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有余孤》八尺书

62、第六十二章 路遇狼族

　　画完了画像，亥霆便向他们告辞，他们要带着货物前往下一个商行，而倪晴可三人也开始启程。
　　寅昂方才睡够了，如今正在翻看卯跳跳的医书，倪晴可瞅了一眼封面，上面写着《异花录》。
　　她想了想，问寅昂道：“寅昂，不是说除了兔族兽人，其他族的兽人都学不会医术吗？”
　　寅昂的目光没有从书上移开，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就算我学不会医术，但是这书上的字我还是看的懂的。 ”
　　倪晴可哦了一声，又有些好奇：“那这书里讲的什么？你怎么还看笑了？”她探身过去，想要看一下里面的内容。
　　寅昂合上书，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额头，然后屈指一弹，“坐稳。”
　　这会儿马车正好行驶到了一处山脚下，石土极多，再加上道路崎岖，车身难免颠簸。有好几次倪晴可都差点把脑袋磕到车壁上，更有一次，都快要撞上了，还是卯跳跳及时伸手，将手掌隔在她的脑袋与车壁之间，这才避免了她被撞伤脑袋的命运。
　　卯跳跳收回手，将略微泛红的指掌藏于身后，眉眼温和，淡淡的笑道：“坐好。”
　　倪晴可没有磕到头，却被寅昂那一弹指打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伸手按在额头上揉了好久，心道，不给看就不给看，干什么要弹她脑门。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道路再次变得平整，倪晴可打开车帘往外张望，发现马车绕过山脚，到了山的另一面，眼前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头顶枝叶繁茂，苍翠欲滴：“我们这是到哪儿了？有好多树啊。”
　　“这里是朝云山，处于揽月城与白鹭一族的交界处，”卯跳跳道。
　　白鹭一族？倪晴可想了想，哦，快递家族。
　　她放下车帘，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随口道：“跳跳，我们会不会遇到打劫的啊。”
　　“兔族族长的车，谁人敢拦？是想与整个兔族为敌吗？”寅昂捏起一块点心，刚咬了一口，闻言忍不住笑了。
　　话音刚落，车停了，未等卯跳跳询问，驭车的卯岳就缓缓开口道：“有几位狼族兽人无故拦路，请虎族族长助我。”
　　青年沉稳的声音从车帘外传进来，倪晴可与寅昂面面相觑，卯跳跳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倪晴可瞪着无辜的双眼，伸出手，在自己的嘴巴上轻拍两下。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乌鸦嘴。
　　车外还叫嚣着，“站住，打劫，把钱都掏出来。”
　　寅昂脸色一黑，头上顿时蹦出两道青筋，手指收紧，将点心捏的粉碎，洋洋洒洒的落满了整张小几，倪晴可看的一阵心疼，这可是她辛辛苦苦做的啊，就这么被糟蹋了。而寅昂这时候已经甩袍起身，咬牙切齿的道：“打劫？我到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打劫我。”
　　他撩起帘子就下了车，车帘刚落下，倪晴可就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她小心翼翼的捏起一角车帘往外看，车前十几米外的地方，一只黑黄相间的巨虎正与三个狼族兽人缠斗在一起，虎啸狼嚎此起彼伏。
　　卯岳此时正站在车前，手中紧握着一把长剑，拇指抵着剑柄缓缓上移，铮然一声，寒刃出鞘。青年面上神情无忧无惧，却带了一丝悲天悯人之意。
　　倪晴可忽而觉得，兔族举族都是医者，若是为了自保，不得已做出伤人之举的时候，定然都会是这个表情吧。
　　她默默的往卯跳跳的方向挪了挪位置，按捺住心底的紧张与害怕，故作轻松的开口道：“跳跳，别怕，我会保护你。”
　　她想着，跳跳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打架，但她以前还练过一段时间的女子防狼术，虽然此狼非彼狼，但这也是她唯一拿的出手的了，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她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卯跳跳原本正在思索一些事情，突然听到倪晴可这句话，温和的目光轻移，落在她身上，轻轻笑着嗯了一声。
　　如神仙般纤尘不染的男子眉眼处流露出清浅的笑意，宛若微风拂柳，沁人心脾。
　　这时候寅昂已经将那三个狼族劫匪给收拾了一顿，勒令他们变成本体，用绳子拴在一起，这才扬声对车厢里的倪晴可道： “晴丫头，想不想看一下狼族是个什么样子？”
