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贰拾捌 朝花夕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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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想过他竟然能睡的如此安稳，他原本以为这一晚他定会被自己安奈不住的激动而折磨的一夜无眠。
向窗外望了一眼，天已微亮，看着远处那蜿蜒的山路，嘴角又一次挑起。
姚谦珏穿戴好，刚准备开门到隔壁去，把七七叫起，却见七七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个食盒。
食物的香气瞬时让他觉到腹中的饥饿感甚重。姚谦珏皱眉，这还是从未有过的。虽然这山间的饭菜并不怎么好，但前夜他多少还是吃了点的。
一种莫名的不安浮出，姚谦珏正要接过食盒，先一步触到七七泛着潮气衣袖，不自然又蹙了眉，怎么会沾染上这么重的朝露，“你出去了？”
“嗯。”七七点点头，“饿了吧，先吃点东西，这可是我自己做的哦。”
“说吧，怎么回事儿？”姚谦珏突然放开七七，回身坐下，轻撩袍裾，上一刻还漾柔情的双眸顷刻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霸者之气，举手投足刚劲威严。
“你肯定饿坏了吧，先吃点东西。”七七勉强维持着笑意，把食盒又往前推了推。
“只是一夜而已为什么你会知道我饿了？”冷冽的眼神下，七七不觉浑身一颤。
“嗯……”一时语噎，索性把食盒往桌子上一摔，“你爱吃不吃！”
姚谦珏冷冷一笑，“我睡了几天？”
七七猛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姚谦珏，他怎么会知道？她记得雪姐姐给她说过这种药是根本察觉不到的。
“说。”
七七本也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瞒下去的,只是惊诧于他这么快就能发现而已。
“四天。”
“什么药？”四天，他竟然被迷倒了四天而不知，他真是太小看这个柳七七了。
“寐血。”
“寐血？”姚谦珏身形一滞，“怪不得我竟一点察觉也无。”
“你……”七七刚张口就被对方一个阴鸷的眼神惊的说不上话，原来这才是他的真面目，从她把藏于神石上的寐血血痂洒进水井里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又承受不住了。
“我哪里露了破绽？”语气平静无波。
虽然很无奈，很愤恨，但他已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就在我们从棋社出来后，你对我娘的称呼是杨伯母。”七七只对他说过她姓柳，提及父母时，她只是阿娘阿爹这样的叫，从来不曾对他说过她母亲姓杨，他又如何得知？
姚谦珏回忆那天的事情，却也只是朦朦胧胧有个大概，如何也记不真切，暗自懊恼不已，他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越是到了即将成功的时候越容易大意，人性果然如此。
姚谦珏扫视一眼七七，没想到她竟然也有如此细心的时候。不对，定是有了什么事才让她如此警觉。
“过年时弗州的事也让你察觉出了点什么吧。”
对于大年初一七七突然到弗州找他的那件事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自以为后来的补救让她已找不到了疑点，没想到还是留下了一个大破绽。
七七点头，刚不一会儿又摇了摇头，道：“其实一开始我已经信你的话了，不然也不会把我深夜去窑子打探消息的事儿告诉你。”
姚谦珏细想一遍，也的确如此。不待他继续发问，七七便接着说道：“但后来我遇到了从你们手下逃出来的一个人，她的话再加上后来发生的事儿才让我猜到了点大概。”想了好久，还是没说出那个老鸨，现在她已经在雪枫的绣庄住下，七七也不愿给绣庄召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都猜到了什么。”姚谦珏闭上眼，心里极其恼怒弗州那件事，这些个下人不听他的话，竟然敢私自把那人放起来，还正好被七七发现，坏了他整盘局。
