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有余孤》八尺书

90、第九十章 要有气势

　　虎族的主城叫‘商秋，’
　　城门高七丈，宽六米，四面城墙皆用玄武岩铸造，外用铁汁浇筑，远远看去气势磅礴，宏伟壮阔。
　　寅昂不用车马，就带着倪晴可从小镇一路走到了主城外，言之凿凿是在锻炼倪晴可的体力。
　　随行在侧的寅倩倩和寅昼都气定神闲，只有倪晴可汗流浃背，一条老命十去六七。
　　倪晴可坐在道旁的石头上，抹着汗大喊：“不行了，我得歇歇，真的走不动了。”
　　并非偷懒，实在是太累了，整整十五公里，她的腿都快废了。
　　寅昂啧啧摇头，指着城门楼轻描淡写道：“在坚持一下，马上就进城了。”
　　任他怎么劝说，倪晴可也死活不起身，捂着耳朵权当没听见。
　　她这无赖样着实把寅昂气笑了，对身后寅昼吩咐了几句，随后便坐在了倪晴可旁边，扯了几株茅草捏在手里来回缠绕，不多时，一只小鱼就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倪晴可眼前。
　　倪晴可惊喜的接过，拿在手里把玩，“你怎么做的？手也太巧了吧。”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是决计不会相信寅昂这样威猛阳刚的人，竟然能折出这种哄孩子的小玩意。
　　“寅昼呢？”倪晴可左右看了看，疑惑道。
　　“给你找腿去了。”寅昂嘴里叼着一株茅草，眯着眼睛看夕阳，懒洋洋的开口。
　　“啊？”倪晴可怀疑自己听错了。
　　寅倩倩轻笑道：“族长吩咐他去给圣女大人备车了。”
　　“倒也不用备车，我休息休息就成，”倪晴可揉搓着酸胀的小腿，勉强道。
　　“你往日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也确实是我心急，这件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别一下子真把腿走废了，让他们几个知道了，恐怕得念叨死我。”
　　他几乎可以猜到会被说什么，比如：圣女待在神殿几个月都没事，放到你手里没过几天就成这样之类的。
　　倪晴可噗嗤一笑，自然知道寅昂口中的他们几个是谁，说起来离开揽月城这么久了，倒是有些想念在神殿的日子。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如果有手机就好了。”倪晴可畅想着不可能的事。
　　“手鸡是什么？”寅倩倩疑惑道。
　　“手机啊……就这么小”倪晴可用手掌比划了一个大小，“用它可以和任何人通话，还可以视频，上面有一块屏幕，唔，你可以理解为镜子，可以通过这面镜子看到对方。”
　　“好神奇啊，”寅倩倩惊呼，“若是有这样神奇的东西，岂不是能随时见到想见的人。”
　　“是啊是啊，”倪晴可点头，“能随时随地的见到想见的人，能跟他说话，就算两人离得再远也没关系。”
　　以前从没觉得手机有这么重要，大概是因为她本身也没有几个能说话的人。
　　如今能说话的人多了，反而没有手机。
　　寅昂声音平淡：“你想说什么，想对谁说，尽可以写封信，让白鹭或者朱璃鸟去送。”
　　“可是如果能看到人，会更好一些吧。”倪晴可道。
　　“看到人……”寅昂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后仰，叼在嘴边的茅草在微风里摇晃着，说了一句古怪的话：“小晴可，要么说你还小呢，有时候看不到反而更好些，有的话就会更好开口，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他没有说，因为这会儿寅昼已经回来了。
　　“我的天呐，寅昂，老虎啊，老虎……”倪晴可扯着寅昂的衣服就缩到了他身后，大呼小叫：“你们虎族竟然用老虎拉车！”
　　她真要吓死了，整整四头巨虎拉着一辆宽敞至极的朱红车厢就这么在寅昼的驾驭下向三人驶来，低沉的喘息伴随着车轮碾过的吱呀声，简直让人汗毛倒立。
　　“虎族不用老虎拉车用什么？”寅昂扯着衣领将她揪出来，恨铁不成钢：“你连我这个族长都不怕，竟然怕几头纯兽。”
　　倪晴可心道：那是因为知道是你才不怕啊，但这四头不一样，这是纯兽啊，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暴起咬自己一口。
