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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德国人与英国人 ...

  •   1928年春季,曼切斯特。

      “黑暗”已经过去了近十年,看上去似乎已远离人们而去。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过去的事已被永远镌刻在时间与记忆里。悲吟哭号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不是每个伤疤最后都能成功愈合,有些事情一旦做下就再无可能偿还了。

      不过现实可能会让当初那些发动问题的人们颇为懊恼,因为现状算不上有什么好转,诚然有一部分历史遗留的问题看似被解决了,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若是纵观历史,便不难发现人们似乎总是倾向于用一个新的问题去解决一个遗留的问题,而后再用一个更新的问题,去解决前面的那个问题。环环相扣,永无止尽。

      譬如现在的曼切斯特早已不再大惊小怪于还需要多久整个城市就会被马粪所淹没了,因为毫无顾忌地释放着滚滚黑烟与烈火咆哮的汽车取代了传统马拉轿车,马匹鲜少再出现在街道上。而报纸上则开始出现新一轮质疑:“再过多久不列颠将被黑色的雾霾笼罩?”——又一个以新替旧的好例子。

      于是在这周而复始的历史中,罪魁祸首从未离开过,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总是接踵而至。不同于童话里正义战胜邪恶后,万物便永恒地停留在了“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式结局里,现实里的“邪恶”将如同瘟疫一般,一旦侵染就极难全身而退,它总能想方设法地从宿主身上剥下一些什么,健康、名誉、爱情、性命……绝大部分情况下,它得到的是全部,至于被它榨干的悲惨宿主的下场,不仅它不会关心,别的人也大多视若无睹。

      而今埃尔文·科勒,一个不幸被“黑暗”缠上的可怜人,正被更深层次的“黑暗后遗症”侵蚀着——

      他是个德国人。

      现在,他迷失在英国曼切斯特的街头,带着大量的疑惑,和一丝对自己冲动莽撞的决定的后悔。

      只身来到异国他乡本身就不是一个多好的选择,带着一张纯粹的德国人的面孔和身份流落他乡就更显得不明智了。只是埃尔文急于摆脱当下窘迫生活。即便已经过去十年,绝大部分德意志人民仍旧是余怒未消,普鲁士血统那与生俱来的荣誉感和自负感让他们不愿承认战败的事实。人民将这份怒火转嫁到领导人的头上,高声斥责政府的软弱,与政府之间矛盾频发,自战争结束以来政变不断,罢工四起。再后来,在看似一切回归正轨的时代里,埃尔文自己终于也成了一个为创造美好生活而贡献的牺牲品。

      外人只看得到德意志光鲜亮丽的外纱,吃人的暗流却在柏林每一条街道的阴影里伺机而动,高额的国债,低下的贸易额,日渐提升的失业率,血盆大口向最底层的工人们张开。而逐渐高涨的民族气氛处处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亦令埃尔文倍感不适。他想逃避掉这种感觉,越快越好,哪怕饮鸩止渴也行。

      大早上的英国堪堪从一夜的休息中苏醒,埃尔文看着零零星星的过往行人,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倒不是他不想去问路,他已经试过了,却两次因国籍引起的问题被迁怒——国家地位不同于人民地位,大多数英国民众依旧沉浸在战争的伤痛里。还有一次是对曼切斯特毫不熟悉的旅人,这对指路可毫无帮助。

      这一次,他得先筛选目标,然后再行动。

      清晨的费德南火车站除了那个态度恶劣的管理员外几乎看不到其他的工作者。两个衣着褴褛的小男孩正绕着旅客的行李箱来回观望,就算被管理员不停驱赶也坚持不懈,不停地跑开,又不停地跑回来,就像被拴在球拍上的网球一样,只不过这个球拍却栓上了两个。不远处有一位衣着干净朴素的老妇人正在向一位报童询问报纸的内容,她手臂里挎着一个不小的篮子,里面装着一些看起来很美味的面包。

