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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午时三刻 ...

  •   十九、午时三刻
      夜晚真的是极适合胡思乱想,白日里没想清楚的事重新置入脑海一遍遍地播放观看,连细节也不放过。然后再编写几个不同的方案对策,都要比当下的反应要好。可现实的真实就在于不能重来,连弥补也不一定到位。
      我想着前几日,云之杭被突如其来的雨打断的那句话下文究竟是什么。我应该是栈道书院的人,我的过去是什么身份,什么性格。栈道书院消失后去了哪里,是另一个世界吗?是平行时空吗?云之杭他认识过去的我,我们在一起发生过什么?沈渠问我那个写着开封二字的核雕去哪里了,他居然一直以为是我。核雕会是被云之杭捡到了吗?
      我自觉自己仿佛身陷重重迷雾之中,不得解脱。何时才能拨云见雾,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翻了个身,依旧是睡不着。
      事情就怕反复的想,做菜讲究个恰到火候,翻炒时间过长则失了筋骨,一桩事压在心里太久则失了本身的样子。比如我到底是怎么卷进来的,从最开始只是书签中人受折磨,到如今沈渠真正的目标已经是我。我以为自己参与其中是在解救别人,其实这些事如今已经占据了我的全部大脑。
      何夜无月,何夜无竹柏,但少一人如吾心乱者耳。

      “江姑娘,这是你的核雕。”徐掌柜将一个纸包递给我。
      我拆开来看,依旧是以前的模样,精巧的组件人物均是原样,若不细看难以分辨出是碎裂重补的痕迹。
      “谢谢徐掌柜了,真是妙手。”
      “不敢当。东西呢,自然是恢复不成原来的样子,破镜不能重圆的道理也不必我多说。只是在下有句话想讲。”
      “请说。”
      “姑娘可知,这核雕应该有另外一件?和此件应该相同无差。”
      “我,知道。但是不知这可有什么说法?”如果我没猜错,这核雕应该还在云之杭手里。
      “这几日我查阅古书,这两枚核雕应该本是同树同枝。刻它的匠人为了锻炼自己的手艺,特意刻了两枚相同的。唯一的区别在于,后世有人嫉妒竟然有人有此等手艺,将其中一颗刻了开封二字以作区别。它的价值也就大打折扣了。”徐掌柜顿了顿,欲言又止。
      “所以呢?”我没有听懂这番话的含义。
      “古书上还说,因是同树同枝,本就是灵气相通,一颗伤了,另一颗也会得到感应。这核雕假若两颗遇见,天必生异象。”
      那么当日的日食?可那日我还并未得到这枚核雕呢,应该只有一枚在吧。何况日食是行星运动的自然规律,哪来的异象之说。
      “好,我知道了。回去我就把这枚核雕收好,定不会让它们相遇。”我没自然规律之话,绝对是白费唇舌。
      “还有一件事,那个老婆婆去世了,就在几天前。”
      “这么快,那梳子不管用吗?邓辛他没有用玉石换点银子给奶奶治病?”
      “什么梳子,什么时间,都是骗人的把戏罢了。信则有,不信则无。邓辛他只是个读书的呆子,四书五经都读到脑后去了,根本配不上儒道之词。依我看,他今后一人必会孤独至死。”
      “徐掌柜?”他这话未免重了些,虽然我也觉得邓辛此人年纪轻轻居然已经为了寿命放弃亲情,所做皆是小人所为。
      “我,我只是看不下去这桩事。你不要小看我只是个当铺掌柜,我看人很准的。”
      “是,但凡人间事,均是交易,情之交易,钱之交易。”
      “此话不假。”
      我们笑笑,就此作别。
      我找了一个花盆将核雕埋进土中。
      埋进去,就了了这段事吧。

