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川上旧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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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察觉了这道锋锐的目光，赫连珏终于注意到丹隐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影：“那是谁？”
丹隐回道：“是个过路人，在涌银山被天狼妖袭击，我把他救了回来。”
瑶华一听丹隐跟天狼妖交过手，竟还救了人，只顾着夸：“丹隐哥哥厉害！”
说着，姬少衡提起东君剑，一步一步从光的暗影中走出来，漆黑的眼珠直勾勾盯向赫连珏。
赫连珏敏锐的嗅觉让他很快嗅到来者身上危险的气息，他将丹隐和瑶华往自己身后一扯，满眼敌意：“他可不是什么过路人。”
他目光下移，移到那把剑上：“是东君剑。你就是大周皇子，姬少衡？”
丹隐一惊，和瑶华一样往赫连珏身后躲去。
“我也认识你，赫连部的小世子。”姬少衡笑问，“怎么，往生川不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赫连珏抿了抿唇。
他不喜欢姬少衡，说不上来为什么，见到这个人的第一面，直觉就告诉他，姬少衡不可能成为他的朋友。
因为他长着一双狼的眼睛，有贪婪，有野心，有深不见底的欲望，这种人作为上位者，注定是要掠夺一切的。
不过再怎么不喜欢姬少衡，赫连珏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他近乎客气地说：“这两日得知大周使团遇袭，少皇下落不明，我父君一直悬着心，派人四处寻找你的下落，现在见到少皇平安无恙，大家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姬少衡看了一眼躲在赫连珏身后、怯生生看着他的丹隐：“你们该感谢丹隐，多亏了他，我才能活下来。”
倘若大周的少皇死在出使往生川的路上，这一场劫难足够将赫连部烧成灰烬。
丹隐这会子正因为不知自己救了个什么东西回来而惶恐。
赫连珏看丹隐这个样子，暗中叹气，他说过丹隐很多次，不要对人太好，什么都不设防。
不过瞧着他真慌了，赫连珏还是先安抚了一句：“当然，丹隐本来就是我们赫连部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武士。”
瑶华又在旁边跟着夸：“丹隐哥哥出色！”
丹隐听赫连珏这口气，自己似乎没有犯什么大错，眯着黑眸子冲他笑起来。
更像小狐狸了，姬少衡想。
*
跟着他们，姬少衡来到了赫连部驻扎的营寨。
被天狼群袭击之后，大周的使节团中也在赫连部中重新整顿。
使节团的副使这两天因为找不到姬少衡而心急如焚，感觉自己一颗脑袋都已经在腰带上挂着晃荡了。
直到一个赫连部的年轻武士牵着马走进营寨，马背上驮着的正是姬少衡，使节团一行人喜极而泣，忙扑过去，伏身拜见。
“殿下，你没事？！太好了！否则臣怎么回去跟仙帝交代啊——！”
姬少衡冷眼瞧着这些人。
使团中的文官且不算，负责护卫的将士们却在遇袭时四散奔逃，乱作一团，完全不听从他的指挥，按律当杀。
可这些将士都是从异人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训练有素，久经沙场，不至于被天狼妖吓成这样，倘若……
倘若他们是故意为之，想让他死在天狼妖的手上，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却也不难猜，无非就是看他死后，谁获益最大，如此，他头上那几位皇兄大概都有嫌疑。
或许要挑两个将士出来杀上一杀，才能问出个究竟。
姬少衡心里已有了成算，只不过眼下还在赫连部，要杀也需等回到白帝京之后。
他年纪轻轻，却懂得谋定后动，也很能忍耐，此时此刻，姬少衡没有问罪任何人，只扬起淡淡的笑容：“见你们也没事，本王就心安了，都起身罢。”
众人对他一阵感恩戴德。
说话间，赫连部的大君从营帐中走出来。
赫连兄妹回到他们父亲身边，丹隐也乖乖地跟去赫连珏身后。
大君赫连荆武是个像雄狮一样的男人，他蓄着半脸大胡子，身材高壮威猛，挥舞起重刀来烈烈生风，可那双眼睛里涌出来的光却十分柔软，说话时总爱放声大笑，让人感觉很亲近。
或许就是这等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让他一直备受往生川百姓的拥护与爱戴。
他见到姬少衡，按着胸口一躬身：“少皇殿下，赫连部最尊贵的客人，能见到你平安无恙真是太好了。”
姬少衡点头：“免礼。”
