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只是爱》悬时

28、金色麦田

　　近来两人联系不多，罗伊倒是常约夏小满去逛展，在断断续续的相见几次后，关系实际上有了些缓和，夏小满总还觉得这仿佛像一场梦，而这一次，她的心里不再那样在乎一场结果，这样令自己更加坦然。

　　学校里的事早已处理好，这时家里一直打电话问夏小满回不回去，长辈还是挂念的。听到电话里奶奶疲惫苍老的声音，夏小满不忍心拒绝，跟主管请假后，买了最近的票回家。

　　“我最近回一趟家，需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你照顾好自己，勿念。”

　　信息发送出去后，夏小满关上了手机，头抵在了车窗上，近来她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疲惫感，可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

　　也许回家一趟，能缓和一下自己积叙已久的情绪。

　　回家第二天，夏小满便回去了乡下看望奶奶。

　　她思念这里胜过一切。

　　再仔细打量这里，大树，野草，小巷，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只不过岁月带走了很多。

　　“奶奶，是不是快要收小麦了？”

　　“再过几天。”

　　夏小满倚在门口，跻着鞋子，蝉鸣开始此起彼伏，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大太阳，她汗流浃背。

　　夏天真的来了。

　　短信提示声，她握起手机，是罗伊。

　　“你要不要来接我一下？”

　　随即发来了定位。

　　夏小满心里一惊，扔掉了手里的狗尾巴草，打开位置共享，才短短四百米的距离。

　　“奶奶，午饭不要等我了！我等会回家！”

　　一边喊着，夏小满不忘往脸上浇了一瓢冷水，给自己降温。

　　越来越近了，她一边张望着路边的车子，一边盯着手机上越来越短的距离提示。

　　他在那里。

　　夏小满在距离五十米左右停下了步子。

　　他正关上车门，戴上墨镜。

　　夏小满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只是笑着背过手，看着罗伊。

　　她很开心。

　　罗伊锁车后，看到夏小满整在远处盯着自己，咧着嘴笑的很开心。

　　这是跟在上海，在美国，完全不同的小满。

　　她穿的很清凉，红白点点吊带，和阔腿的米色亚麻裤，笑眼弯弯的，很亮，两个麻花辫有点乱了，刘海湿答答的贴在额头上，脸颊上还有水珠，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她在绽放着的美。

　　“来这。”

　　罗伊张开臂膀。

　　夏小满二话不说，三步并两步跳进了他的怀里。

　　“你怎么来这里了。”

　　“之前在美国听你说这里，我也想来看看。”

　　“好，来了这里，我就是东道主了，我来招待你！”

　　罗伊不禁笑出声。

　　她太可爱了。

　　“我们走，我们先去去吃饭吧。”

　　“你有没有多带些夏天的衣服，日头会很热。”

　　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两人终于来到夏小满奶奶家。

　　碗筷如初的摆放在那里，还没人吃饭。

　　“奶奶！你在哪里？”

　　“满满，这位是？”

　　奶奶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开口问道一边解开身上的围裙。

　　“呃·····这是我的朋——友·····”

　　“对吧对吧。”

　　夏小满推了推罗伊，冲他眨眼。

　　“是的····”

　　“奶奶你好，我是小满的朋友，罗伊，来自美国，我是上海人。”

　　“喔喔，奶奶他在美国长大的，祖籍在上海啦。”

　　“小伙子这么帅气，多高啊，有一米九吧。”

　　“我一米九二。”

　　奶奶忍不住夸赞起来，接着罗伊把手里的礼品放在地上。

　　“一点礼物，不知道奶奶是否喜欢。”

　　“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

　　夏小满看着两人一来一往，便去到厨房去端菜。

　　“坐嘛坐嘛，来，坐这儿。”

　　罗伊能感到，在乡下的夏小满简直活力十足。

　　家常菜，很简单，却很美味。

　　“小伙子，多吃点，别客气。”

　　“好的奶奶，谢谢。”

