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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囹圄内外 ...

  •   他不是我弟弟,我跟杨家没有关系

      作为一宗在风口浪尖儿上备受关注的案件,杨仅的案子移交法院后仅仅经过了三天就进行了一审。董家人使出浑身解数要为董窈讨回一个公道,事态朝着激化的方向急速发展着,而杨瑾瑜却毫无办法。
      因为杨仅对所有问询、指控,供认不讳。
      法庭上,公羊朝辉因故无法出庭,但几名在场的保安一致陈述了见到杨仅开枪的事实,而且那把作为凶器的手木仓上也只有他一人的指纹。现有的证据都看似充分,难以反驳。
      在当事人陈述中,杨仅给出的行为动机是三角关系引发的情杀。杨瑾瑜在他口中变成了对董窈一往情深的情人,顺理成章的,他的动机便完全出于嫉妒。而杨仅的自我陈述才开始不久,杨瑾瑜就因妨碍法庭秩序被法警架出了庭外。
      段风烟看着那个情绪失控的背影问张硕,“……这就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杨瑾瑜的真人儿。
      “是啊。”张硕懊丧的点头,他说,“这就是僅之的‘眼珠子’。”
      因为杨仅拒绝聘请律师也不做任何的辩解,所以驱离杨瑾瑜后,整个审理过程变得沉闷而迅速。看得出指派的辩护律师很懊恼于对这种“认罪认罚”,只好强调击中原告的第一枪存在疑点,而第二枪没有伤人,弹痕弹壳都已找到。最后,他以原告尚在昏迷证据不足而申请休庭。法庭没有当庭宣判,当即休庭。
      杨仅回到看守所里立即有人要求见他,他不假询问,直接一律回绝了。号子里重新变得安静,另一个‘号友儿’正在坐板,背监规和行为规范。他在床边愣了一会儿神,后来他也脱了鞋,坐在通铺上闭目养神。
      “杨哥,你睡着了?”周卓轻声叫杨仅。
      他比杨仅晚进来两天,到现在才发现这屋好像只关了他们俩人。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开始对他的背景好奇。
      杨仅睁眼,“没有。”
      周卓看了杨仅一眼谨慎的问,“今天…怎么样?”
      他不知道杨仅犯的什么事,但是进看守所的都是刑事案件。而这么个文质彬彬的人,能犯什么事儿呢?
      杨仅摇了摇头,低身儿把鞋穿上。
      周卓见他的反应便知道案子没有太大回旋的余地。他想寻两句安慰话儿讲,张了嘴,却只慢慢吁出一口气。进了号儿没路子,什么狗屁安慰都是捉襟见肘的废话。
      周卓不是个唠叨的人,但他觉得,杨仅是未决犯,进了看守所还有人能堂而遑之的要求与他会见,那就不是简单的主儿。而自己这个没权没势的凡夫俗子,处境应该要比他糟糕的多。
      “杨哥,你也别太犯愁。像我,平常也不是存心惹祸的料子,可偏就开了别人的脑袋。人一辈子好多事儿都是上赶,现在遇上糟心的,踏实几年之后没准儿就转运了…”
      杨仅听着没表示什么。周卓知道自己这开导也实在是蹩脚,渐渐就说不出什么了。他联想到自己的情况,郁猝情绪便在心里泛起。这时,杨仅却又说话了。
      “周卓,你是怎么进来的?”
      “嗐,我脾气不大好。管了闲事。”他在酒吧里砸了一个大款的脑袋,还踹碎了那流氓的子孙蛋。
      为一个推酒小姐。
      “跟人打架?”
      “嗯。”周卓挺没脸说这事,他见杨仅不大忌讳就点点头转移了话题,“杨哥,照今天开庭的情况,你大概…能估个年头儿么?”如果是三年五载,依杨仅的岁数也还算有盼头儿。
      杨仅坦言,“至少五到十年吧。”
      “十年?!”周卓瞠目结舌,“你,你犯的什么事儿啊?”
      “杀人未遂。”杨仅点起烟。
      “……”周卓眯着双眼,直叹人不可貌相。
      这里头消息闭塞,周卓显然不清楚他这是个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名人案子。这无形中到让杨仅轻松不少,他沉默的递给周卓一颗烟,周卓犹豫一下便接下别在了耳朵上。他已经无奈的接受了这个过于文静的杀人犯。若有所思间,他们没有继续交谈。
      杨仅一面吸烟,一面虚空的看着这间屋。他在四面楚歌的现世里,能有块安静的停留之处,居然是在这种地方。
      身处同样逼仄无望的处境中,两个不同遭遇、不同身份的人,不由得都对他们的以往和将来生出一种平静的堕落感。
      走道儿里,杨仅听见管教正吆喝着剃头,来到他们门口看了看,继续往前去了。
      周卓阴阳怪气的笑笑,“没想到这地方也他妈人性化了?不是一进来就直接推成秃儿么?”
      杨仅走到门边,“麻烦,我想理发。”

