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只是爱》悬时

34、坦诚与不快

　　家人陆续回国后，那薇唯一一次打算来曼谷医院看望那黎，却被医生直接通知那薇：肿瘤状况恶化，必须要做手术。

　　听到这个消息，那薇并没有十分害怕，相反，一直很容从的配合医生所有的治疗。从始至终，pete保持着两人距离分界线的同时，作为朋友的身份一直帮助那薇。

　　被推进手术室时，那薇努力的扯起嘴角，向大家笑了笑，秘书张扬隐忍着担心，pete握着那薇的手，不断地叮嘱：

　　“不要担心。”

　　大家心里都明白，化验结果并不理想，这场手术也不可能保证绝对的疗愈。

　　那薇注意到pete的衬衫下，带着一串眼熟的项链，两人视角相交的一瞬便都心领神会。

　　手术的风险性实在太大，pete今早出门，犹豫很久决定带上这串佛珠项链，是那薇曾经来曼谷时，两人互相给对方买的。

　　在一切风险都未知的情况下，人们只能祈求神明的庇佑。

　　手术室门关上的那一刻，眼泪终于从那薇的眼角滑落下来。

　　另一边，那黎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近来因为那薇一直没有来医院，那黎心中有些许不解，以为是那薇的公司事情太多，却也没想太多。

　　只是每次打电话过去，大部分都是由秘书张扬代接。

　　最后一次见到那薇，还是在那黎母亲的葬礼，大概也是已经半个多月以前了。

　　却在这一上午，那黎心中总觉得不安，一直告诉沈亦洺自己想出去散一散心。

　　在手术室外，张扬和pete还在等待，走廊寂静无声，pete时不时看向腕间的手表，眉心细细的汗珠难掩焦虑。

　　张扬走出去接了一通电话，pete打算站起身活动，在起身的一瞬间，脖子上的项链忽而崩裂。

　　珠子散了一地。

　　劈里啪啦滚落在走廊光滑的地瓷砖上，撞击出清脆的声音。

　　pete心里一凉。

　　他感觉得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俯下身子，一颗一颗捡起珠子，装进自己的口袋。

　　就这样，原定的手术时间比原定计划中延迟了许久。

　　张扬买来的咖啡一杯一杯的续，直到下午，手术室等才灭掉。

　　医生走出手术室，清晰可见的疲乏。

　　“手术过程不太顺利，患者中途心脏短暂骤停了五分钟，最后抢救成功，接下来仍然需要观察，看看有无扩散迹象。”

　　听到这里，pete出了一身冷汗，这串佛珠，替那薇挡灾了。

　　张扬十分激动的握着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病房内那薇紧闭双眼，脸色苍白。

　　她的手腕上还带着pete曾经送给自己的手链。

　　物是人非，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在这样的重大变故面前，那薇和pete都不约而同地，将四年多的感情，过渡到了亲情上。

　　但也只有他们能懂。

　　“她告诉家人了吗？”

　　pete问道张扬。

　　“一直没有说这件事，还在瞒着······”

　　走廊深处，回荡着深深的叹息。

　　另一边，那黎同沈亦洺在医院散步时，来到了一棵大树下，两人相互扶持而坐，夕阳渐渐西下。

　　这两个月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也许是那黎人生中，最艰难，最漫长的两个月。

　　“谢谢你一直在这边照顾我·····”

　　那黎看着远处的护士推着轮椅上的老人散心，她不由得对沈亦洺说出了自己最想对他说的话。

　　“我希望你能知道，不论你发生什么事情，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

　　我想做你身边这样的人，无论以任何方式。”

　　那黎眼睛一湿，低头抹起了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原来竟然有这样好的运气，又怕快要用光。

　　“我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

　　“我一直以为你会因为我妈妈的阻挠决定放弃。”

　　“压力最大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没有关系，以后也是。”

　　那黎记得当时他去欧洲之前，去到美国看望自己，现在想想，恍若隔世。

　　沈亦洺想起了那薇：“那薇姐当时在帝国理工也有男朋友，后来也是因为伯母他们不同意他们的感情，那薇姐一直到现在都还是一个人吧·····”

　　“不知道那个男生现在还在不在曼谷，他们有没有联系上呢。”那黎若有所思。

　　夏小满跟张扬一起去办理那黎的出院手续时，天气已经接近大暑了，越来越炎热的天气，让大家心里都有一些莫名的焦灼，无法细细察觉来自何处。

　　“那薇姐最近怎么样呀，张扬哥，最近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呢。”

　　正把手续费和单子装订好，放在文件包里的张扬听到夏小满的疑问，拐弯抹角给她回答。

　　“太长时间没有回国，公司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她来处理的，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多，别担心。”

