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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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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端阳,宫里又忙碌了起来。
“高一点,高一点,偏了!小崽子们怎么这点眼力也没有!”司礼的钱内监正在高高的殿门下指挥几个小太监张挂梁上的彩帛,一面叫骂一面从袖子里掏出张帕子擦抹脸上的油汗,他手下太监忙上前道:“公公且去走廊上吹吹风,奴才在这看着。”
钱太监点点头,关照了几句,便走了出来。迎面便撞上个人,险些将他撞倒在地,他勃然大怒,正要开骂,却见是御前伺候的郑曲,忙敛了怒气,问道:“郑公公这急急忙忙赶着去哪啊?”
郑曲一头大汗,看了他一眼:“钱公公,你知道皇上在哪吗?”
“这个咱家怎么知道,”他瞥着郑曲,“出什么事了?”
“哎呀!”郑曲边用袖子擦汗边道,“礼部赵大人说有急事要求皇上召见,我可在宫里跑了大半天了,也没找到皇上。”
钱太监咂着嘴,问道:“西南边角苑你找了没有?”
“自然去了,那里的小秦子说,湘公公早就被皇上召去了,不在那儿。”
“这个嘛……你不如去御膳房,问问今个的午膳是送到哪去了。”
郑曲一拍额头:“我怎么忘了这个,多谢了钱公公,赶明个我请你喝酒。”一面说一面赶紧的去了。
而此时的昭元帝景焄正在麒澜殿的偏殿里歇着,头枕在蓼湘的腿上,一手执了他的发梢把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怎的这么热,” 景焄说着一手拉开衣襟,向幔帐外张望,“打扇的那个奴才是死了么!”
蓼湘掀开帐子的一角,见打扇的小宫女不知何时已趴在脚踏上睡着了,微微一笑,欠身从她手中抽出扇子,回头安抚道:“别嚷了,我给你扇就是。”
皇帝闭目靠在他腿上,觉着一阵阵凉风从面上拂过,很是受用,也不再追究。只是将手从蓼湘的襟口探了进去,感受着那里微凉滑腻的肌肤。
蓼湘有些不自在的挣了挣:“别闹。”
男人却置若罔闻,依旧惬意的揉捏着,毫不相干的问道:“我刚刚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蓼湘稍稍一愣:“什么?”随即反应过来,“是说端阳节的宴会上让我斟酒那件事?”
靠在他腿上的头点了点。
“为什么要我去?你是嫌言杀我的折子不够多?”
景焄懒懒的支起身:“你去就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边说边拿过他手里的扇子丢在一边,揽过他的颈项,吻上那淡色的唇瓣,堵住他微弱的抗议。谁知刚拉开他的衣服,外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然后是个气喘吁吁的声音:“皇……皇上,礼部赵大人说有急事求见,说是讫诃罗耶国的王进京朝见皇上来了。”
景焄只得收回手,对外面道:“朕知道了,让他去泰安宫候着。”
蓼湘笑了笑,拉上衣襟,朗声道:“奴才伺候皇上更衣。”
端阳节当日天气炎热异常,蓼湘一早沐浴更衣过后,便命秦德宝随他一起来到瑞安宫。只因今夜皇帝要在这大宴群臣,众太监宫女皆忙着除尘置榻,种种杂事。众人见了蓼湘,纷纷欠身礼让一阵,几个小太监更是急冲冲抢上前来,道:“湘公公,龙座后那张翠玉花鸟屏风不知何时裂了一道缝隙,可要换么?”
蓼湘略一思索:“我记着库里还有件鎏金嵌珠的屏风,就换了那个吧。”
小太监们忙答应着去了。
秦德宝有些疑惑的看着蓼湘:“公公,这事还得问你?”
蓼湘怔了怔:“这不问我倒要去问谁?你真当我在宫里是吃闲饭的?”
秦德宝这才想起蓼湘原本就是司设的,只得讪讪一笑。
蓼湘似又要说些什么,却又被个奉仪拉去看食器。
就这样,竟忙了大半天,
秦德宝跟在他后面,直累的两腿酸软,喉咙冒烟,眼看布置得差不多了,蓼湘忽的问他:“什么时辰了?”
他答道:“刚过申时三刻。”
蓼湘点点头,道:“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你在这照看着,”说罢看了看他,又道,“开宴后,你到陈公公那去讨些梅子酒,就说我要的,喝了解解乏气。”
秦德宝这才打起精神应了。看他走后,拿起拂尘,左右在桌椅上挥了挥,做个样子。
落日的余晖照的殿前阶上一片血红,殿中四处已掌起灯火,笼在琉璃罩里,照的有如白昼。有风吹过时,柱子及梁上的彩帛微微浮动,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渐渐有些虚幻的不真实。
秦德宝正靠着一根柱子发着晕,突然传来更鼓声,众朝臣接踵而至,一时说笑声充斥了整个瑞安宫。他忙躲到柱子后,和其他小太监一样,乖乖的等着传唤。正百无聊赖张望之际,冷不防看到龙座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蓼湘穿着一身绣着繁复花纹的宫袍,长身玉立,两手交握,微垂着双眼。
待群臣坐定,皇帝也终于露面了,众人赶忙下拜,山呼万岁。
听得一声“平身”,昭元帝笑道:“今日之宴较往日不同,多了一位贵宾。众卿想必都认识,这位就是讫诃罗耶国的泰塔王。”
众人早看到一旁那位高鼻深目的魁梧男子。那人笑呵呵的上前行了一礼:“泰塔参见皇帝陛下。”他的话说得很不顺溜,后面一长串的祝词,皆是精通讫诃罗耶文的礼部侍郎阮宁忠替他翻的,随后又将皇上的祝词也翻与他听了。
眼看已快到酉时,景焄这才举杯开宴。
歌舞罢,酒过三巡。正是宫廷乐师清奏之时,景焄向一旁的蓼湘使了个眼色。
蓼湘点了点头,执过酒壶,走下玉阶,依次给群臣斟酒。以他的身份,早已不必做这种差事,所以众人皆有些措手不及,反应也各不相同。有的对他横眉竖眼,不屑一顾,甚至直接将他斟的酒泼到地上;有的则堆出满脸笑意,一副受宠若惊的神色,连声道:“怎敢劳烦湘公公。”还有的只是淡淡点头或一声不吭。这一切都落在龙座上那个人的眼里,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偏偏到这讫诃罗耶王面前出了岔子。这泰塔宫中也有大批阉人,他本性荒淫,时常将这些人和邻国交换亵玩,以为这里也和他们那一样。见蓼湘走过来倾身斟酒,觉得这人相当顺眼,也不知他身份的利害,只当也是个随侍的小太监,想也不想,伸手就揽过蓼湘的腰身把他抱到腿上。惊得蓼湘一声惊呼,手里的酒壶掉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一时四座皆惊,连一直闭目养神的仁禄老王爷也瞪眼看过来。蓼湘何曾受过外人这般对待,也顾不得礼仪,用力挣扎起来。这泰塔力气大的异于常人,制住这柔弱的太监轻而易举,他只当蓼湘是故作姿态,一面在他身上乱摸一面叽里咕噜得用鸟语说着调情的话。
在众人吃惊发愣的当口,龙座上的景焄已缓缓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