      埃尔文掏出怀表看了看,担心自己很可能会迟到,心情也不免愈发焦虑起来。

      衣着朴素的老妇人最终决定买下了那份报纸,她转身向埃尔文的方向走过来。也许时光确实过分严厉地在她的肌肤上刻下了自己流逝的痕迹,但她明亮的眼光和慈爱的笑容却依旧保持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神奇力量。她带着一个略有点老旧却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毛毡帽,上面别着新鲜的康乃馨,衣服虽老旧却熨烫平整,没有任何多余的皱褶,胸前的小狗胸针上别着同样的花朵,擦拭得锃亮的鞋扣反射着清晨透彻的阳光。

      在她经过埃尔文身边时,埃尔文礼貌地让了让,纠结着要不要向这位看似和善的老人寻求帮助,可此时另一边那两个小小乞丐已经决定要把目标转移到这位老奶奶身上了。只听一声口哨,两个灰色的小团子风一样冲向了老妇人,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用极为熟练的手法蛮横地夺过老妇人挎着的篮子,打算趁着大家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逃走。

      还在服役时,埃尔文的教官就给与了埃尔文不小的褒扬,这在向来严厉可怕的军营里来说可真算得上是件稀奇事。褒奖内容主要是针对他优越的身体素质,尤其是他惊人的感知力和反应速度。他赞颂他“天生的猎犬”“注定要成为了不起的战士”以及一些其他浮夸的名号。在战场上这些优点也确实确保了他的平安生还,但那时它们产生的作用只怕还不如现在来的大。而之后几个小时的事情,更是让埃尔文板上钉钉般的认定了这一点。

      两个小家伙在彻底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埃尔文一手一个牢牢摁在了地上,常年的流浪生活让他们的身体一直处于过度营养不良的状态,想要抵抗一个受过正规训练,正值青壮年的成年男性的控制是不可能的。可怜又可恨的小流氓们只能被迫趴在地上,为自己的行动失败做无望的哀嚎。随后急忙赶到的车站管理员则表示他会立即通知警察。

      “没必要那么严肃,先生们。”此时那位受害者回答了,“放轻松一点,绅士们,事情并不严重。他们只是一群不幸的孩子们罢了,我们都是饱受创伤的不幸者不是吗?要我说,有那么多不幸的战争在,我们都是可怜人。”

      埃尔文有些意外的回头看着这位大发慈悲的女士,隐约猜出了她的意思。

      “请放过这些孩子们吧,先生们。”果然,老妇人提出了原谅的建议,“他们都是战争的牺牲品,这不是他们的错。来吧,孩子们,这里是一些零钱,一人一便士,还有一些面包。我知道你们的生活也不容易,我们大家都是这样。但倘若我们互相帮助,日子总是能过的好一点。”

      起初,这两个小孩还有些犹豫,但在发现老妇人是真的没有想要抓他们坐牢的念头之后,灰暗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如同通电的灯泡一般。他们用几乎是抢夺的速度飞快地取过老妇人手里的硬币,立刻就转身飞奔跑走,仿佛两只被猎犬紧紧追赶的野兔一样,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改变主意而那个凶神恶煞的管理员就会扭送他们去执法机关。

      “战争让数不清的孩子们失去了父亲。”似乎看出了埃尔文的不悦,老妇人用带着怜悯的笑容缓缓说道,“然后,他们的母亲就会整日泪流满面,不得不一边照顾着他们一边出去找工作——这事放在战前可都是男人们的活。然后,哦,太可怜了,我不止一次见证过,心力交瘁的母亲在病榻前奄奄一息,流着泪求同样入不敷出的邻居们帮忙照料她们的孩子,然后在不甘与悲愤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是战争,是战争把我们的生活全都毁灭了。”

      埃尔文觉得似乎没谁比他自己更适合讨论战争带来的创伤和后续影响了,不过看着老妇人万分投入的控诉,他还是决定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哦,请原谅我的失礼。我光顾着讨论我自己了。瞧,我都还没感谢您向我伸出援手的事。我甚至都没有问您的名字,我叫瑞秋·格林。”有些喜欢啰嗦的老妇人此时终于想起来她最初想说的话,友好地冲埃尔文点了点头。

      “埃尔文·科勒。”

      “哈!德国人!”一旁的管理员不屑地揶揄了一声,但随即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尴尬,毕竟人家才刚做了一件见义勇为的好事,只好又补充一句,“好的德国人。”

