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别离》扶不上墙

2、第二章

　　我就在这样在宫里住下了，每天太后和陆翕会很早起来，我也得跟着起来，倒不是非得要我这么早起来，我只是觉得在别人的地方还是要按照别人的习惯来。
　　然后太后会去乾清宫带着皇帝去上朝，陆翕坐在第一次我见他那个亭子里念书，我就坐在屋里发着呆，等他们回来吃饭。
　　我们四个一直都是一起吃饭的，我发现他们吃饭都不讲话，只有太后会笑着问我饭菜合口不。
　　我记得初见皇帝的时候，明明十二三岁的样子，却要装得年少老成，看上去一点而也不好相处，不过他也长得好看，只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像太后，应该是像先帝吧。
　　吃完饭后太后会教我读书练字，陆翕去上学，陆晔回乾清宫处理政务，偶尔他会将政务搬到慈宁宫来，跟着太后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讲什么。
　　在这里呆了几天，太后对我很好，真的像娘亲一样，她会给我扎好看的小辫子，会让她们做我爱吃的糕点，她会温柔的哄我睡觉，会给我讲故事。这里每个人都对我很好。
　　还有陆翕，他会给我收罗一些民间小说来给我解闷儿，还会给我画他看过的一些风景，虽然他其实也没有去过多少地方，画来画去都是那个几个地方，但是他画画技术很好，出神入化的。他偶尔出宫还会给我带外面的一些好吃的好玩的。
　　陆晔很忙，一般不会跟我们一起玩，更多时候都坐在一张桌子旁写写画画。我觉得跟陆晔比起来，陆翕简直太容易了，每天就是读书幸苦了点，不像陆晔，除了要读书，还要处理政务，估计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我有次问他“你不会觉得困吗”，他楞了一下，他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辛苦”，我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笑了，他说还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辛不辛苦，都觉得这个是他应该做的，是他的责任，他还说有时候他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也是一个孩子了。我跟他说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他摇了摇头，就不再说话了，我想他大概不愿意吧。
　　最近，太后和陆晔好像因为什么事情争论不止，陆晔都不来慈宁宫用膳了。宫里有人说陆晔其实不是太后的孩子，是先帝生前很宠爱的一个妃子生下的，据说生陆晔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然后先帝还没有等孩子满月就力排众议立了那个孩子为太子，还将孩子交给了当时是皇后的太后抚养，她们都说太后真可怜，明明自己的孩子才是嫡子。后来在太后怀着陆翕的时候，先帝就离去了。她们都觉得太后很可怜，可是我觉得多一个孩子不好吗。
　　我将我听到的跟陆翕说的时候，在宫里我跟陆翕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但是他听了之后突然变得很严肃，我从没有见他这样，他好像从来都是一副笑脸，我一下子被吓到了，他忙跟我道歉，他说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他说陆晔是他的兄长，一辈子都不会变。
　　陆翕好像很爱玩，而且每次玩还非要带着我，真奇怪，我后来问他那为什么第一次见他，他看书都看入迷了，我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他在那里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后涨红了脸，跑开了，我想他肯定是因为我拆穿了他在假看书，然后不好意思了。
　　有次他还逃了夫子的课，带着我溜到一个废弃的宫殿，说要进去寻宝，陆翕让我不要告诉别人这个地方，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心想着，还秘密，这里还是有人会来，但我还是保守了这个秘密。而且说是寻宝，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还弄得一身的灰。回来后还被罚跪，每次我们犯了错，太后都会让我们跪在外面思过，每次腿都跪得麻了，太后也不让我们起来，后来罚得多了，陆翕不知道哪里找的护膝，跪着果然不痛了。我们还真是，难兄难弟。不过有时候运气好，要是陆晔知道的话，他就会跟太后求情，我们也能少跪一点时间。
　　在西边墙壁的一角有一个洞，这个还是陆翕告诉我的，我问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他当时还很神气的说也不看看是谁。
　　有时候我实在很想家了，陆翕会带着我偷偷地去钻那个洞溜出宫去，他说想家的时候看看自己家的屋子就好，我跟他说我想回家看看，他就会说我傻，他说要是回家不就被发现我们偷偷地出宫了嘛。我想想也是，娘亲让我要好好听话，要是被发现了，娘亲说不定就不来接我了。
　　记得第一次出宫的时候是在我进宫大概一个月，我总是梦见娘亲，有时候梦见她坐在房间的窗子旁边做着针线活儿，好像是在替我缝制衣服，有时候又梦见她好像在写着什么，然后下一秒好像是娘亲躺在床上，很虚弱的样子。我拼命地喊着娘亲，但是娘亲不理我。
　　我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我就偷偷的跑到宫里最高的亭子上去看，在那里我能隐约看见我家的房子，越看越伤心。然后第二天陆翕就带我偷偷溜出宫了。我觉得他肯定是看见我哭了。
　　我一直呆在宫里，太后每天都会教我读书写字，她说女孩子虽然不入仕 ，但是要有文采，别人才不会轻易地糊弄了自己。
　　宫里的日子过得真快呀，娘亲一次也没有来找过我，更别说接我回家。久到我都快要忘记娘亲长什么样子了。开始我还会问太后娘亲什么时候来接我，太后都是红着眼，也不说话，后来我就不问了，怕太后哭了，原来太后也想她的姐姐。
　　在我十岁零一个月的时候，很平常的一天，我现在已经习惯了早起，现在我也不会坐着发呆了，我一般会跟陆翕一样，他坐着念书，我在旁边看书，偶尔我会去旁边的花园里散散步。
　　那天早晨，因为快入秋了，所以天还有点黑，一般院子里都会点着灯，方便走路，我突然想去旁边走走。陆翕说他陪我一起，然后他提了灯，我们走在路上，突然听到一声声的惨叫，怪吓人的，我被吓得浑身发抖还直冒冷汗，陆翕就遣了内侍去问发生了什么，那个内侍很快就回来了。他说是太后在处置一个奴婢，说是那个奴婢竟然胆大包天想爬到陆晔的床上去，然后被太后发现，在当众打板子，还让乾清宫所有的宫女都去看着，学学规矩。
　　那个宫女也是脑子不行，最近皇帝和太后正在忧心边关那些鞑子扰乱边关的百姓的事情，竟在这种时候来找事。
　　我跟陆翕说我想去看看，他死活拉着我，说太血腥了，怕我做恶梦，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我问他那个宫女会死吗，他说那当然会了，不严肃处理的话，那宫里的人还不得有样学样。然后我问陆翕死了会怎么样，他说他也不知道，但是他说如果死了，那活着的人就再也见不到离去的人了。脑子突然翁地一下，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娘亲说要等我懂事了再来接我回家，因为懂事了就会明白，我们今生再也不可能见面了。
　　我一下就哭了，陆翕还在旁边说，不至于吧，你不会舍不得一个没有见过面的人吧。我跟他说，我再也没有娘亲了。
　　后来我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
　　太后听说我醒了，忙赶来问我怎么样，我说我被吓着了，我不想告诉她，我已经知道娘亲已经不在了，既然她选择瞒着我，那我还是别说出来让她担心了，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陆翕过来后解救了我，不然我真怕我哭出来了，太后走后，我捂着被子哭了很久。我真恨那个时候没有好好听娘亲讲话，没有吃完那一盘红烧肉，要是早知道，我一定吃完娘亲做的菜，原来那竟是我最后一次跟娘亲一起吃饭，我还傻傻地盼着娘亲来接我回家。有些人，你以为你们之间还能有以后，却不知，这一眼，是今生最后一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