      “琢羽,你说为什么有人就是坏人呢?”
      “你没听过小孩子才分对错这句话吗?成年人只看利益。”
      “也是,无欲则刚。”
      “怎么了,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她用胳膊肘戳戳我。
      “突然想起来这个深奥的问题。”
      “许仲风为什么不做律师你还记得吗?你改变不了的,你能改变的那一点点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无关紧要。你是不是最近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没有,吃爆米花吗?”
      “不吃,可以来一杯可乐。”
      “行,听你的。”
      我们并肩进了电影院,老实坐着等待开场。
      很悲伤的电影,有那个时代的影子,无奈居多。每个人都被洪流卷着做出判断做出选择,听从自己内心的人可能问心无愧,但他不一定过得好。不被善待的人最能识别善良,这是小说的精髓,只可惜小说里纠结复杂的情感电影并没有完全展示出来。艺术作品有各自的界限,虽说精神是共同的,但囿于表现手法,总有一些含蓄之处无法复刻。
      就像我曾经以为世界美好无比,一心相信人性的善良,现在觉得沈渠说的也没错。人之所以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不是因为他太坏了,而是因为他们丧失了自己的底线和基本的准则。
      邓辛的事过去很久之后,我依然耿耿于怀,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也不明白沈渠的乐趣究竟来源于何处。
      只是,徐允敬的当铺依旧开着,还是会有来来往往的人去当东西,家破人亡的有,一时困窘的也有。他坐着本分的生意,试着将这一切看作是交易而已,却又总是忍不住施以援手。世事如书,他这一本定是厚重无比却又言简意赅。可他串联起来的又岂是一本书,经过他的手中的物件所蕴藏的故事连缀成文也是巨著吧。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去过几次医院,在石椅上坐了很久。院子里的花儿从茂盛到枯萎,气温一点点地降下来,始终没有上官稚的影子。我回忆了无数次和她的初见,她是那么可爱的样子,天真而又美好,眼神清澈。没想到她竟然落到这样的地步,我想象着她如果回来,该怎么面对现在的样子。她会回这这个时代吗,还是回到唐朝。她找到这片花园,然后呢?我想不出。
      奇怪的是,沈渠没有出现,他住的那间病房的窗帘一直拉着。
      那天,我正坐在桌边读书,桌面上一如既往地门庭若市。突然大家都熙熙攘攘地往西街走,我感到疑惑,不可能是起火了吧。拉住一个人问了问,居然是午时三刻开刀问斩。我从来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也想去看一下被斩的是什么人。听围观的人说,是附近的一个恶霸,强抢民女,抢劫杀人,死有余辜。群情激奋,有丢菜叶的也有丢鸡蛋的。
      官兵将百姓拦在外面,围成一圈,百姓们个个义正辞严,挥舞着手臂。若不是官兵拦着,恐怕这被问斩之人会被踩踏至死。时辰到了的时候,那刽子手喝了一口酒,往大刀上一喷,酒水在天空下飞溅,手起刀落人头落地。围观者皆大声欢呼、拍手叫好。
      原来古时杀人是这番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电视剧中开刀问斩,多半有一句刀下留人,冤案则必有飞雪,大快人心之时较少。中国人根深蒂固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思想教唆,杀人竟成了如此大快淋漓之事。反观现代的天赋人权,倡导施害者也有权利尊严,实在是极大的进步。性命如草芥的思想,也在一点点地剥离。
      但金庸笔下快意恩仇的江湖人生,也受到极多人的追捧了。
      看着百姓们麻木地喊着“好!”,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哀感。众人渐渐散去,留下一地鲜血和满目疮痍。我看到那刽子手将刀立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官兵收殓尸体、打扫地面的蛋壳、菜叶。那神色,与我印象中的刽子手相差甚远。
      彪悍、凶神恶煞的模样是我对于行刑者这个职业的固有印象。只是从未留意也从未见过有关的文章,他这么静静地站着,眼神中似乎流露出那么一丝怜悯。我以前竟从未想过,信奉阴阳功德来世的古人,是什么样的人会选择刽子手这个职业呢?
      过了很久,他慢慢地走远了。步伐沉稳矫健,背影带着一些冷冽,走路带风。我的目光跟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路的尽头。
      以前看谭嗣同引颈于木墩之上,从容就戮,还不忘吹去木墩上的小虫,只看到了英雄英勇就义的雄壮,忽略了那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我输入刽子手三个字检索:刽子手多为屠夫,且从事屠宰十五年以上,以此来锻炼心智。他们很少有自己的子嗣,老时领养一个孩子。据说刽子手临刑前喝的酒由童子尿、露水、乌鸦血、蛇果等配成,喷洒到刀上是为了阻挡怨气。
      还有一个难以得到考证的说法是刽子手的祖师爷是樊哙、魏征和张飞。樊哙和张飞都曾经做过屠夫,魏征则在做官前是道士,懂得道术斩过龙,而这道术又被刽子手掌握,由此产生了后来的刽子手行业。

      我有些愣神儿,接下来的故事会与这个刽子手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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