使节团抵达营寨以后，赫连部本该开始准备排宴，招待远道而来的使者，可姬少衡左肩上的伤势看着不轻。
赫连大君派了巫医过来，跟着使节团中的随军医师一起为他诊治。
还好，腐骨钉已经及时拔除了，剩下的伤口想愈合也不难，仅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大君便嘱咐姬少衡安心在营寨住下，又打算安排四个最细心的侍女，负责照顾他的起居。
姬少衡拒绝了他的好意。
身处往生川，姬少衡不敢完全卸下防备，贴身伺候的人必须是信得过的人，否则不如没有。
他告诉赫连大君，不必劳烦，大周使团中自有奴仆会照顾他，他唯一的请求就是希望大君能让丹隐过来服侍。
一向对贵客有求必应的赫连大君这一次却摇了摇头。
他解释说，丹隐那个孩子是他的义子，也是他恩人的遗孤，他决计不能将丹隐当做奴仆使唤，希望姬少衡见谅。
姬少衡听后，回了一句：“没人敢把他当奴隶，因为他是我的恩人。我只想明天还能再见到丹隐，可以吗？”
这句话的分量可不轻，毕竟说话的人是大周的储君，倘若他能一直记着丹隐的恩情，待他登位后，大周和往生川的关系定会更加亲厚和睦。
赫连大君在心中感叹丹隐真是他们赫连部的小福星，遂道：“少皇初来乍到，必定人生路不熟，丹隐与你年纪相仿，本君就让他陪伴你左右，领着你在往生川上好好玩一玩，如何？”
姬少衡微笑着点头：“多谢大君。”
第二日，丹隐就按照大君的命令，来到了姬少衡的帐子里。
他还是那身朴素无华的黑衣裳，皮肤白皙而眼珠清澈，黑是黑，白是白，俊爽素净的一个人，唯独左耳的流苏耳坠是一抹鲜艳的赤色。
丹隐已经得知姬少衡是大周的少皇殿下，不知该敬他还是该怕他，但他决计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将姬少衡压在身下、硬喂他吃酸果子了。
姬少衡还是笑吟吟的，朝丹隐伸出手，一副希望能得他盛情相邀的模样：“听赫连大君说，你对营寨最熟悉，能带我到处看看吗？”
丹隐见他倒是不摆架子，也没有高高在上，似乎很平易近人，他们又是差不多的年纪，丹隐只当赫连部又多了一个新朋友，很快就卸下了心防。
他牵住姬少衡的手：“当然。”
丹隐领着姬少衡在营寨里四处乱逛，他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只有在提起往生川一些风俗时会滔滔不绝，眼仁极亮。
比如往生川的子民都敬仰天神“长离”，也就是中原仙籍记载中的凤凰。
据说，古老的往生川是人类灵魂转世的必经之地。
转世之人容易被生前的七情六欲所困，灵魂常常迷失在苦海中，永世不得超生。
这时长离天神就会吟唱出一声声凤鸣清啼，为迷途的灵魂指引新生的方向。
百姓们为了感恩长离天神对往生川的庇佑，每过三年都会举办一场祭祀仪式。
不过在祭祀仪式前还有一场演武会，部族上下将会通过比武决斗的方式挑选出一名最英勇的武士，由这个人在祭祀仪式上为天神衔草献花。
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因此每个参加演武会的人都会使尽浑身解数，拿出最好的本事，去赢得胜利。
姬少衡来得恰恰好，正赶上这一出热闹。
丹隐带着姬少衡来到演武场，赫连部的男人们正聚集在此地演练。
他们大都是年轻的武士，个个打着赤膊，身材魁梧奇伟，肌肉结实，小麦色的皮肤曝晒在阳光下，因为一层汗珠而显得油光水亮的，洋溢着蓬勃的力量感。
在乌泱泱的人群中，赫连珏尤为显眼。
他年纪不大，可肩宽腿长，身形修俊，在一干强壮的汉子中间也毫不逊色。
他左臂上纹着玄色的凤凰，从手臂一路张牙舞爪地盘飞到肩胛骨，更显凤的凶性。
听说这纹身自赫连珏生下来时就有了，赫连部的百姓都认为他是“被天神祝福过的儿子”，是未来要守护往生川的人，赫连大君也对他充满了期望与疼爱。
赫连珏一开始还在跟几个武士比划拳脚，赢得很轻松，接下来要比试刀剑，可他迟迟没有上台，在台下不断徘徊，来回打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丹隐的目光追着赫连珏来回跑。
姬少衡站在丹隐身旁，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嘟囔着说：“好像又找不到刀了。”
下一刻，丹隐似乎瞥见了赫连珏的刀在哪里，也顾不上跟姬少衡说，一路飞奔下去，跑到演武台旁，从角落里找到一把仿着赫连珏的截云刀做的木刀。
赫连珏一转身，就看见丹隐突然冒出来，将刀捧给他：“世子，你的刀。”
丹隐眼睛亮亮的，小狐狸似的机灵，在等待他主子的夸奖。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川上旧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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