　　张扬看着夏小满，编出再正常不过的谎话来，看着夏小满信以为真的样子，张扬笑著点了点头。

　　等他离开这里，立马开车去往那薇所在的那家私立医院。

　　是那薇得知病情后，特意安排张扬不要声张，和pete商量后选择了一家离曼谷医院稍稍远一点距离的私立医院。

　　那薇术后恢复情况并不是很好，医护人员再尽心尽力，苦还是自己熬出来的。

　　而事情的转折就在院方将电子病例转发给那薇时，张扬却给错了账号，病例邮件转发给了曾经公司的上层，也就是那薇的父亲。

　　当那薇还在医院修养，父母再次马不停蹄回到了曼谷，看着女儿在病床上憔悴的模样，那薇的父母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到底对女儿的伤害多么深重。

　　只是自己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承认罢了，只是在女儿面前，放不下面子罢了。

　　pete还是会在每周都去看望那薇。

　　在pete照例拿着鲜花走进病房，那薇的母亲终于决定要同pete一起聊一聊天。

　　咖啡店静谧无声，那薇的母亲赵晴邀请pete来座，心里暗下了很大的决心。

　　“pete先生，我想先谢谢你这段时间对薇薇的照顾。”

　　一口流利的英文让pete有些的诧异，才想起来曾经那薇说过自己的母亲也是外语系毕业的，嫁给父亲以后才在家里做了全职主妇。

　　“这是我应该做的，nieve在这边也很辛苦，作为朋友，我也是能帮则帮，阿姨不用客气。”

　　pete字字句句，沉着大气，在让赵晴放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

　　“我知道曾经你与薇薇有过一段感情，当时做父母的，只想让孩子离自己近一些，于是破坏了这段姻缘，在这里阿姨也代替叔叔，向你表示遗憾·····”

　　赵晴说出口的瞬间，感到一阵说不清的羞耻感，又觉得不应有失身份和面子。

　　“都过去了阿姨·····我也即将有自己的小孩了····”

　　pete不动声色，他并不知道该表达怎样的情绪，但此时此刻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过去的就已经是过去了。

　　把握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赵晴听到pete的回答，心里一阵惊讶，薇薇这四年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公司上，而pete已经结婚有孩子了。

　　之前听说泰国人心态好，现在想想确实如此。

　　没必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想到这里，赵晴虽对自己的女儿遭遇不甘心，但眼下确实是pete在曼谷一直帮衬着那薇，这并不好多说些什么。

　　因为是自己的女儿，自己才会这样自私。

　　可赵晴却在跟pete的交谈的过程中，渐渐发现了自己的致命缺点——

　　那就是没有倾听女儿自己意见。

　　从来都是，赵晴与丈夫做出怎样的决定，便告诉那薇，希望她能够按照他们的规划进行生活。

　　可在pete的话中，赵晴对于pete家庭环境和教育引导，产生了极大的自我对比反差。

　　pete的家庭从来都很自主，不管是去曼谷什鲁斯伯里国际学校，还是去英国完成大学学业，pete的选择都是取决于自己的爱好。

　　而那薇却从来都是按照父母的安排，来学习，来生活。

　　赵晴看着眼前的pete，心里突然一堵。

　　想想还在医院的那黎，也是如此，是因为自己跟那黎的母亲一样，去干涉孩子的生活太多太多，仿佛遭到了反噬一样，不幸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

　　不管怎么说，那黎选择的那个男生还是很有担当，很负责的，不然也不会听说他从欧洲飞到曼谷，来照顾那黎。

　　本想给自己的女儿最好，最优的条件，到头来，怎么会是自己曾经摒弃的选择，成为了最优解呢？

　　赵晴也许永远也想不通，如果没有pete和沈亦洺的对比，她或许永远都不觉得自己和丈夫到底给那薇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从pete离开咖啡厅后，赵晴依然在座位上，盯着眼前喝了半杯的咖啡。

　　出神。

　　因为还有事情要提前离开的pete，离开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为女儿的健康而担忧的妇人背影，已经有了银发丝。

　　曾经的不解，愤怒和失望，现在想想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pete并不知道自己是被生活所参透，还是自己已经参透了生活，只是在最好的年纪，没有得到自己追求已久的东西，他不得不去怪罪谁。

　　事到如今，他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将旧爱抛之脑后，作为曾经相扶相伴四年有余的朋友，他一直在尽力做到，不怠慢这场关系。

　　这样的情分是最纯粹的，他并不允许任何人来随意揣测，因为没有人像自己一样切身经历过，没有人会懂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赵晴能懂吗？pete一个急刹车，前面是红灯。

　　她大概不会懂，但总有一天她能懂吧。

　　在咖啡桌面前赵晴强装镇定，但pete早早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和多疑。

　　毕竟之前在曼谷医院和那黎母亲的葬礼上，大家都不约而同打过照面，虽没有深入了解过，但他最容易看透她。

　　想到这里，pete只想，命运如此安排，也自有它的道理，不必强求。

　　思绪飘远了，定神过后才发现，车外又下起了大雨，副驾是妻子叮嘱自己从超市买回来的新鲜蔬菜，回去要煲汤喝。

　　当红灯转向绿灯时，pete一脚油门，在视线模糊的大雨中驶离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