      埃尔文懒得和他争论,不过管理员的话让他的心里行小小地紧张了一下。不少时候,德国人的身份就如同洪水猛兽一样让人避之不及,而他刚才还在希望这位格林太太能帮他一点小忙。

      然而格林太太完全没有任何在意的样子,尽管前一秒她还在控诉战争的邪恶。看得出她厌恶的是战争本身,而不是其发动者或参与者。

      “实际上……我可能也需要您的帮忙,格林太太。”看到对方并没有露出什么憎恶的态度,埃尔文觉得是个好机会了,“我在寻找一个地址,请问您了解这附近吗?”

      “是的先生,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我想恐怕连马路上的车夫都未必能比我更了解这个城市。请问吧,我一定能帮到您的。您需要去到哪里呢?”

      “贝克尔街,12号。佐纳克区。”

      听到这个地址,格林太太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她扬起花白的眉毛,瞪大了棕色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埃尔文一下,随后问道:“您该不会是前来参加应聘面试的那位德国先生吧?哦真是对不起,瞧我这老糊涂,我完全忘了名字了。我想好像是叫埃尔文什么的……”

      格林太太的滔滔不绝让埃尔文一时有点懵。他不明白格林太太激动和亲切的原因何在,但她一刻不停的嘴巴总算在他问出来之前把真相告诉给了他。

      “我是贝克尔街12号房的房东太太,我相信您一定就是那位前来参加面试的德国先生了。不然除此以外我也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要让一位德国的绅士大老远不辞辛苦的赶过来,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忙碌的早上。您一定赶了很远的路,累坏了吧?我也真应该提醒亨瑞,他指定的这个时间确实是非常的不方便,或许当他以后又要面见什么人的时候,他可以选择一个更加舒适的午后……”

      “额……呣……谢谢。那么……”埃尔文有点招架不住格林太太来势汹汹的大量文字攻势,试图委婉地暗示格林太太快速进入正题。

      “哦,哦,我正好也要回去,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搭个车。”

      “那真是太感谢了。”

      ……

      贝克尔街并不算一条多么豪华的住所,这一点让埃尔文颇为惊讶。考虑到对方开出的薪水标准,他一直以为他至少要面对的是一个双层起,带偌大前后花园的,有十多间屋子的小型别墅那种程度。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栋窄小的,灰扑扑的小公寓楼。并且,根据格林太太的描述,埃尔文可以推断这个“亨瑞先生”并非这栋公寓的拥有者,而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租客。

      他开始怀疑一切只是一场骗局,高额的薪水不过是诱饵,而隐藏在饵后的鱼钩,不知究竟携带着多少风险。

      但转瞬他又想到,或许这里只是个单纯的面试地点呢?或许面试合格之后,亨瑞先生会愉快地告诉他,其实真正需要他工作的地方,是一个明亮的,宽敞的,装修豪华的庄园,并要求他做好应对大量工作的心理准备。

      当然,要说最直接的,让埃尔文到现在都没有转身就走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钱。他已经赤字了,家里还有个疾病缠身的妹妹,再拿不到任何收入,他就必须回到军队里服役。那真是埃尔文最不想去的地方。

      “唉,但愿亨瑞先生已经做好开始面试的准备了。”格林太太嘴里小声地嘟囔了这么一句,接着就引埃尔文上了楼。

      埃尔文起初还对格林太太的嘟囔感到奇怪。他已经迟到5分钟了,按理说亨瑞先生肯定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啊?