　　她顾不得说什么，眼见着四头巨虎越来越近，扭头就想跑，但因为被寅昂按着肩膀，怎么也挣不开。
　　“寅昂，我腿不疼了，我不要坐车了，你让寅昼把它们带远一点。”她真的快哭了，十步，她离老虎最多十步，她几乎能感受到从老虎口中传来的热气了。
　　寅昂依旧没有放开她，他吐掉茅草，微微俯身，与她同望一处，声音低沉，只有三个字：“倪晴可。”
　　应该说是第一次，寅昂完成的叫她的名字。
　　而就是这三个字，让倪晴可停止了挣扎，她茫然的回头，正好在惊鸿一瞥间，在寅昂眼底捕捉到一抹足以称之为悲怆的情绪。
　　他只瞥了倪晴可一眼，又再次看向四头巨虎，轻声道：“我知道你怕，可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往往不是这些头脑简单的纯兽，因为在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你只要跑得快，那就能活命，当然，跑不过就死，就是这么简单。”
　　倪晴可更加茫然，不明白寅昂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寅昂继续道：“但是小晴可，你以后会遇到的很多问题，并非每个问题的解决方式都是这么简单。有些事，有些人根本容不得你逃避 ，厌恶也好，恐惧也罢，都只能硬撑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当然，撑过去了或许就赢了，撑不过去那才真正叫死无葬身之地，连灵魂都痛不欲生。”
　　倪晴可眼睛睁大几分，神情似懂非懂。
　　寅昂爽朗一笑：“所以，你不妨试试，先克服这种最直观，也是最简单的恐惧，然后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怕的。”
　　巨虎已经近在咫尺，倪晴可嘴角抽搐，这真的已经很可怕了。
　　寅昂将她往前推了一步：“勇气是要一点一点积攒的，不是只有做好万全之策才能去面对。有些时候，危险到来时根本没机会让你准备。”
　　倪晴可咬了咬下唇，坚定的转头，看向身前的巨虎。
　　寅昂道：“伸手。”
　　倪晴可把心一横，直直的伸出左手，被咬就咬了，反正是左手，又不耽误写字吃饭。
　　她紧闭双眼，在快入擂鼓的心跳声中，清晰的听到了寅昂的一道冷哼，下一秒，手心触及到了一片温热的皮毛。
　　她连忙睁眼，只见四头巨虎匍匐在地，领头的那只正好将脑袋放在她的手掌下，轻轻磨蹭着。
　　寅昂勾起嘴角：“小晴可，知道什么叫以势压人吗？”
　　掌下皮毛的触感粗糙而真实，倪晴可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大概知道，”
　　虽然这个成语大多情况下都是贬义。
　　“其实对待纯兽也是一样，只要你的气势够足，就能让它们对你俯首称臣，决计不会造次，在某些时候，比兽人更衷心，而你现在欠缺的就是这份气势。”
　　“气势？”倪晴可迟疑道，她当然知道寅昂有这样的气势。
　　但她不相信自己只凭所谓的气势，就能够让老虎这样的纯兽跟自己和平相处，俯首称臣什么的更像是天方夜谭。
　　对她来说，现在的状况更像是狐假虎威，这四头巨虎完全是因为寅昂的震慑才表现出这般姿态，倘使寅昂不在此处，趴在地上的，就是倪晴可了。
　　但是寅昂却道：“小晴可，你可是我们的圣女大人啊，你的威势，其实应当比我们这些族长更大才对。”
　　他笑眯眯的牵着倪晴可坐上车辇，正巧这会儿天边的夕阳驮着落日，缓缓潜进云幕，而四头巨虎也在寅昂的一挥手之间，迅速起身，拉动着车厢，徐徐入城。
　　倪晴可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刚来虎族的时候，你让我带着帷帽，但是现在怎么不用戴了？而且那些兽人在你吩咐之后，就真的没有来骚扰我。”
　　寅昂从车厢翻出一壶酒，喝了一口后，轻飘飘的道：“因为我现在还是族长。”
　　“你先前不也是？”
　　“先前是，之后不一定是，而这个想法，恐怕不止一个兽人有。”
　　倪晴可呆若木鸡。
　　寅昂看着酒壶上的虎族族纹，嗤笑道：“所以说……以势压人，气势足，权势够，才能压人，且让他们心服口服，毕恭毕敬。”
　　倪晴可沉吟良久，颔首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