　　夏小满插话道：

　　“你自己夹菜吃哦，不然我就帮你夹了，别吃不饱。”

　　罗伊笑着点点头。

　　夏小满看着罗伊，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她忍住了。

　　于是埋头吃饭。

　　饭后，奶奶让夏小满去帮忙泡茶，罗伊执意要帮忙洗碗，奶奶只赶夏小满去厨房，看着两人在厨房忙活，欣慰地点点头。

　　“你怎么来这了？”

　　“很突然，对吧，这是一个surprise。”

　　“当然了，吓我一跳，真的。”

　　“那你开心吗？”

　　“开心啊，你来我家做客，我很开心。”

　　两人一人洗碗，一人擦碗。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址？”

　　“朋友圈定位。”

　　“你自驾过来的嘛？”

　　“机票，下飞机后租车自驾来这里的，也不是很远。”

　　“你在上海没有事情要忙了吗？”

　　“忙过去了，当给自己放个假了，倒是我，突然来这，你会不会觉得为难？”

　　罗伊看着小满，露出浅浅的微笑。

　　“是很突然，不过，这也没什么，这种机会不常有，来到这好好休息几天吧。”

　　“打扰你们了。”

　　“不会不会。”

　　罗伊帮夏小满解开身上的围裙，挂好后，仔细的擦好餐板，才算结束。

　　“来喝茶，不要忙了。”

　　“好，这就来了。”

　　夏小满早已泡好了茶，招呼罗伊来歇息。

　　“小伙子现在工作了吗？”

　　“是的奶奶，已经工作了。”

　　“比小满大几岁？”

　　“大概三四岁左右。”

　　“也还好······”

　　夏小满一听，便抓紧转移了话题。

　　“奶奶你喝完茶快去午睡嘛。”

　　“好，不打扰你们两个人了。”

　　奶奶饶有趣味的作答。

　　“好好好。”

　　夏小满没有多辩解，随口答应。

　　奶奶回到卧室后，夏小满才开口：

　　“你累吗？”

　　“还好啊。”

　　“你去休息一会，我帮你收拾行李，下午我们去看麦田好不好？”

　　“我来收拾就好，比较重。”

　　两人来到另一间卧室，有些旧，但日头照进房间，温馨舒适。

　　“这以前是我的房间，但住的时间不长，奶奶特意为我留出来的。”

　　“好，我来收拾。”

　　等到打理好，两人都精疲力尽了。

　　一头栽进床上，沉沉睡去。

　　醒过来时，夏小满在做蜂蜜柚子茶。

　　“我们出门时带杯这个。”

　　“好。”

　　夏小满打量着罗伊的衬衫，随即去到房间拿出一件短袖。

　　“你穿这个会很不方便诶，换这一件吧，我爸爸的，他穿着有些大，一直搁置着。”

　　罗伊接过后，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肌。

　　夏小满见状有些脸红，赶快转身，衣服扔到床上。

　　“我在外面等你。”

　　半响后，罗伊穿着夏天的短袖，短裤和一双休闲鞋，看上去很清爽。

　　“我们走吧。”

　　小满走在前面，罗伊跟在后面，他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色，天气真正的灼热起来，脚边的野草被踩踏却仍然顽强的生长。

　　“之前有来过北方吗？”

　　“没有，回中国一直在上海，或者南方，没有来过北边。”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相比较大城市，我很喜欢这种小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的一切都很简单。”

　　“大家都很安逸。”

　　“是的，城市节奏太快，会让人觉得累。”

　　两人步伐缓缓，走上了河堤后，一路沿着杨树往麦田里去。

　　“Cynthia姐姐最近怎么样了？她下半年会继续在我们学校做老师吧。”

　　“她最近趁着假期，去到福建找孤儿院了。”

　　“有证据表明，她是在福建弃养的是吗？”

　　“有的，之前章伯父和章伯母去领养小孩时，福利院院长给了两人一封信，信里是Cynthia的亲生母亲留下来的。”

　　“哦是的·····有的人弃养小孩时，会留下些什么的，拜托领养人好好照顾小孩。”

