的一瞬，收回了指尖。
　　蓝墨在一边看着，没有吭声，他也曾经见过不在君上面前枯萎的花，就像如今笔筒里的那株梨花。
　　满山的艳丽的梨花，在君上鬼火失控之后，只余下那株被鬼火焚剩枯树的千年梨花树，横斜出的这枝余靡的梨花。
　　君上伸手，指尖颤动，握住了这枝梨花。
　　最后在血一般的余晖下，折下一枝被火焰烧焦花瓣的枯梨，和满山寂灭的生灵。
　　蓝墨想，也许就是那一刻，君上才真正明白。
　　不容于世的厉鬼。
　　已经回不去他的人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