“其实你不叫姚谦珏对吧。”
姚谦珏猛然睁开眼，双眸鹰猎般的对上七七，片晌后，噙着一丝冷笑，道出一个字，“是。”
“你的易容术其实根本不叫易容术，而是食了幻颜草，而那天你对我表演的易容术，其实那才是你的真实面目。”说完又试探性的问了句，“对吗？”
“没想到你连幻颜草都知道。”姚谦珏全身放松的靠向椅背。
她这次上山特地问了大嫂，天底下哪种易容术是连眼睛也可以改变的，大嫂很肯定告诉了她没有，除非传说中的幻颜草真的存在，这种植物是靠人血灌溉而成，食其枝叶可变成那灌溉之人的模样，食根则可变回原样，但这也只是一种传说，根本算不得真，没想到却是真的存在。
没想到为了她父母，他竟然连这么贵重的草药也舍得用，他们到底能有大的仇恨啊？
“灌溉幻颜草的人就是你骗我说是叛徒的那个人，也是真正的姚谦珏，对吗？”看到对方点头，七七也怒火中烧起来：“那你为何要将他杀了？”
“剩下的草已经够用了。”漫不经心的把食篮拿了过来，不得不说真有些饿了，既然一切都摊开了，他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竟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说起来他的死你多少也得担些责任，本来大年初一弗州封城，他们才敢冒死偷偷把姚大公子放出来消遣几天，却因为你突然到弗州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就又急忙把他抓回来，没想到这姚大公子却提前发现了有人要抓他回去便偷偷藏了起来。他们如此小心谨慎的查找抓人却没想还是被你看到了，本还想把私自放姚谦珏出去的事儿瞒着我不报，你却乖乖的告诉了我。呵呵，他的小命就这么丢了，你说有不有趣？”
“你做这些，只是为了我能带你上山，杀我父母，是吗？”
“自然。”平静如镜面，无一丝波澜。
利用，果然是利用，只是所有人都猜错了他的目的，他利用她不为钱不为权，不为名不为利，而是为了仇。
可笑她直到上一刻还在心里为他辩说，他其实是爱着她的。
七七傻傻的笑着，一直笑，笑得双眼模糊，笑得声音哽咽，笑得弯下腰垂下脸，把面目隐在自己怀里，只有笑声仍断断续续，淅沥嘶哑的传出来。
对方依然是刚刚那副表情，虽然只是残羹冷炙，依然优雅的维持着他的贵气，勺碗自始至终未发出一丝碰撞声响。
“你如何发现我是柳家女儿的呢？”努力压下那浓重的鼻音，问道。
“三年前红欧贺辰上，我点了你的委中穴，你从墙头摔了下来，顺便也摔掉了一样东西，一根发簪。”
“发簪？”七七疑惑，一根发簪和她是不是姓柳有什么关系？
“那是一把宫制的发簪，恰巧就是你母亲杨雨盈做皇后时用过的发簪。所以我断定你肯定和杨雨盈有莫大的关系。”
“等一等，我不记得我阿娘有给我什么发簪啊？”七七皱眉，发簪她倒是丢过不少，有时候上街遇到个什么乞丐恰逢没钱，她也曾给过发簪。
“没错，我也直到那次使计让你困在桃园后，才知道这发簪并非是你的东西。”
“使计？”七七惊异的睁开眼，“我被蛇咬是你使的计？”
“不错，为了认识你，我可没少费劲儿啊。”对方一笑，接着道：“就在桃园的时候，我得到消息，你那根发簪其实是一些宫人把宫中闲置的物品偷出宫卖掉的，杨雨盈离开皇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带走任何首饰。因此我又以为你不是柳家人，所以我有两年多的时间不曾再与你联系。”
“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三年守孝，真是笑话，大笑话啊！”现实与表面的差距竟相差如此之多，她以为已经做好了接受事实的准备，可事实竟已远远超过了她的负荷，“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是柳家人的呢？”
“白若南虽然一直在隐藏自己的武功，可他却还是露了马脚，他在卞城弄残那个小贼的手法和柳沛枫如出一辙，只可惜我发现的有点晚，不然断不会冷落你这么久的。再者，倒卖宫里首饰的贼也被抓到了，他们说你那根发簪是在苍炎山被人劫走的。劫走这跟发簪的人是个小姑娘，自称自己是什么女侠……”