      *****

      方年再次迈进杨家大宅心情陷入了极大矛盾。董窈其实早已醒来,但是,出于家庭的原因,有些事情他无法干预。正是因这种无能为力的愧疚,他无论如何希望能为杨仅出一点力,使事情获得转机。
      “这就是犯人的家吗?”
      “这是杨仅家。”方年不满道,“叶哥,他还未决,不是犯人!”
      “抱歉,哈哈。”叶良不紧不慢的跟在方年身后,边走边看。他是成心的。
      他对这种特权阶级向来都有点“看法”,所以并不大乐意接这个案子,可是求他的人是方年。走进这犹如军事重地的院落,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倒引起他的好奇和警惕。杨家的背景早有所耳闻,但这么兴师动众的场面,有必要么?
      方年也有点疑惑,“平时应该不这样,估计是来了什么人物。我们走小门吧。”
      叶良微微一笑,嘲讽的味道不自觉散发出来。
      两个人正走到楼梯上,楼厅的大门开了。一拨子人从里面闹轰轰的出来,两人忙让到旁边。一个一身戎装的大沿儿帽嗓门儿洪亮,正亲热的推搡着武言。
      叶良定睛一瞅,这还真不是什么‘驴蹄子马掌’,金丝儿松叶四颗星,少见!

      大嗓门儿道,“武哥你可别送了!你再这么客气,我下回都不敢登门儿了。”
      武言呵呵一乐,面部损伤的肌肉牵出一个有些骇人的笑容,“你现在是首长了,我不客气客气能行么!”
      “你这不是寒碜我吗!你放心,在里头一点儿事没有!快别送了啊!”
      方年和叶良驻足片刻,武言看见两人微微点了点头。方年便领着叶良进楼去了。
      屋里的情形堪称愁云惨雾,和屋外大相径庭。
      杨甦在安慰垂泪的钟嫂,钟世林坐在沙发上一副胶着的模样,看见方年他站起身招呼。
      “大年来啦!”
      “钟哥,”方年把叶良拉到近前,“叶良。你们应该认识。”
      钟世林忧虑的脸闪过一丝兴奋的嫌恶,随后他很不屑的‘嘁’了一声,“怎么你呀?”
      “不能是我啊?”叶良乐呵呵的,“钟大班长。”
      “听说你现在混的不错啊?黑的白的来者不拒,打的官司都只赢不输了。”
      叶良听着钟世林这欠儿登的片儿汤话,突然间觉得时光倒流了,“世林,你一点儿都没变。”
      “嗯,那可不见得。”钟世林别扭的拽一下脖领子说,“上楼吧,和瑾瑜见面之前,我还得私下跟你说点事情。”
      “私下?”
      “钟!”一声轻快的招呼把两人的话打断。钟世林定在了楼梯上,转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钟。”吕生从前厅颠颠儿的跑过来,那双刀裁的花瓣儿眼神神秘秘。他递给钟世林一个东西说,“跑掉了。”
      钟世林弯着嘴角问,“是什么?”他张开手小心接住,一秒之后差点儿吼叫。
      是一条壁虎的尾巴,挺粗壮,躺手掌里还在不停的摇摆。
      钟世林无可奈何的瞪着吕生,“洗手去。”
      叶良突地看清面前这张脸,暗地里吸起一口凉气儿。看来,这大宅子里的事情,可真不少。