　　“Cynthia这次回美国后，拿到了的手续原件里，没有那封信，他们在得知蔡老师抚养Cynthia时，将信转交给了他。”

　　“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后面一直是蔡老师抚养Cynthia长大成人的。”

　　“对的，说到这里，是我犯了一个大错。”

　　罗伊不紧不慢的回答着，谈到这里，他声音有些低落。

　　“二十几岁左右，我们几个要好的朋友，毕业典礼结束喝多了，几个人在蔡老师房间里聊天时，我翻看书架上的一本杂志时，不小心抖落出了那封信。”

　　两人这时已经走到了麦田的高地上，望着眼前一片金灿灿的景色，两人都沉默了。

　　田里熟透的小麦，在午后的微风吹摆下，向一个方向微微伏倚，这片金色，映衬远方蓝天里悠然的白云，神圣又伟岸，生命的肆意生长在此刻尽情的展现。

　　罗伊回想起多年前那个场景，那个改变了所有人生命转折点的开始。

　　那封信不偏不倚，掉在了Cynthia的脚边，她放下手中的酒杯，捡起来正想放回那本杂志里时，却突然看到这封精美的信上有句话。

　　“请打开这封信，救救这个孩子吧！”

　　看到这里，两人面面相觑，远处的朋友走过来，好奇的询问这是什么，他并不懂中文，看到信件后摆摆手示意没兴趣。

　　大家都认为书信是个人极其隐私的事情，Cynthia展开后才发现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我们要不要放回去？”罗伊开口。

　　“等下······”

　　这时Cynthia展开的信已经看的七七八八了。

　　罗伊注视着Cynthia，她的脸色越来越差，从喝酒发红色脸颊，一直到发白，手指不断的发抖。

　　他才赶快拿过这封信看起来，读到结束，他大脑空白。

　　很多事在今夜就要改变了。

　　“Jack，嗯····现在很晚了，你回家吧，我们过段时间再约。”

　　朋友爽快的答应了，留下两人，和放在桌子上的信。

　　“罗伊这封信，这封信里面描述弃养的女孩，出生日期，胎记的位置，跟我怎么一模一样？”

　　“你别多想······”

　　“那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叫辛娅，我的中文名字为什么叫蔡辛娅？”

　　“也许是巧合·····”

　　罗伊讲完就知道自己的理由有多么苍白无力。

　　“那为什么，这封信后面，还有一份领养证明？来自美国的夫妇领养证明？”

　　“这·····”

　　“我要去问问爸爸！”

　　说着她便要冲出门外。

　　正好碰到蔡老师推门而进，手里握着两杯温水。

　　他正面迎上Cynthia，看到手足无措的罗伊，和桌子上的那封信，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坐，我会给你解释。”

　　于是这一晚，蔡老师讲述的一切，令两人之前美好的世界全部坍塌破碎。

　　“写下这封信的人，是你的亲生母亲，Cynthia，她生下了两个女儿，一个取名叫辛娅，一个叫辛琪。”

　　“如信中所说，她处于非常困难的境地，不得不把两个孩子抛弃。”

　　“但是我希望你知道，辛娅，如果不是生活如此窘迫，母亲是不会舍得把孩子送走的——更何况是两个孩子。”

　　“你有一个妹妹，辛娅。”

　　“但是你足够幸运，因为你被领养来到了美国，所以你有今天。在你们同时被丢弃，还没有被福利院的人收养时，你的妹妹辛琪，已经不见了，至今生死不明。”

　　“关于第二份领养证明，是第一对华人夫妇带你来到了美国，后来她们的生活出现了变动，但没什么是不能解释的。”

　　“她们有了新的孩子，辛娅，你知道的，如果你继续在这家人生活，这对夫妇也许会力不从心，但她们也一直在照顾着你——章伯父和章伯母。”

　　“而今你也毕业了，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也确实有些晚，你是成人了，想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你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不是吗？”

　　蔡弘声讲完，四周沉寂。