说到这，那久违的记忆便立刻被唤起，就在白若南要离开苍炎山的那天，也是她外出打劫的最后一天，她曾经劫持过一个车队，拿走了人家几根发簪，本打算将发簪给阿娘的，却正好碰到白若南要走，便缠着要一起下山，把这事儿忘了一干二净。
七七苦笑，人算不如天算，“我想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他一直都有提皇宫，权势还这么大，如果再不知道他是谁自己也未免太笨了，“真没想到，姚大公子竟然就是当今皇帝啊。”想来，也只有这个身份的人才能一手掌控整个姚家。
七七猜的没错，这对面之人正是玑国当今皇帝，商凌夜。
商凌夜勾唇一笑，噙口茶：“既然柳七七姑娘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我也直接说了，想必让你领我进山已是不可能了，当然，就算可能，这种情况我也不可能去送死。”
他知道柳沛枫为了建这个结界，武功已大不如从前，他本就打算在进苍炎山后暗杀柳沛枫和杨雨盈，这样结界也可破，那时候他安排的死士就可进入苍炎山山谷助他剿灭柳家所有人。如果暗杀失败，他还可以挟持七七退出苍炎山，把柳家人引出来，再剿灭。
可惜了，计划全部落空了。
“为今之计只有委屈一下柳姑娘，被我劫持着走进苍炎山山谷，再把你家人从山谷里引出来了。”
七七摇头，“既然你已经尝试过进入山谷，那你应该也知道静止的柳家人血液也是无法开启结界的吧？”
脸色倏然冷峻，眼神阴鸷，厉声说道：“怎么，还拿死威胁我？”
七七笑：“不行吗？不该吗？”
“哼！”商凌夜大怒，他最讨厌那种掌控不了的感觉，偏偏在这个他一直以为很笨很简单的七七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这样的事情。
“我父母到底和你有什么样的恩怨，让你如此仇恨？”
七七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只是一些陈年小事，她道个歉赔个礼就能化解，虽然她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很小。
“你可还记得我母亲？”
商凌夜眼底寒光闪动，如万年陈冰，冰封一切。
“你是说？”七七惊骇的不能言语，那个假装被毒倒，陷害他母亲的就是她阿娘？
“没错，我母亲被打入冷宫，受尽屈辱，过着连猪狗都不如的生活，而这一切都拜杨雨盈所赐！”
为了摆脱这阴暗扭曲的生活，当年被打入冷宫的南贵妃，在盛典的时候利用了她唯一可以出冷宫的机会努力引诱先帝，却不曾想在她本认为无比成功的一夜后，反而更加引起先帝的厌恶，甚至命令她永不可再迈出冷宫一步。
这一个莫大的笑话便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在宫里传开，而商凌夜却在这样一个笑话下出生了，本以为会母凭子贵的南贵妃却得到了一个更大的笑话。
只一夜就能怀上皇子？
她不仅没得到预想的生活，反而被人指责不贞，所有人都在怀疑这个孩子的身世。
报仇。从商凌夜出生那日起，耳边就不停的回旋着这句话，那种从小被人奴役被人唾骂的成长只让他的仇恨更深更重。
就在选定皇位继承人的时候，谁都没曾想到，神兽大人竟然点名要求他也参加，而更另人想不到的是，这个无人教无人养的野皇子竟然一举败了所有竞争者。
“我替我阿娘还债。”
七七鼓足勇气，双目炯炯注视着商凌夜，“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我阿娘？”
“你？”商凌夜不屑的冷笑，“还？你要怎么还？你能还我母亲这一生的痛苦？你能还我二十年来的生不如死吗？”
“我，我还！”七七坚定的咬着下唇，“我还你二十年！”
本欲嘲讽的商凌夜突然魅惑一笑，折磨杨雨盈的宝贝似乎比杀了杨雨盈更能让她痛苦呢！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贰拾捌 朝花夕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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