      *****

      在看守所的办公室里,一个五十来岁的警察从外面走进门,他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暗暗叹了口气。
      “怎么样?”杨瑾瑜问得有气无力。
      “杨先生,嫌疑人还是不想见你。”这话他说了好多遍了,所以现在也觉得不再那么稀奇。
      他们当看守的成天和嫌疑犯打交道,嫌犯们总是期盼着律师来探视他们,为他们办理取保候审;为他们开脱罪名;为他们带来希望…然而杨仅是个例外。他的案子又不是牵连甚广的要案,案情清晰造成的后果也不算严重,更不存在被灭口的人身安全问题,但别人来保他,他不但不理不睬,反而说他不想出去,似乎这里反而是避难所。
      杨瑾瑜沉默着如坐针毡,已经好几次了,杨僅之不见他。杨僅之谁也不见。
      叶良站了起来,“简科长,我要见他。”
      对方犹豫了一下,勉强道,“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他的代理律师可以进去见他。”
      “那请让他和我见面。我是他新的指派律师,我叫叶良。”他拿出文件,特意说明,“我们是按照程序办理交接的,这是批文,我是援助指派,他必须见我。”
      简科长点点头,把叶良带进去了。
      杨瑾瑜落寞的走出看守所,坐进车子里抽烟。他希望杨仅的强脾气能有所软化。尽管那可能性很小。
      来之前他们仔细讨论了很久,照叶良和钟世林分析的情况,现在杨仅的案件至少已经构成伤害罪,属于虽然没判但是结果也不会乐观的那种,能维持在自诉范围已经很走运。再者,杨仅已经“认罪认罚”,对被告人进行无罪辩护就变得无比艰难,想要不留污点基本不可能。几个人想来想去也没能寻找到一个很有效的解决办法,除非杨仅主动翻供或者出具其它证明他没有伤人动机的证据。杨瑾瑜的心理不免有些失衡,他甚至开始考虑不择手段的把杨僅之先弄出来再说,惹得钟世林把他在法庭上的失智行为又嘲讽一番,骂他是法盲。
      会见室里,叶良在试图说服杨仅。
      叶良打工作开始就一直都在做律师,但至今为止他还是头一回碰上个这么特别、这么固执的当事人。他也是第一次如此费尽周折的劝一个嫌犯同意取保候审。
      简直本末倒置。
      杨仅坐在会客室里照得到阳光的一边,他看上去消瘦光滑,剪短的头发使他的整个面部轮廓暴露出了隐性的坚硬,原本疏离冷淡的气息越加鲜明。
      面对比佛像还平淡安静的被告人,叶良气闷的停止了自言自语。
      而杨仅终于开口了,“叶律师,你们不要再来了。”他补充道,“请您告诉他纠缠没有意义,这是我‘需要’的结果。他明白这是什么含义。”他特意强调了“需要”两个字。
      叶良起了急,语言不再局限于理智专业的律师口吻。
      “杨先生,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在较劲些什么,但我实在不能理解一个人怎么能够这样甘心陷自己于困境!你到底知不知道监狱是什么样的地方?知不知道你将要面临些什么?”他喘口气说,“你实在令人费解。”
      “董窈的伤势如何,您可以告诉我吗?”
      叶良惊讶片刻说道:“她已经醒来了,没有大碍。”
      说不清是倒霉还是走运,董窈挨了一枪子弹却是从腋下划过去的,只在腋窝靠前的部位留下了皮外伤。而且还有一个令人困扰的疑点,他是通过方年对董窈伤势透露的信息出发的。为什么董家人把案情闹得这么夸张却是以自诉方式提起的控告呢?公诉不是更合理吗……他还在思索这个异常之处,对面拉动椅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杨仅略微低垂了眼睑,站起身。叶良知道他们的谈话要结束了。
      “你不能这样杨仅!”他急道,“你弟弟都要疯了,我想如果你见到他你一定会自责!你家里人现在的情况也很糟!你…”
      “他不是我弟弟。”杨仅示意管教开门,“我跟杨家没有关系。”
      前方是一个很孤独的背影。叶良在理智上认为杨仅根本不值得同情,但他的情绪却清晰的说明他此时此刻的急躁、压抑。
      “我带了一份文件交给看守,之后请你务必要看!”叶良抓住最后的时间朝他喊,“或许它会改变你的决定,不要等到事情变得无可挽回!”
      杨仅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端。

      叶良步出大门便看见杨瑾瑜在车边游走的身影,他们彼此一经对视,结果不言自明。
      “我无法说服他。”
      杨瑾瑜点头。他完全可以想象到。但是今天,也算见到了人。
      “他,他状态怎么样?”
      “…还好。”
      “还好…”杨瑾瑜对这个答案包含信息的简短颇感不满,“身体怎么样?是不是瘦了?有没有再失眠?有没有…”
      “杨先生,”叶良打断他,“抱歉…我无从比较。”
      杨瑾瑜颓然。
      “他让我告诉你‘纠缠没有意义,这个结果是他需要的’。他说你明白他的意思。”叶良又说,“我觉得他不会再见我们了。”
      杨瑾瑜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他的手因为二次受伤现在更严重了,接不起来,烦躁的把它扔进车里。
      不多时另一串铃音响起,是叶良的电话。他走远一些轻声接起。
      “我是叶良。请问哪位?……我们马上就过去!”
      叶良说着握住杨瑾瑜的胳膊,“有机会了!”
      “什么?”
      “他晕倒了,”叶良急急解释,“所以就算董家人不同意,我们也可以争取…”
      “取保候审!”杨瑾瑜接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囹圄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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