　　倪晴可一喜，连忙掀开车帘往外看，就见寅昂手握长绳，绳子的另一头拴着三头狼，而卯岳正手持长剑站在一旁，剑尖尚有未干涸的血迹。
　　此时那三只狼正在求饶，被寅昂挨个踹了一脚后便消停了，相继缩成一团，皮毛上还有着道道伤痕，有剑伤也有抓伤，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倪晴可跳下车，不敢贸然凑近，便躲在寅昂身后探头看去，惊讶道：“狼族的兽人，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啊。”
　　狼族兽人与她认知里的狼并不相同，他们与狼形纯兽相比，身躯更加的健壮，也更加庞大，耳尖与尾尖的毛都泛着银光。除了多了智慧生物拥有的知性，理性之外，兽性依然不减，甚至更懂得隐藏本性的狡诈与残忍，额头上皆有一道银辉，不是满月，而是上弦月，清冷之中又带了些许孤寂。
　　比不了马族族纹那绚烂神秘的北斗七星，却胜在那份孤寂上面。
　　“虎族族长，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为了生存。”其中一个狼族兽人道。他们也有点懵逼，本来只是想抓兔族族长，却没想虎族寅昂也在，更奇怪的是，三人根本没有闻到属于虎族族长的味道。
　　寅昂嗤笑，语气冷然：“炎川大陆的那个生灵不是为了生存，他们怎么没打劫别人去。”
　　这句话成功的让地上的三团无言以对。
　　寅昂斜靠在旁边的树上，对着地上三团毛茸茸的生物又是一脚，“我问，你们答，懂？ ”
　　“懂，懂 ”三只银狼点头如捣蒜。
　　倪晴可站在一边不说话，余光瞥见卯跳跳正在掀帘，就走过去将脚凳放在地上，以便他下车。
　　寅昂开始问了，“狼族在东北，这里是中央大陆，你们没事跑这里干什么来了？”
　　三个狼族的兽人自然想不通，为什么这个虎族族长要说狼族在东北这种众所周知的废话，但也只好回答道：“外出游历，没钱了，只好打劫。”
　　倪晴可在心里暗暗吐槽这三只狼族兽人也太倒霉了，他们只看到车轮上的兔族族纹，就以为遇到是兔族的兽人，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寅昂这个虎族族长也在车上吧。
　　而这个理由，寅昂却是不信的，在他看来，狼族的嗅觉比之犬族也不遑多让，怎么会闻不出他的味道，而事实是，他们真的没有闻到。
　　寅昂冷冷一笑，对卯岳抬了抬下颌，执剑的卯岳抬手便是一剑，不偏不倚，直直刺穿其中一个狼族兽人的前爪，随着一声惨叫，鲜血喷溅而出，将狼族兽人前爪上雪白的皮毛染的通红。
　　受伤的巨狼扭头对卯岳发出愤怒的嘶吼：“兔子，我杀了你。”他想要飞扑过去，却被寅昂用绳子牢牢的牵制在原地，只得用眼睛瞪视卯岳，口中谩骂不断，獠牙外露，骇人无比。
　　卯岳拔出长剑，血水从剑尖滴落，他漠然道：“撒谎。”
　　他们的马车上有兔族族纹，而历来只有各族族长才有资格坐这种带有族纹的车，倪晴可不知，但这却是五十二令的常识。
　　这三个狼族兽人明显是故意为之，行事耐人寻味。卯岳自然不会对准备伤害他们族长的兽人心软，这一剑，只是一个教训。
　　倪晴可哪里见过这场面，更是被卯岳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举动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一声，下意识捂着唇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在下车后的卯跳跳身上。
　　卯跳跳轻轻抬手扶住她，对寅昂摇了摇头。
　　寅昂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捂着双眼不敢抬头的倪晴可身上，沉默了一瞬，忽而嘴角上扬，道：“若你不在意，那就算了。”
　　虎族族长一言九鼎，他说算了，便真的算了，当即不再追问，抬手松开绳结后，就放他们离开了。
　　三人回到马车上，卯岳继续驭车，车轮滚滚，继续向着正西的方向前进。
　　“小晴可，怕不怕？嗯？”寅昂对着刚将双手放下来倪晴可道。
　　倪晴可很诚实“怕得要死，我刚才还在想，都说狼族狡诈，若是你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和跳跳要怎么办才好。”
　　但却没想到，真正吓到她的反而是一直闷不吭声的卯岳。
　　她一说完，就想起面前这位真的是只老虎，而刚才那句调虎离山简直不是一般的合适，不由得弯唇笑了一下。
　　寅昂大致理解了她那句‘调虎离山’的意思，道：“不用怕，就算我被离山了，跳跳也会保护你的。”
　　倪晴可微微一愣，她瞅了瞅卯跳跳那文弱的身躯，心道：寅昂你认真的吗？
　　寅昂自然不知她心里的纠结，继续道： “不过这倒提醒我了，不如这样，你与我签订契约，这样的话，就算以后遇到危险，也有一战之力。”
　　虎族的天赋是‘君临’与‘万里’，若战，便可一夫当关，若跑，瞬息便是数百米。在倪晴可的理解中，那就是战斗力爆表与跑的快，和跑的久。
