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绚烂如花

4、第 4 章

　　夜总会来，天总会亮，没有什么能够挽留时间从容不迫的步伐。
　　卯时的钟声悠然地在空旷的大燕皇宫轻荡回响。
　　又是一日了。
　　两百余年来，大燕国皇帝的一日都是从卯时的钟响开始的。
　　临朝听政，指点江山，在高高的金銮宝座在俯瞰众生。即便是昏庸无能，不谙政事的圣安帝，依旧本分地每日早朝。
　　但是本朝，出了一个比圣安帝更为昏庸的君主。他残暴不仁，视人命如草芥；他贪图享乐，每日只躲在内廷寻欢作乐；他疏于朝政，继位以来仅上过一次早朝……他就是——圣平帝刘轩。

　　然而今日清晨，却有人大胆地闯入皇帝的寝宫，开口便要皇帝早朝。
　　“奴才小桂子，奉丞相钧旨，请皇上更衣早朝。”
　　在外房服侍的卢喜听得有人惊扰圣驾，立即出门喝止，“好大的胆子！皇上正在里面安寝，休得喧哗！”
　　小桂子似未看见卢喜，依旧高声唱道，“奴才小桂子，奉丞相钧旨，请皇上更衣早朝。”
　　卢喜大怒，招来侍卫，喝道，“将这不懂规矩的奴才拉下去！”
　　侍卫很快将小桂子团团围住。
　　小桂子却不见慌，依旧是那句话，“奴才小桂子，奉丞相钧旨，请皇上更衣早朝。”
　　但这一次，却是唱给侍卫听的。
　　却见侍卫们听罢面面相觑，竟无人敢上前拿人。
　　气极了的卢喜看着气焰嚣张的小桂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僵持间，只听刘轩在房内轻唤了声，“卢喜。”
　　“奴才在。”卢喜受了宣昭，弃了小桂子，进屋听候吩咐去了。
　　没一会，就见宫女打开了寝宫大门，刘轩身着衮冕，面色如常地自门后踱了出来。
　　小桂子还是知道规矩的，见了皇上，忙跪下行礼，“皇上万岁！”
　　刘轩缓步踱道他面前，柔声开口，“你叫小桂子？”
　　小桂子垂首，“是的，皇上。”
　　刘轩点了点头，和声道，“平身吧。”
　　“谢皇上。”
　　“小桂子，”方起身，就听刘轩一脸淡然地对他吩咐道，“替朕，将那侍卫腰间的刀解下来。”
　　小桂子微微疑惑，不知皇上意欲何为，但还是顺从地从身边的侍卫腰间解下一把刀，送到皇上面前。
　　刘轩扫他一眼，抽刀、横劈，流畅的动作一气呵成。
　　“朕，讨厌早朝。”刘轩说完，丢开手中染血的腰刀，转身离开。
　　因为始料未及，小桂子的脑袋落地时，依旧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神情，小小的圆眼瞪得死大，仿佛就要飞出眼眶。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被切断的骨肉里涌出来，很快就将刘轩刚才立过的地方，染成血红。

　　刘轩进入大殿时，衣摆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淡淡的血腥气息，却很快被殿中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吞噬。
　　满朝的文武百官已然整齐地分做两派，正就什么争得激烈，虽然大殿因为刘轩的到来变得安静，但隐隐的争执和较量依旧在空气中浮动。
　　刘轩刚坐定，就见李顺老泪纵横地扑了上来，声色悲怆，“皇上，你要为老臣做主呀！”
　　刘轩神色漠然地斜他一眼，也不搭话。
　　有那么一阵，安静的大殿里只有李顺嗷哭的声音在回响。
　　李顺终觉尴尬，伸出袖子抹了抹腮边的泪后，他很快恢复了凄凉神态，“小女如月，蒙先皇圣恩，被钦点为当今皇后，又蒙圣上隆恩，降旨于本月二十成婚。老臣一家上下，莫不感恩戴德，欣喜荣耀。怨只怨老臣一时疏忽，竟未想到某些奸佞小人可以无耻阴险至斯，”他说到此处，狠狠地剜了身畔的张锡一眼，“竟然下毒谋害小女！”
　　“李顺！”张锡再耐不住，沉声大骂，“你不要血口喷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终有一日，我必将将毒害小女的凶手揪出，凌迟千遍！”
　　“我看你是恶事做多了，报应到你女儿身上来了！”
　　“你……”
　　两人说着，竟在朝堂之上对骂起来。
　　底下的官员迅速分派，各执一词，很快吵成一片。
　　刘轩无聊地打个哈欠，正想倚着龙椅眯一会，猛然看见李顺又扑了上来，哭得比刚才还凄惨，“皇上，你要为小女主持公道呀……”
　　刘轩抬眸看他一眼，有些不耐，漠然问道，“她死了吗？”
　　刘轩久不上朝，又不见外臣，群臣几乎都快忘了他的声音，只记得在他屈指可数的上朝次数中，说的第一句话是，“无聊”，第二句话是——“她死了吗？”
　　空气微微凝滞过后，只听李顺边哭边道，“皇上关心，老臣惶恐。小女定是托了皇上鸿福，抢救及时，饶回了一命。只是……只是残毒未清，有些神智不清……”
　　“哼！”张锡不屑的哼声截断了他的话，“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她被毒疯了？”
　　“你……”被戳中痛处，李顺气得满脸通红，“张锡，你不要太过分！”
　　张锡冷笑，“我过分？怎及得上丞相大人？你女儿都疯了，你还想把她嫁进皇宫！我看你是想皇后想疯了！”
　　“月儿身上有先皇遗命，理当入主东宫！”
　　“先皇钦点她为皇后的时候，她可还没疯呢！”
　　“张锡，你再敢提一个疯字，老夫今天就跟你拼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有上升为动手的趋势。李顺气不过，已经开始撩官袍了。底下的官员扯的扯，劝的劝，真是好不热闹！
　　刘轩只冷眼相看，一语不发。
　　没一会，吵架占不了上风，打架很明显吃亏的李顺再一次扑到了他的脚边，“皇上！先皇遗命怎可随意更改？月儿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就是死，也要死在皇宫大内！”李顺此时说得慷慨激昂，却不知道，这些话，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诅咒。
　　见刘轩并不搭话，张锡还道他在犹豫，遂不屑地轻笑了声，“皇上该不会真想娶个疯子吧？”
　　一直垂着眸的刘轩抬眼看了眼张锡，淡淡的，一扫而过。
　　“既然王叔也同意，那就娶吧。”
　　说罢，一脚踢开李顺的手，转身，回宫。

作者有话说

　　可能表达得比较隐讳，稍微解释一下。
一个小太监就敢在刘轩面前嚣张，说明刘轩这个皇帝多没地位。李顺对他至少表面上还算恭敬，但张锡的不屑和轻慢完全写在了脸上，所以后来，刘轩生气了，就多说了一句话……娶吧……
还有，李顺是文官，在这里却吵不过张锡，是因为，他根本不想吵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