      可是在格林太太打开会客厅的门的一瞬间,埃尔文瞬间就明白了格林太太顾虑的由来。

      怎么说呢,亨瑞先生确实“做了准备”了,只是可能平常人不太能接受的了。看得出来,格林太太为了让她的住户在这里享受舒适的生活条件确实下了不少功夫:壁纸是描绘着自然之美的花朵图案,柔和的花瓣和温和的配色让整间屋子都显得明亮且生机勃勃。家具的设计既不浮夸也不简陋,不浮夸可以理解,身处如此地段的公寓通常无法给房东带来非常可观的收入,无力负担豪华家具的购置和保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格林太太明显花了很大的心思去挑选令人舒适的设计,柔和的曲线带着一些新艺术的设计风格,淡化了相对廉价的木料质地带来的粗糙坚硬感。除此之外,还有新鲜的花朵和淡雅的瓷瓶,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明亮的窗户和飘逸的窗帘。

      除开这些以外,其余的就是相当惨不忍睹的画面,一眼就能看出出自他人之手。成堆的纸张文件四处散落。穿过的衣服,领带,随意地悬挂在可以悬挂的地方譬如沙发扶手,椅背等处。地上,桌上有不少反射着明亮的金色光芒的物件,仔细看原来是袖扣胸针一类的珠宝,打火机,手杖的柄头。不过贝尔先生还是勉强收拾出来了一片可以落脚的地方,以及一个干净的没有被衣服淹没的椅子。

      “哦!上帝啊!!!”格林太太对着一屋子的狼藉抱头惊呼,篮子里的面包差点撒了出来。

      不过看来亨瑞不太想回应她的抗议,他的目光扫过篮子里岌岌可危的面包后落在了埃尔文身上。目光交汇,埃尔文也得以仔细打量一下面前这位决定着自己未来去向的男人。

      亨瑞·贝尔,虽然不知为何有个非常美国风的名字,但其实是一位标准的英格兰绅士。他非常得年轻,可以说有点太年轻了,容光焕发的脸仿佛才刚刚步入成年人的世界,看起来还稍带着一点点孩童的稚气。在栗色卷发簇拥下,一双碧绿色的眼珠在骨瓷一样的肌肤上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高耸的鼻梁线条比较柔和,应和着同样有着柔软曲线的瘦小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总有几分女性的味道。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高档制服,精细测量过的服装更加突显了他完美的身材比例,大概有1米8的身高,挺拔的脊梁,修长的四肢,虽然比起身为退役军人的埃尔文要瘦弱一些,但非常得精致漂亮。

      如果他愿意站到舞台上,埃尔文心里想,他一定会成为整个英格兰最出名的男性明星,无论具体是什么,男演员或是舞蹈家都行。

      “埃尔文·科勒先生对吗?”亨瑞跨过“重重阻碍”来到埃尔文身边,友好地向他伸出了纤长白皙的右手。埃尔文握手时注意到他食指上戴着一枚做工精致的金色戒指,而袖口上别着一枚同样设计风格的袖扣,考虑到那一身一看就知道做工昂贵的服装,他猜这些珠宝应该都是真金实银的。这倒让埃尔文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证明这位先生确实付得起他提出的薪水。

      亨瑞伸手示意让埃尔文坐在他专门清空的那把椅子上,“请坐。”紧接着他又说:“感谢你在火车站向格林太太伸出援手,看得出你是一位值得称赞的品德高尚的正直人士。”

      “只是举手之劳。”埃尔文下意识谦虚地回答,在椅子上坐定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等一下,亨瑞·贝尔先生,您是怎么知道的?我是和格林太太一起上来的,而直到现在她都还没和您说起过刚才发生的事情呢!”

      亨瑞在埃尔文坐定之后自己也坐在了椅子正对面的沙发上,摆出了一个自己感觉舒适的姿势,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只是一点小小的脑部运动罢了。”

      “哦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亨瑞!”格林太太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位顾客的未卜先知,眯起眼睛微笑着,带着一些得意的神色,就好像在夸耀自己的孩子一般,“从刚来的时候就这样,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故事。我都已经见怪不怪啦!”