　　倪晴可撑着下巴，有些不明白：“可我不是圣女吗？他们难道也会伤害我？”
　　寅昂开始给自己的身后铺软垫，铺好后就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下，懒懒开口道：“我并未说这个危险是来自兽人的，若你遇到野兽，难道也要同它们讲，你是圣女吗？”
　　倪晴可愣住，继而扶额道：“你说的好有道理。”
　　她真蠢，真的。
　　“会长肌肉吗？”倪晴可问，这个问题很重要。
　　“当然不会，”寅昂颇为怪异的看了她一眼，“虎族兽人的肌肉可是我们自己辛辛苦苦练出来的，你若羡慕的话可要好好锻炼身体才行。”
　　倪晴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笑出了声，她才不想要肌肉呢。
　　“你在笑什么？”寅昂用手撑着脑袋，挑起眉头问道。
　　“没……没笑什么……”倪晴可抹掉眼角笑出的泪花，伸出手道：“不是要签订契约吗？”
　　寅昂抬手，他侧卧在车厢里，举高手掌，轻声道：“神明在上，我以虎族族长寅昂之名。”
　　倪晴可紧接着道：“神明在上，我以圣女倪晴可之名……”
　　击掌一次。
　　“在此与圣女签订契约。 ”
　　“在此与虎族族长签订契约。”
　　再次击掌。
　　“以灵魂为契，愿圣女见证虎族昌盛未来。”
　　倪晴可不知该说什么，便点头。
　　寅昂轻笑，又击一掌，然后拨开她的刘海，半抬起身体，与她碰了碰额头。
　　契约成立。
　　“我得到的是什么？”倪晴可摸了摸额头，她现在一共签订了四个契约，分别是猪族，牛族，马族，还有现在的虎族，除却亥雪那宛如玩闹一般的契约，丑谅，午樱，还有寅昂，都好像在她身上寄托了一份希望。
　　牛族是永远追随，马族也同样如此，寅昂却是让她见证虎族未来，这让她有些疑惑。
　　寅昂在她额头一点，有些遗憾道：“万里。”
　　“啊”倪晴可失望道：“我明明在心里喊亥雪名字了。”
　　“运气也不是时时管用的，不然就不是运气了。”寅昂开解她，“万里也不错，至少逃跑的时候能跑很久。”
　　这倒是实话，‘万里’赋予她的不仅仅是爆发力，还有耐力。但这也与本人的体质有关，倪晴可运动量自然无法与这个世界的虎族兽人相比，即使有了相同的天赋，真正跑起来，也会比他们慢上许多，不说聊胜于无，只是差强人意罢了。
　　倪晴可点头，心中微动，一句话已脱口而出，“寅昂，为什么你们与我签订契约的时候都会说三段话，但是亥雪没有？”
　　亥雪与倪晴可签订契约的时候，并没有其他人看见，卯跳跳与寅昂自然也不清楚其中细节，现下猛然听到她这样说，皆是一阵愣怔。
　　好一会儿，寅昂才像是再次确认一般道：“没有？”
　　“对啊，她就与我三击掌，然后碰了碰额头，就结束了。”倪晴可道，她说完，便见寅昂神色有异，心中有几分忐忑，下意识向卯跳跳看去，“哪里不对吗？”
　　吓，亥雪该不会忘记说那三句话了吧，这丫头太迷糊了吧。
　　卯跳跳见她紧张不已，便解释道：“并无不对之处，也许亥雪只是希望你能拥有猪族天赋，而她却无所求。”
　　“无所求？”倪晴可喃喃道，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她刚回过头，却看到寅昂在转瞬间就敛了全部笑意，他坐起身靠在车壁上，目光垂落在衣角处，眸色逐渐深邃，更有无尽的复杂之色隐藏其中，缓缓开口：“不求你守护猪族，也不愿用契约束缚你做任何事，只是单纯的，将猪族的天赋给予你。”他抬头，像往常那样爽朗一笑，“这还真像那丫头会做出的事情。”
　　倪晴可听完后，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她扭头对卯跳跳道：“跳跳，你帮我记得，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让我多给亥雪买些好吃的。”
　　卯跳跳颔首，温声道：“好。”
　　寅昂道：“她最爱吃糯米酒糕，这恰好是兔族特产，你可以带一些回去。”
　　倪晴可奇道：“我以为亥雪对所有糕点都来者不拒呢。”
　　在神殿的时候，也没见亥雪对哪种特别偏爱，也从未见亥雪吃糯米酒糕。
　　寅昂躺在软垫上，阖上双目道，“她小时候吃过，结果醉了三天，后来我就不让她吃了。”
　　“那一定是吃太多了吧，”倪晴可苦笑不得，她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糯米酒糕是怎样做的，但如果是做为吃食，想来酒精含量也不会很多，而亥雪竟然吃这个都能醉，除了酒量浅之外，就只有吃的太多这一个可能性了。
　　寅昂并未再说什么，他睡着了。倪晴可见他睡的香，便也抱着软垫准备眯一会儿，不然可没办法打发时间，她又不像跳跳，捧着一本书就能看很久，她向来跟学习有仇。
　　“跳跳，晚安，”
　　午间烈日炎炎，倪晴可对卯跳跳如此道，语落，就蜷缩在柔软的地毯上会周公去了。
　　卯跳跳听着两人平稳的呼吸，转头看向沉睡中的寅昂，迟疑了一瞬，抬指搭在他的腕脉上，只片刻，就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