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有余孤》八尺书

92、第九十二章

　　平日寅昂繁忙的时候，倪晴可就会一个人在虎族里四处闲逛。
　　如今疫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城中的兽人也恢复了正常生活，街道上人来人往，沿街商铺里肉质鲜美，瓜果飘香。
　　因为样貌已被人熟知的缘故，倪晴可前几次出门总会造成一小片轰动，被围观更是常有的事，如今见的多了，也都平静许多，偶尔有目光看过来，也不过是一种见到传说中人族的新奇。
　　目光里除却善意更是探究，流连于倪晴可的脸庞和暴露在外的手腕，小腿，脚踝，似是想从中分辨出不同于兽人，而是更加独属于人类的特点。
　　然而，倪晴可在人类的社会，都也只是普普通通，没有惊人的美貌，更无出色的才情，平凡到随处可见。
　　她看不出自己有何特色，更看不出自己与兽人在外表上有何差别。
　　然而却有一个兽人阿婆笑着送来一颗果子，说：“圣女果真是神明赐给五十二令的礼物，只是瞧着，就知是善良聪慧之人，也定能护佑我族。”
　　倪晴可将这件事告诉了寅昂，笑说自己一定是面善，这才人人都喜欢。
　　寅昂斜靠栏杆，捏了把鱼食洒进池塘，静听完，抬手拨了一个叫寅安的守卫给她，嘱咐他对倪晴可寸步不离。
　　倪晴可道：“你这是怕我走丢了？”
　　寅昂道：“怕你傻乎乎的被兽人拐卖就糟了。”
　　倪晴可叉腰，牛气哄哄道：“我可是圣女，说不定还有神明保佑，谁敢拐卖我。”
　　寅昂哼笑，抚摸着鱼食罐的手掌轻拍了拍，最后扬手，将里面的鱼食全部倒进了池塘里。
　　倪晴可微微张口，惊讶的看着在水中争食的鱼群，转头去看寅昂：“怎么都倒了，会不会把它们吃撑啊。”
　　寅昂垂落的眼眸里带着一点微寒，言语带笑：“若不贪心，就不会撑。”
　　倪晴可纳闷：“可是不都说鱼不知饥饱吗？”
　　寅昂起身，一身黑底滚金边的外袍自然垂落，尽显威仪，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转身落座，云淡风轻道：“那就死。”
　　倪晴可无语，探身栏杆外，担忧的看着已经肚子滚圆的鱼儿，嘀咕道：“有你这么当饲主的嘛。”
　　寅倩倩跪坐一旁，递了一方湿帕给寅昂，目光却落在俯身将手伸进水中的倪晴可身上。
　　倪晴可正试图用手掌将吃多的鱼拨开：“你别吃了，快去那边玩去，也给别的鱼让一口。”
　　寅昂拭净手掌，端着酒碗慢慢喝着。
　　倪晴可将半个身体都探出栏杆外，倘若栏杆不牢固，稍一松动，就会栽出去。
　　一不留神，被鱼儿啄了手，痒痒的。
　　她笑着回头对寅昂道：“寅昂，你刚才看见没，有一条鱼咬我。”
　　寅昂抿着酒，眼皮不抬：“哪只？捞出来吃了它。”
　　倪晴可被寅昂的冷笑话逗得哈哈大笑。

　　寅安果真对倪晴可寸步不离，但凡她出门，就自觉跟在身后。
　　可是倪晴可却察觉到有些兽人看向寅安的目光带着一些瑟缩，像是在畏惧他。
　　她啃着糖葫芦，问帮她拎着东西的寅安：“他们好像都有点怕你。”
　　这太奇怪了，寅安也算样貌堂堂，哪里值得害怕。
　　寅安平静的扫视一圈宽阔的街面：“属下不知。”
　　倪晴可捏着长签，很想拉住一个兽人问原因，但他们在看到跟在自己身边的寅安时，都快步走开了。
　　“寅安，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她问。
　　“虎族守卫。”寅安道。
　　“具体职位呢？”倪晴可知道守卫也分许多种，就比如跟在寅昂身边的寅昼就是亲兵卫，在虎族四处巡逻，兼调解纠纷则是城中卫。
　　那寅安属于哪一种？
　　寅安道：“刑守。”
　　吓，倪晴可咬到了舌头，她知道这个职位，据说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和亲兵卫平级。
　　如果遇到作奸犯科的兽人，在证据确凿之下，当街杀兽人都不为过。
　　倪晴可不由的看向被寅安背在身后的长刀，这可是实实在在见血封喉的利器啊，还是见过N次血的那种。
　　所以寅安到底当街杀了多少回兽人啊，搞得大家对他敬而远之，避之不及，如见阎王爷。
　　而且寅昂怎么会把刑守派给她？就算是为了避免她被围观，但这也太浪费资源了吧。
　　搞不懂啊，搞不懂。
　　寅安实在是个极好的逛街搭子，从不反对倪晴可的决定，倪晴可走，他跟着走，倪晴可停，他也停，买了东西也自觉提着，倪晴可跟兽人卖家杀价，就静静的瞅着卖家。
　　大抵是不怒自威的模样实在渗人，几乎都是紧贴成本价完成交易。
　　倪晴可喜笑颜开，夸耀他帮了大忙，从钱袋取出一颗玉珠，穿了红绳绑在他的刀柄上。
　　眉眼弯弯，笑意浅浅：“我曾在《夺河志》上偶然看到一句话，兽神喜欢美玉，兽人此生若有玉随身，就会更得兽神庇佑。”
　　寅安面露惊惶，取下长刀，横置双掌，托于眉间：“圣女大人请将此物收回，属下身份低微，不配有玉。”
　　在炎川大陆，玉料产量极少，也就价值连城。
　　因此，唯有位高权重，身份贵重之人才可佩玉。
　　而这样的玉珠，亥雪送了她一整盒。
　　倪晴可道：“怎么不配？你陪我逛街，还帮我拿东西，这是你的劳动所得。”
　　她眨了眨眼睛：“我是圣女，我命令你拿着，希望兽神能够庇佑你，此生平安。”
　　“可是……”寅安依然准备拒绝。
　　倪晴可缓缓道：“你们族长说，我可以命令你做任何事。”
　　寅安豁然跪地，不在多言，只是虔诚一礼，抬首时，轻声道：“也愿兽神保佑您，一生平安。”
　　倪晴可点头而笑：“嗯，大家都平安，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