      亨瑞接过埃尔文递过来的面试通知信,确认了是自己写的信件后随手放在了一边早已被堆砌占满的茶几上,无视了埃尔文探寻的目光说道:“不如我们先把正事做完吧?有关这份工作的要求,我想我应该在之前的广告和信件中说明过了。你的简历我已经阅览过了,实话说,我非常满意,你的经历对于你的年纪来说可以算上是极为丰富饱满的了。但我更愿意听听你自己认为自己能够胜任这项工作的理由。”

      “好吧。”埃尔文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如您所见,我是一名德国人……”

      就在历史的时钟步入一个崭新世纪的刹那,埃尔文科勒降生于德国东北一个至今都默默无闻的小村落。彼时的德意志帝国拥有着全欧洲最密集的铁路,巨大的钢条将这个小小的村庄拦腰劈断,将外面的世界强行注入了进来。嗅到了来自柏林那充斥着煤烟与金属粉尘的气味,埃尔文的父亲,科勒家颇有远见的一家之长,指挥着家人们打包好行囊,踏进了被金属包裹的列车车厢,和千千万无知而勇敢的劳工们一起,向着冒出滚滚浓烟的工厂鱼贯而入。

      科勒先生的文化程度在工人之中不算太低,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知识让他在工厂中如鱼得水,很快便成了生产线上的红人,最后进入了销售部门,成为一名小小的职员。随着公司逐渐扩大,科勒所在的部门开始承接出口贸易,科勒一家也跟随着公司开始了世界环游的路程。最后,科勒先生买下了通向遥远东方的船票,去到了一个在当时对他们这种人更加有利的地方——中国汉口德租界。在那里,埃尔文一直待到18岁,在这期间又有了一个天生体弱多病的妹妹。

      然后大战便发生了,祖国的力量在异乡失利的消息似乎在这片尘土飞扬的世界里传播得更快了,焦虑开始从每一个德国人紧锁的眉头滋生,蔓延。可当他18岁志气勃勃地应征入伍后,一切又突然结束了,仿佛一通拙劣而尴尬的滑稽表演,没能引得一个观众笑出声来。他唯一的战绩,是在法国巴黎郊外一片陌生的树林里躲过敌人零零星星的子弹,然后活到战争结束。

      德国战败了,“凡尔赛条约”的签订致使其不得不裁剪兵力。埃尔文就这样没头没脑地又回到了家中,由于父亲所在的公司经济遭受重创,不得不放弃在中国的产业,科勒一家便跟随着回到了故乡,没撑过萧条时期的大裁员,父母也在饥寒交迫中患上重病接连离世。

      在中国汉口生活的这几年,埃尔文虽然不是公司的正式员工,却也经常会帮衬父亲的工作,因此学到了不少的管理知识。父亲虽然是个管理人员,但当时中国分公司的部门经理是贵族出身,贫民出身的科勒便理所当然地被颐指气使,埃尔文也被半推半就地成了手下的一个小男仆,所以,关于执事的活倒也有些了解。

      “对工作有足够理解是十分必要的。您的这些经历在我看来确实很不错。”亨瑞点点头,看起来对埃尔文的自荐还算满意,“那么埃尔文先生对我是否有什么疑问吗?”

      埃尔文当然有,实际上,他这次来也有一半的目的就是想弄清楚这些疑问。

      “‘具备军人身体素质’我不太明白为何您需要具备这种条件的人。您不是在寻找管家吗?这份工作除了日常管理以外难道还需要执行什么特殊的任务吗?”

      是的,在第一次从报纸上发现这份招聘管家的广告之后,埃尔文就一直在奇怪一件事情。这份广告除了高的惊人的薪水之外,最奇怪的地方莫过于附加的额外要求——身体健康,具备侦缉警察、军人、运动员等身体素质。

      “确实有,虽然未来具备诸多不确定因素,我也无法像你保证突发状况具体会不会发生,如果会又是何时发生,但人不能全凭运气过活。我也需要提前知会您,埃尔文先生,这里的生活可一点也不宁静。”讲到这里时,亨瑞的态度非常得诚恳。

      “我没想到这里的治安环境这么差……”

      “不不不您误会了,这里的治安没有问题。如果有,我想格林太太也不会愿意留在此地了。我是说,关于这一份工作,意料之外的‘惊喜’总是不时造访的。诚如我之前所说,未来具备诸多不确定因素。而恐怕我所从事的工作更是增加了这一因素出现的概率。”

      “您的……工作?”

      听到这里,亨瑞露出了一个意味复杂的微笑。他的眼中闪烁着某种奇特的光芒,有几分得意,但更多的是炫耀的神情。

      “我是一名私家侦探兼警局顾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德国人与英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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